第二十八章 並蒂蓮 君不見(2)
\t小琴走了,贇兒的個性便是如此,若是她不願意開口任誰來都是如此。小琴正是深知她這一倔強的性格,才沒有勉強什麽。
\t寂靜的廚房裏,再次隻剩下贇兒一個,伴著不重不輕地燒柴聲,屋子裏慢慢洋溢起了清甜的飯菜香氣。
\t贇兒將手洗淨,打開窗戶往外頭看了看,陽光已經普照,空氣中的潮氣消散了,多了份燥熱的夏日感覺,贇兒抬頭看了眼太陽升到的高度,估摸著秦子赫也該醒了。
\t於是她轉身,端起了那份精心烹調的早膳,挺直了身子,微微抬著下巴,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往門外走去。
\t****************************************************************\t“你猜得沒錯,那女人確實命大沒有死,今兒個早上我安插在將軍府裏的眼線來報,說她已經可以下地,還為秦子赫親自做了早膳。”一如既往的郡主閣的書房中,肖蓮忿忿地捏著拳頭,咬牙切齒地說著。
\t昨日裘裕對自己說出這個可能性時她還難以接受,畢竟那日贇兒倒在地上渾身是血,滿屋子血腥味嗆鼻的場景還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衝擊感,教她如何相信這樣一個失了如此多血的人,在短短幾日內就複了原。
\t“嗬,”裘裕冷笑一聲,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恐怕不僅僅是可以下地了,昨日夜探郡主閣的人,恐怕就是她。”
\t“什麽?這怎麽可能?她……她流了那麽多血,加上覺兒取回來的那一囊袋,足足七八升,縱使她再厲害,也不可……”肖蓮連聲否定,卻被裘裕激烈地打斷。
\t“蠢貨!你真以為那囊袋裏頭的血是我們要取的藥引啊?”裘裕一拍桌子,上頭擺著的茶杯也跟著跳了兩下,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發泄她的怒氣,昨日她丈量過那半枚腳印,此般大小絕對屬於一個女人,那此人的身份便已經很明顯了,看來她們被耍得不輕啊!
\t“可,可我親眼看見了……那麽多血,她,她……怎麽可能呢?”肖蓮還是極力辯解著,“那囊中的血,不可能不是啊……”
\t“真是蠢貨!如果是的話,昨晚上那人幹嘛要費那麽大的勁潛入宮來?難不成你真以為她會為了一個蓉蓉以身犯險暴露真身?”裘裕滿臉的怒不可遏,尖利地指甲陷入肉中也渾然不理會,咬著牙,惡狠狠地責罵質問著。
\t“這麽說那、那囊袋裏的血當真不是……嗎?可、可覺兒她……已經被我的巫師用巫藥鎖住了所有,所有筋脈,是不可能背叛我們的啊!”肖蓮終於理清了這一點,但還是被這一連串的事實驚愕得連話都說不利索。
\t“你忘了那女人是什麽身份了嗎?”裘裕猛地站起了身,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瞪著肖蓮,“我太清楚她的醫術了,當初傳言沸沸我還不信,可接近曲澤之後就愈發覺得她的醫術不了得,起死回生一點也不為過!”
\t一想到贇兒高明的醫術和對藥物的敏感,裘裕便覺得渾身發涼,後脊上就竄起了一股透透的寒意,這個女人是自己完成大計的最大障礙,她必須想辦法除掉她!
\t“可,可是覺兒現在在我身邊,沒有,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啊?”肖蓮還是固執的不信,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心慌。
\t這話也是說的一點底氣都沒有,若是真如裘裕所言,贇兒的醫術如此高明,那麽短暫地解除巫師的封印也是完全可能的,不過這一切居然做得毫無痕跡,想著便讓人覺得害怕。
\t“她現在清不清醒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失去了主動權,我敢斷言那囊袋中的血定不是我們要的藥引!可他們!他們已經全然摸清了我們的目的!”裘裕怒不可遏地低吼著,將手邊的青花瓷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後指著一臉錯愕的肖蓮,“你——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t“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深知因自己的那些小疏忽而釀成大錯的肖蓮,“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扯著裘裕的裙擺,垂首認錯,“我甘願承受任何責罰。”
\t“受罰?這個時候了你還隻知道請罪?”裘裕顯然要冷靜得多,挑著眉,滿臉慍色,言語中還是透著理智,“你現在馬上給我去跟你們那位蠢太後說,你要帶蓉蓉去行宮散心,將她支開幾日再說,恐怕……她知道的已經不少了……”
\t最後一句,裘裕嘀咕的時候,還是泄露了她焦躁不安的心思。
\t“是、是,是我這就去,我馬上就去……”肖蓮立馬反應了過來,慌慌張張地站起身,往門處後退,轉身便往外走去。
\t“記住,千萬不要讓人看出端倪!”裘裕最後加了一句叮囑,肖蓮連連點頭應下,推門急速離去。
\t**********************************************************************\t贇兒端著看著便讓人覺得香甜的早膳站在房門外,抿著唇努力擠出一抹微笑,過了半晌,終於想好自己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秦子赫的問題,推門,邁進了屋裏。
\t在她停頓的片刻裏,她設想過千萬種進去之後秦子赫的模樣,他會鬧情緒,這她早就料到了,但卻獨獨沒有猜到會是如此。
\t秦子赫一言不發地背對著屋裏立在大開的後窗前,銀色的睡袍隨意地披在高大的身形上,灑脫間不失那份霸氣威嚴,外頭的陽光透過樹蔭映照在他身上,讓周遭的事物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青光,整個人看起來氣息寧靜,好似謫下凡間的仙人。
\t看到這樣的他,贇兒心頭一跳,漏了好長一拍,怔怔地睜大了眼,一時之間竟忘了抬步進去,隻好那般癡癡然地端著手中冒著騰騰熱氣的早點,立在原地默然凝視著他。
\t秦子赫好似有什麽感應般,先是回過頭,然後回過身,有些錯愕地看著她。
\t而贇兒一眼便看到那未扣嚴實的睡袍上,裸露出的大片古銅色精壯、厚實的胸膛,她隻好慌忙地別開眼,將手中的早點擱在桌上,回身關上了門。
\t“咯——吱”一聲,門已經被重重合上了,但贇兒還是沒有回過頭,此時此刻,她竟有些懼怕這個男人,隻好死死絞著自己纖細的十指,搓著滲出冷汗的掌心。
\t——他,他怎麽這麽快就醒了呢?昨晚的銀針,可是塗了十足的迷魂藥,睡到今日晌午都綽綽有餘,對他,難道不起作用嗎?
\t“站在那裏做什麽?過來。”身後傳來一個聽不出情緒的命令聲。
\t秦子赫看向她纖細的背影,包裹在一件素色的綢衣中,那麽嬌小惹人憐愛,卻也讓此時此刻的他覺得,近在咫尺,遙在天涯。
\t贇兒感覺那如炬的目光灼燒在自己的脊背上,讓她如芒在背如坐針氈,深知自己躲不過,於是硬著頭皮回過了臉,卻還是不敢看向那預料中詰問的目光,於是隻好別過身子,如個賢惠的小妻子般,將托盤中的那些碗碟茶壺,一一擱到了鋪著綢布的桌上。
\t“這,這是早點,我做的,”贇兒懊喪地想著,自己怎麽緊張成這樣,居然會咬舌頭,“你過來吃點吧。”
\t最後,贇兒還是出於禮貌友好地衝著他的方向,笑了笑,努力忽視著漸漸*近自己的高大身影攜帶著的強大氣場。
\t秦子赫幾步便來到了贇兒的跟前,抿著薄唇垂眸看著她,直到她手中的活暫時暫時做完,秦子赫一把執起了那雙纖纖細手,放在掌心揉著,最後貼著自己的胸膛,目光如瑩瑩燈火,照射在贇兒嬌嫩的臉龐上。
\t“你,你怎麽了?拉著我幹嘛,快……快用早膳吧……”贇兒想掙脫,卻掙脫不開,幾番掙紮之後隻好任由他這麽牢牢攥住自己,目光卻還是閃躲著。
\t“我怎麽了?”秦子赫挑著劍眉,輕掀薄唇,語氣中有些自嘲,“這話該我問你吧?你,贇兒,你怎麽了?”
\t“我……”贇兒自然知曉他指的是什麽,但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t“贇兒,你看著我的眼睛,”秦子赫俯下身,撐著她的雙肩,長長地歎了口氣,試圖最後一次如此低聲下氣地去說服她,“你已經嫁給我了對嗎?我們已經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你還要對我隱瞞你的心思嗎?”
\t“對不起子赫,我真的,真的暫時不能告訴你……”贇兒痛苦地埋著臉,心中打了無數遍的草稿在這一刻還沒來得及組織好語言,便被秦子赫這一番掏心掏費的懇切堵了回去,堵在了心頭,堵在了眼眶……
\t秦子赫見她此般模樣,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般,直起身子走到一旁的桌邊,修長的手指緩緩劃過贇兒端來的早點中,那個茶壺的曲柄。
\t“昨晚,出現在郡主閣中的那個刺客,就是你,對吧?”秦子赫回頭便對上了贇兒那張布滿了驚慌的小臉,更是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沒錯,心頭泛起了一絲憐惜與不舍,但眼神中飽含著更多的不解,“贇兒,我說的,對嗎?”
\t“你……你是怎麽知道的?”贇兒愣在原地,這短短半刻的時光裏,給了她太多太多的震驚,距她所知,秦子赫在這一整夜裏都該待在這間屋子裏頭,不可能與外界有何聯係,這夜探褚宮之事,他是如何知道的?
\t“贇兒,若你是為了去做這個,何必要瞞著我?”秦子赫沒有回答她,而是一聲聲地詰問著,俊臉上也蒙著濃濃的懾人寒冰,凜冽的眼神中彌漫著痛苦,“你以為將我置於事外便是為我好了?難道看你獨涉險境於我不是一種煎熬?還是你覺得,我並不值得你依附終生所以才事事相瞞?”
\t“……”贇兒隻有沉默,無言以答,他說的——既對也不對。
\t“哎——”秦子赫發出重重的一聲歎息揚了揚頭似乎在忍耐又似乎在下定決心,是的,下定決心——贇兒昨晚離開之後他接到了她夜探褚宮消息,忐忑一整夜,做了整夜的噩夢卻醒不過來——他不能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因此,他決定以坦誠交換坦誠。
\t“我知道肖蓮在這將軍府安插了眼線,但以牙還牙,我也在褚宮布下了我的人,當然有皇上的幫助,我比她容易多了,”秦子赫說著撐住身子坐下了,臉卻別開望向窗外,“畢竟你真以為我會相信——裘裕和肖蓮是毫無瓜葛的主仆關係,還是說裘裕失勢依附肖蓮?”
\t“那……那你可查出了什麽?”贇兒不自覺地微微一皺眉,猶豫片刻還是選擇走到他的麵前,垂眼柔聲問道,“肖蓮不是太後的侄女嗎?怎麽會同前南國長公主有何瓜葛?”
\t“因為他後不但是肖蓮的親姑母,還是……”秦子赫頓了頓,贇兒看出了他神色中的為難,不自覺地撫上了他的臉頰,他抬眼看著她,最後艱澀地開口,“她的滅族仇人。”
\t“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