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災人禍難分辨（3）
\t“你不會這麽做的，你不會！”其實贇兒的心裏又何嚐沒有在懼怕呢？她不信任何人，自然無法肯定夏萬言究竟是怎麽想的，若是以前她或許還敢賭，可如今當她得知他是禹國前太子之後，一切都變了。
\t“我會的。”夏萬言沒有多說什麽，卻將這三個字砸得無比鏗鏘。
\t“你——”贇兒最後那一絲希望被這句話摔得粉碎，終於在深吸一口氣之後冷靜下來，試圖曉之以理，“你不能這樣夏萬言，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個你想對誰好的時候就出現在你身邊，你想做聖人的時候就自動離開的寵物。”
\t“我不是這個意思。”
\t“那你是什麽意思？你這樣*我，難道不就是為了滿足你自己變幻莫測的心嗎？”贇兒終於道出了最真實的想法，這個男人讓她琢磨不透，做什麽都仿佛是一時的心血來潮，除了這個解釋，她找不到其它的理由。
\t“不論你信不信，我是為了你好。”夏萬言將眼神移開，他沒有辦法直視她那雙布滿了質疑的剪水眸子說這樣的謊言。
\t“夏萬言，你這麽假正經很有意思嗎？”贇兒試圖以輕蔑來驚醒他，討厭威脅和控製，他不該犯自己的大忌。
\t“我覺得有意思就有意思。”夏萬言忽視她那份濃濃的蔑視之意，堅定地說著，如果被誤解有用那就讓他被誤解到死吧。
\t“那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為什麽這麽自私，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見？”贇兒聲音突然之間變得極度平靜，但從裏頭滲透著的薄怒，還是可以感覺出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你這樣說要就要，說甩開就甩開，要我怎麽跟你走？”
\t“……”夏萬言啞口無言，他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下去，這樣蠻不講理的角色真的不適合自己，握緊了拳頭，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眼中的掙紮一點點地凸顯。
\t“說不出話來了？”捕捉到他眼中的那一絲猶豫，贇兒看到了擺脫他這份霸道的希望，“你沒有資格強迫我做任何事，我不會跟你走，如果因此你想去告訴秦子赫真相，我無能為力，隨便你好了。”
\t“跟我走。”夏萬言說不出別的話來，但這個念頭還是如此強烈，強烈得讓他不能就這樣放棄——永遠失去她的心，總比讓她死好吧。
\t“我說了，不可能，”贇兒看著他，眼神依舊堅定無比，“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
\t言罷，贇兒最後瞪了他一眼，帶刺兒的眼神從他臉上掃過去，毫不示弱，一轉身，昂著頭快步往自己那間屋子走去。
\t“我今晚戌時會過來帶你離開，”夏萬言最後還是把心一橫，再次丟下一句狠話，搶在贇兒的步子之前，往她身側走了過去，同樣回以警告的一瞥，“你記得準備好。”
\t“你——”
\t盯著他的背影，贇兒感覺內心的怒火幾乎要將自己全身燃燒起來，拳頭死死地捏緊，指甲深深地陷進了肉裏，可是這份生疼，還是疼不過她的心。
\t回到自己屋裏，贇兒走到那張簡陋的木床旁邊，疲憊不堪的身子不自主地想倒下，卻在最後一秒用手臂撐住了自己，但她卻不知道如何撐住自己幾乎要崩潰的心——自己究竟該如何處理這突如其來亂成麻的一切。
\t她戚贇兒什麽時候活得如此被動過？當初選擇隨父入軍，不做個和親公主的戚贇兒，去哪裏了？為什麽現在總有種被人*著往前走*著做選擇的感覺？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為了迎合誰，就是在為誰將就自己；不是為了保護誰，就是在為誰委屈自己——不、不可以！不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t突然贇兒抬起了頭，雙眸中那份困惑和苦惱逐漸為堅決取代——既然都是要走，為何要讓別人決定自己什麽時候離開呢？就是因為自己永遠顧忌這麽多，才讓她處處受製事事被動的，對，她不要再這樣下去。
\t要走就自己走——去他的秦子赫！去他的夏萬言！都見鬼去吧！
\t這麽想著，贇兒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忿忿地捏緊了拳頭，下一刻，麻利地鋪開剛剛疊好的包裹布，將放在床頭的衣物一件件地收拾起來，最後用力地打了個結，又一伸手拎過擱在窗前矮桌上的藥箱，迫不及待地往門外跑去。
\t等等！剛跑到門檻處，贇兒突然一個激靈地停住了腳步——自己這是在做什麽？
\t這樣冒冒失失抱著所有的東西跑出去，要逃跑的意思也太明顯了吧！若是被秦子赫撞了個正著，她就百口莫辯了。冷靜下來，戚贇兒，冷靜。
\t深呼吸了好幾回，理智終於有了回籠的跡象，全身緊繃到幾乎抽搐的神經也終於放鬆下來，牢牢扒拉著藥箱的手也鬆軟下來，泛白的指節回歸了肉色。
\t轉回身，往裏走去，將僅有的兩件行李重新擱回了床上，慢慢地坐下，微微蹙起眉，仔細地思索著。
\t不自覺地往窗外看去，天色尚早，距戌時還有好一會，慢慢來不急——她得想出個兩全的逃跑策略。
\t“大人，將軍請您用午膳。”沒有關嚴實的門外傳來一個恭敬的聲音，贇兒先是一驚，隨後便是一陣慶幸，幸好幸好，沒有就那麽冒失地跑出去。
\t“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t贇兒若無其事地應了聲，外頭的人便恭敬地退下了。
\t片刻後，贇兒深吸一口氣，起身整理了一下皺了的衣裳，重新梳了發髻，拍拍臉頰，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最後對著銅鏡掃視了一遍自己的全身，確定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後，才轉身往門口走去。
\t——隻當是最後的告別午餐吧。
\t這麽想著，贇兒麵帶微笑，輕輕合上了門，快步向餐廳走去。
\t她自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拐角，出現的那半抹黑影，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久好久，直到她消失出視線，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那扇沒有關嚴實的木門，瞥見擺在床上的那兩件東西，眼神中漸漸流露出得意而輕狂的笑容。
\t午餐不算簡單但也不豐盛，作為接風宴多少還是寒酸了點，秦子赫雖然十分努力地想讓自己覺得滿意，但前方的戰事似乎更揪著他的心，匆匆吃完，便匆匆離去，又一頭紮進了書房和那些副將們商討局勢，最後隻剩下贇兒獨自麵對著空蕩蕩的屋子裏那幾位恭候在側的女婢們，扯起嘴角苦笑一聲，低頭扒拉完最後一粒米飯。
\t然後，閣下碗筷，淡然起身，邁步走到一個女婢旁，輕言一句，“我想好好休息，今天的晚膳不用為我準備了”，便頭也不回地跨了出去。
\t——再見，秦子赫。盡管你不想聽，我還是要說一句，對不起。
\t回到了自己屋裏的贇兒，當真決定休息一會，畢竟晚上要趕夜路離開，不養足了精神恐怕遭罪的不僅僅是自己。
\t躺在床，眯起眼看著頭頂帶著細縫的木板，贇兒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好多事，但最終還是被越來越濃烈的睡意驅逐出了大腦，很快，她便陷入了夢鄉。
\t***********************************************\t夜幕降臨的時候，贇兒醒了，猛然間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好像被什麽死死地拽住無法動彈，驚得坐起了身，卻發現已經想不起夢中有什麽。
\t掀開覆在身上的薄被，贇兒披上外套，走到桌邊倒了杯涼茶，入口穿喉，清涼的感覺讓她終於有些回魂。
\t就在這時，右眼皮居然一刻不停地跳了起來，左跳財右跳災，是凶兆嗎？
\t放下手中的瓷杯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又瞥見已經收拾好的行裝，暗自嘲笑了一句，是你害怕了吧，戚贇兒。這些故弄玄虛的玩意兒向來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的。
\t正在這時，有人前來掌燈，贇兒應聲開了門，那人拿著蠟燭進屋，屋裏瞬間亮堂起來，暖黃的燭光湧進來，充斥著一方空虛。
\t門又被關上，贇兒慶幸自己剛剛起身，披著鬆鬆垮垮的外套，尚未來得及換上夜行衣，不然剛才扯的謊，可就拆穿了。
\t瞧吧，早就說了不過是故弄玄虛罷了，她現在隻需要告訴自己，別怕。就行了。
\t將門再次關好，又合上了窗，走到床邊，拿出藏在枕頭下的黑色夜行衣，換好後，對著銅鏡將略顯淩亂的碎發全數塞進了帽子裏，蒙上麵巾，從留出的縫隙中，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不自覺地在麵罩下勾出一抹淡笑——這利落的身形一如半年前。
\t拿起包袱斜係在身上，扯過藥箱的肩帶，又從暗兜中掏出一把匕首插在腰際，小心翼翼地打開一道窗縫，晶瑩的眸子尋找到那輪皓月，估摸著時間。
\t恩，差不多是時候了。
\t將窗戶打開到自己身形的大小，贇兒將藥箱往肩上一掛，右手不自覺地撫上了尚未隆起的小腹，略微一頓，雙眸中閃過一絲柔情，轉瞬收起，一蹬，抬腳，瞬間躍出了屋子。
\t很快，贇兒的身影消失在了那道殘垣之後。沒錯，那便是她剛來到這裏時，看到的那道殘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