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千難萬險遣了誰（1）
\t“你是不是把你知道的都告訴秦子赫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在纏著你？所以這麽迫不及待地想把我甩給別人？”贇兒受不了這種被人玩弄的感覺，一團被嘲諷被嫌棄的恥辱感熊熊燃燒，在她心頭吐著紫藍色的火苗。
\t“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相較於贇兒的勃然大怒，夏萬言倒是冷靜得很，隻是微微擰起眉，平靜地解釋了一句。
\t“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麽意思？”贇兒噌得從地上站了起來，仿佛被注入了一記強心藥，怒氣無窮，冷笑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諷刺，聲音卻還是有所顧忌地特意壓低了，“別告訴我你是因為覺得我愛的人不是你，所以打算成全我！先別說我肚子裏的孩子——我知道你沒有這麽高尚，你沒有！”
\t夏萬言隻是沉默地忍受這些，沒有反駁，更沒有反抗。
\t“為什麽不說話，說你的理由啊！為什麽不說？都被我猜中了所以無話可說了對吧？”贇兒揮起手狠狠打在他身上，聲音有些嘶啞，卻還是扯著嗓子含喊著，“夏萬言，你跟秦子赫一樣該死！你們一樣該死！”
\t“別動氣，”夏萬言抓住了她的手腕，有分寸地沒有抓疼她，卻也讓她不能再亂動，“別這樣，你身子受不了……”
\t“你是怕疼吧，打你幾下就受不了了？”贇兒拚命想要掙脫，卻隻是徒勞，最後隻好放棄地任由他抓住自己的手腕，言語裏迸射著更為狠毒的毒液，“你就是個偽君子，懦夫！自己做錯的事都沒有勇氣去承擔，膽小鬼！拿不起，放不下！”
\t“公主……”夏萬言緩緩鬆開了她的手，承受著這些汙蔑，其實他是真心想要放棄了，因為自己隻是單戀，而單戀根本毫無意義，既然她與秦子赫兩情相悅，又還有什麽可以阻攔的呢？況且就算她能跟自己離開，若是她有一天知道了真相，恐怕，會更恨自己。
\t“無話可說了是嗎？那你還來找我做什麽？”
\t“我並沒有把一切都告訴他，”夏萬言終於抬起了眼，深深地看著她，“你還是有選擇的權利的。”
\t“哈，當然，你當然不會把一切都告訴他！”贇兒往前一步，姣臉湊上前*近他，瞪著杏眼，“若是讓他知道你對我做過的事，他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的。”
\t夏萬言再度沉默了，垂下臉，略顯悲傷地看著她，心如刀絞著一般劇烈地痛。但是他卻絲毫沒有閃躲，就那麽硬生生地地承受著一切，承受她的嘲諷，承受她的憤怒，承受她的痛苦，因為他終於想通，長痛不如短痛。
\t“還是說，你壓根就無所謂這些？你現在一心惦念著的，”說著贇兒以食指狠狠地戳了戳夏萬言身著鎧甲的胸膛，“隻是你禹國的皇位？”
\t“你——你怎麽知道的？”夏萬言錯愕，臉上終於起了不小的波瀾。
\t“嗬，嗬嗬，”贇兒笑了，這短短的幾天裏，她是聽這句話聽了多少遍？從肖蓮、秦子赫，再到夏萬言，為什麽周圍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能夠被隱瞞住呢，“嗬嗬，嗬嗬。”
\t“公主，你別……”
\t“別怎樣？別什麽？”贇兒抬眼看著他，扯著嘴角諷刺道，“放不下皇位你就說嘛，我又不會強求什麽，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讓你對我負責。”
\t“公主，我……”夏萬言說得很平靜，眼神柔和，唇角微抿，似在笑，卻又帶著說不出來的落寞。
\t“不要再叫我公主了，既然你本是禹國的太子，做我越國的將軍恐怕也是陰謀吧，”贇兒警惕地看著他，“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t“不是這樣，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謀劃什麽，更沒有想用這種手段擺脫你，真的。請你相信我。”
\t“那你為什麽這麽做？”贇兒的言語中帶著精疲力竭的無力感。
\t“因為，我想bi自己放下，”夏萬言的眼神漸漸地堅定了起來，“放下我不該拿起的這一切。”
\t“你這話，什麽意思？”
\t“對不起公主，我為我做過的一切向你道歉，但我真的沒有辦法，在知道你的真心之後還義無反顧地帶你走。”
\t“這就是你所謂的放下？”贇兒露出一抹譏笑，難道這就是他攪亂自己所有計劃的解釋。
\t“是，我放下，是因為我曾經拿起過，雖然我不該。所以現在，我決定放棄了。”他這輩子最不該拿起的，就是眼前這個女子，因為他注定沒有辦法得到，若是自己當時沒有心軟答應替他隱瞞，一切就不會發展到今天的這一步了。
\t“你放棄？是你後悔了吧？後悔愛我，後悔跟我說那麽多信誓旦旦？”贇兒脫口而出的質疑，並非來自怨恨，而是深深的不解，或許他對越國並無企圖，但他對自己究竟是抱著怎麽樣的心態？
\t“公——我想說的了已經都說完了，”夏萬言bi著自己狠心回身，他怕自己再這麽待下去，又會狠不下心放棄她了，“緣分不是滴水穿石，你和我即使擦破肩膀也不會擦出愛情的火花。是我過去心存幻想，是我錯了。再見。”
\t“喂——你等等！”夏萬言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留給贇兒，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一轉眼，背影漸小，隱進了遠處清一色鎧甲的軍士裏，消失不見了。
\t——你和我，即使擦破肩膀，也擦不出愛情的火花。
\t——是我過去心存幻想。
\t——是我錯了。
\t——再見。
\t這些話，雖然出自夏萬言之口，但還是讓她的心有了抽痛的感覺，像曲澤離去時那般，一陣陣地抽痛。
\t她承認，她是個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麵對一個那麽真誠地說過愛自己的男人突然的冷漠，她還是會感覺到難過和失落，還是會有這種一下子喘不上氣的感覺——真的不是她虛榮，也不是她享受這種被人追逐眾星捧月的感覺，隻因為她是個缺乏安全感的普通人，希望這世界上還能有個誰，因為愛自己，可以在任何時候，無條件地站在自己的身邊。
\t過去，她有母妃，有皇兄，有曲澤，有晴姨，還曾經一度以為有父皇和秦子赫。
\t可是到了今天，才過去短短的半年時光，母妃走了，皇兄被囚，曲澤另娶，晴姨自盡。父皇也終於被自己看清，秦子赫，她也再指望不上。
\t而現在，最後那個人，她曾經動過想去依靠念頭的那個人，也離自己而去了。
\t她突然之間，不願意再去追問什麽探尋什麽糾結什麽了，因為突然之間，她就感覺，自己變成了那種最令自己作嘔的女人——死纏著一個男人不放，詰問他為何拋棄為何變心。
\t她戚贇兒就算運氣再差，也不至於淪落至此吧？
\t罷了，她不想再多想什麽，再想下去，痛苦的也隻有自己而已，孩子，額娘，隻有你了。
\t這麽想著，贇兒不自覺地抬起手覆在小腹上，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這是一份難以隔斷的血緣之情，縱使他的父親不要他，他還有自己，作為母親，她再怎麽傷心也應該堅強起來。
\t收拾起碎裂一地的心情，贇兒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盈盈的淚意，漸漸感覺也沒有那麽悲傷了。邁開步子，堅定地，踩著新冒出的綠意，一步一步，走向那片不知是光明還是凶險的人聲融融。
\t她不知道，不遠處，秦子赫正坐一棵大樹底下，雙眸緊閉，仔細聽著站在一旁的卓爵向自己做的匯報工作。
\t卓爵戰戰兢兢，謙遜有禮，一五一十將自己看到的聽到的都告訴了秦子赫。
\t“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最後，秦子赫終於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t緊閉的雙眸終於睜開，裏頭迸射出的光芒讓人生懼，半是得意半是心傷——盡管如此，還是掩飾不了裏麵那份熠熠生輝的王者氣息。手中握著的皮囊水壺，也在他手中極度扭曲著變了形。
\t——贇兒，不論你有多麽堅強，你都不可能一個人過活。既然他已經聽話地拒絕了你，你還能讓誰帶你離開呢？
\t——就算你能夠若無其事，繼續對我不冷不熱，戚贇兒，我都不會讓你再離開了。
\t——我一定會讓你明白，誰才是真正可以保護你、對你好的人。
\t*************************************\t天黑了又亮了，大軍再次上路。
\t贇兒在顛簸的馬車裏醒過來，意外地發現自己身邊空無一人，正好奇著尋找覺兒的身影，卻發現自己手下壓著了什麽東西，一低頭，原來是一封信。
\t她滿腹狐疑地拿了起來，這也太奇怪了吧，覺兒對自己那麽仇視，怎麽可能把馬車讓給自己還留封信下來？
\t帶著這樣的疑惑拆開了信，抽出了一看上頭的字跡，心中警鈴大作——是他！
\t馬車這麽小，容不下兩個人，我隻希望，盡量讓你覺得舒服。
\t寥寥幾行，道出了他的霸道和目中無人，該死的，他的掌控欲還是那麽強嗎？對自己的一切都要擅自做主，本想借著這個機會，把自己跟覺兒這莫名的心結解開，順便從她嘴裏套出一兩句關於肖蓮隱藏起來的陰謀，被秦子赫這麽一攪和，算是全數沒戲。
\t一思及此，贇兒忍不住將手中薄薄的紙捏起，揉成一團，狠狠地扔到了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