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天意弄人 此未平彼又起（3）
\t贇兒就這樣怔怔地坐在那裏，抬起頭，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秦子赫那好似川劇變臉的詭異表情，他，他此刻看起來就像是個惡魔——或許他根本就是個惡魔。
\t“幹嘛這麽驚訝地看著我？”相比她的詫異，秦子赫倒是冷靜多了，臉上的表情中除了幽幽的怨恨，還有隱約的自嘲，薄唇微掀，吐納出淡淡的反問。
\t贇兒抬著頭，愣愣地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
\t“你千算萬算，連雌麻紅都備了兩份，半夜溜進我的書房，還上演了這麽一出苦肉計，”秦子赫說得很慢，聽起來風輕雲淡無關痛癢，但其實句句都帶著狠勁，仿佛匕首一般刺在贇兒的心裏，“卻偏偏沒有料到我有這個，對吧？”
\t“你……你在說什麽？”贇兒愣著神，看他指了指身上的黃馬褂，還愣是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意思，難道是像卓爵一樣的？難道他也覺得……是自己故意陷害他的？
\t“我說什麽？嗬，”秦子赫冷笑一聲挺直了脊背，垂下冷眸，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你真的不明白嗎？”
\t“明白什麽，你的意思？難道說，”贇兒內心的火氣也噌得一下竄了上來，不服氣地昂起頭正視著他，“你也覺得是我故意陷害你的？你也這麽覺得？”
\t——可笑，真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t——秦子赫！你真的太可笑了！
\t“不是嗎？”秦子赫的臉上，居然沒有暴怒的神色，墨色的瞳仁裏反而是被濃濃的自嘲占了上風，“你說過你恨我。”
\t“我恨你，對，秦子赫，我恨你！”贇兒噌一聲站了起來，站得太快讓她有些頭暈目眩，她條件反射地撐住身側的矮桌，忍不住衝著秦子赫低吼，“可是我戚贇兒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t秦子赫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模樣，有些不忍心，但她那句擲地有聲的“我恨你”就這樣砸在他的心頭，讓他強壓住了自己心頭那股憐惜之情，板起臉孔麵無表情地繼續挖苦她，“你戚贇兒，不會做這樣的事？那你告訴我，你戚贇兒會對你恨的人做怎樣的事？恩？”
\t“你！”贇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種沒有答案的問題，他對自己這麽微薄脆弱的信任已經讓她內心對他僅存的感激消失殆盡，隻好狠狠地回瞪他，緊緊地咬住了牙根。
\t“怎麽，說不出話來了？”秦子赫冷笑著bi近到她跟前，伸出帶著薄繭的右手，緩緩撫過她白皙光潔的臉頰，捏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狠狠地抬了起來，“還是這麽漂亮的一張臉蛋，跟過去的你一樣讓我動心，可是，嗬……”
\t“動心”二字深深地鑿進了贇兒的心裏，讓她感覺胸口一陣悶痛。她隱隱感覺到，秦子赫並沒有說完，便沒有插嘴，隻是昂著頭，冷冷看著他。
\t“嗬嗬，嗬嗬……”秦子赫卻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冷笑，帶著薄繭的手還是死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麵上除了冷笑，還是冷笑。
\t“可是……什麽？”贇兒瞪著他掛著冷笑的唇，好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
\t“可是，卻有一顆冷如冰、硬如鐵、毒如蛇的，心。”秦子赫帶著毒蛇般怨氣的話語，像一枚枚的銀針，狠狠地紮向贇兒。
\t“你！你放手！”贇兒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突然奮力揮開他鉗製住自己的略帶薄繭的手指，將他推開幾步遠，狠狠地瞪著他，那目光中的怒氣仿佛要將他燒化，“秦子赫！我恨你！你出去！你馬上出去！”
\t——他怎麽可以這樣誤會自己？怎麽可以？
\t——秦子赫！秦子赫！我恨你！我恨你！
\t秦子赫猝不及防地被她推了一把，踉蹌了幾步，往後退開，下一瞬臉上那自嘲的模樣又再次上來，“怎麽，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還是說，你沒想到這麽快就會被我拆穿？又或者，沒看到我被抓走，不甘心了？”
\t“你住嘴！住嘴！”贇兒拚命搗住了自己的雙耳，閉著眼，不去聽不去看。
\t“嗬，戚贇兒，”秦子赫笑了，笑得很深很濃，“是我小看你了？還是把你想得太仁慈了？”
\t“好！你說是我陷害了你？誰告訴你的？你又有什麽證據？”贇兒突然反問他，這樣惡毒的言語從他秦子赫的嘴裏說出來，就變得無比傷人，讓她幾乎要喪失理智。
\t——難道他一點都不相信自己，僅憑有心人的幾句閑言碎語就給自己定罪？
\t——還是說，他原本就是這樣懷疑自己的品行的，隻是今天來跟自己秋後算總賬？
\t“證據？你問證據？真是可笑。”秦子赫還是笑，笑，還是笑。
\t“可笑什麽？”贇兒終於在他永無止境的笑意裏，忍不住衝他吼過去，“你最好說清楚，你究竟有什麽證據，不然我和你沒完，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秦子赫！”
\t“你要證據是嗎？”秦子赫終於收斂起了那抹讓贇兒渾身不舒服的笑容，盯著她姣好的臉蛋，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牛皮紙包，一層層打開它，露出裏麵尖上微微打著卷兒的深紅色花瓣，然後抬起眼，一眼望進了贇兒無比詫異的眼眸中，仿佛要看穿她的內心，“這個，是我剛剛派人在你住過的西苑藥房裏找到的，怎麽，你敢說它不是你帶來的？”
\t“這……這不可能！”贇兒拚命搖頭，瞪大了雙眼盯著那些深紅色的花瓣——陷害，這絕對是陷害！她怎麽可能這麽做！這個不是她的，絕對不是！
\t“不可能？”秦子赫冷笑著將那花瓣全數扔到了她的腳邊，“這樣的鐵證在你麵前，你還說不可能？”
\t“不！不是的！這個不是我的！”贇兒看著那些花瓣，仿佛她碎了一地的心，支離破碎地散在地上，往後退去，撞在矮桌上，斜倒了半邊身子，還是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
\t“嗬嗬……”秦子赫隻是冷笑，臉上卻帶著濃濃的受傷，別開視線不看她。
\t“不可能……秦子赫，你想一想，”贇兒突然意識到可以有理智去解釋去說服他相信自己，“如果這個真的是我的，我怎麽可能在下了毒、誣陷了你之後還把它留在藥房呢？秦子赫！這麽不可能，我不可能這麽愚蠢的不是嗎？這個不是我……”
\t“對！”秦子赫突然厲聲打斷了她，“對，你說的對。”
\t贇兒抬起頭看著他，看著他一步一步靠近自己，說不出一句解釋。
\t秦子赫走到了她跟前，踩在那些花瓣上麵，又一次抬起了她的下巴，*她與自己四目相對，“一開始，我也是這麽想的，我也不願意去相信，你會這樣做，可是……”
\t贇兒被迫高高地昂著脖子，與他對視著，煎熬地等著他的下文。
\t“可是，當我抱著最後一絲相信你的念頭，來這找你的時候，你猜我碰到了誰？”
\t“……誰？”贇兒腦海中閃過無數張臉，卻猜不到他嘴裏說的那個人。
\t“齊大夫。”
\t——什麽？他說什麽？
\t“不要這麽驚訝，或許，這就是天意，”秦子赫又笑了，濃墨般深邃的眸子裏流轉著無奈和痛楚，“我問他為什麽從你的屋裏出來，可笑的我，那個時候還在擔心你的身體……”
\t——不、不是的，秦子赫……不是的，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t贇兒感覺自己的鼻尖泛著酸意，眼裏也變得好濕，她知道了，她知道秦子赫接下去想說什麽，可是她不想聽到，一點都不想，不想——\t“可是他告訴我，你問他，知不知道，雌麻紅。”秦子赫說完，狠狠將贇兒撇向了一邊，贇兒毫無防備，重重地跌倒了地上，卻好像出於本能般單手護住了自己的小腹。
\t贇兒側倒在了地上，忍住胃部傳來的痛意看向他，卻撞進了無比深的怨恨和責怪裏。她隻好咬住了泛白的下唇，說不出一句話來。
\t“無話可說了？”
\t贇兒在這份責怪和誤解裏，咬著唇別開了臉，她真的沒想到，自己一時間無意的一句開場白，居然成了秦子赫誤會自己的導火索。
\t——是她的錯？還是他的？還是這個孩子的？
\t——不，不是，都不是，一個都不是。
\t——或許，這就是天意弄人，天意讓他們倆永遠無法得到彼此的信任。
\t“嗬嗬，嗬嗬，嗬嗬嗬嗬……”秦子赫的冷笑突然變成了仰天大笑，腳步也有些踉蹌，“哈哈哈，哈哈哈……”
\t——他在笑？他還笑得出來？他到底在笑什麽？
\t贇兒茫然地抬起了眼，不知所措地看著笑不停的秦子赫。
\t“你……笑什麽？”
\t“我笑什麽？”秦子赫蹲下身，看著側倒在地上蹙眉痛苦的贇兒，心中像被刀剜一樣的痛，他多麽希望她此時此刻還能對自己說，這一切都是誤會，她是無辜的，可為什麽，她不能說呢？為什麽？
\t“我笑我自己！笑我自己，”秦子赫狠狠地點了點自己的胸膛，“笑我自己，這麽愚蠢。愚蠢到，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