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容顏無雙 可敵命運無常（3）
\t“小棋主子，劉嬤嬤來了。”霽月在外廳恭恭敬敬的聲音響了起來。
\t贇兒努力克製住自己內心的忐忑，擱在膝蓋上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好不容易緩了緩心頭的那口氣，強裝鎮靜地開口，“讓她進來吧。”
\t“是，”隔著珠簾可以看到霽月作揖點頭，然後對身後的劉嬤嬤說，“劉嬤嬤，您請。”
\t贇兒看著她們，心頭泛起一陣說不出的滋味——她還真像是這的主子了。
\t“小棋主子，您找老奴來，是有什麽吩咐嗎？”劉嬤嬤轉眼間已經站到了她的麵前，同樣恭敬地問道。
\t“霽月，你先出去，把門關好。”贇兒沒有急著開口向劉嬤嬤詢問，而是警惕地叮囑著還在外廳候著的霽月。
\t“是。”
\t直到屋門被關好，這不大的房間裏僅剩下她和劉嬤嬤兩人時，她才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嬤嬤，輕啟朱唇，“你先坐吧。”
\t“老奴不敢，老奴還是站著說吧，聽得真切。”劉嬤嬤一副唯唯諾諾怯怯縮縮的樣子，垂著臉，恭敬地立在那邊，連眼皮都不敢抬。
\t“……也好。”贇兒瞥了她一眼，也不再強求她什麽，一是此刻無心無力去顧及這些小細節，二是做個主子不就是秦子赫對自己的要求嗎，她何必繼續忸怩？
\t“小棋主子，您說吧，”劉嬤嬤還是恭敬得不敢有絲毫造次，仿佛是做錯了什麽事認錯的奴才——其實她此刻心裏確實打著鼓，不知小棋主子這麽著急地將自己找來做什麽，莫非是將軍和她說了什麽，這回是要……她不禁暗暗咽了口唾沫，“老奴聽著呢。”
\t“我問你，那晚將軍將我帶回府裏之後，是不是請了大夫來替我診治過？”贇兒開門見山，她此刻迫切的心情已經沒有辦法讓她迂回拐彎了。
\t“回小棋主子，是。”
\t“他請的是哪位大夫？將軍府裏的嗎？”贇兒心頭一緊，連聲問道，“那大夫說什麽了？”
\t“這……”劉嬤嬤略略回憶了一下，不知該如何開口，那日她也是在外廳裏候著，並沒有聽到哪位大夫對將軍說了什麽。
\t“怎麽了？你不知道還是不願意說……”難道秦子赫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故意瞞著自己不讓她發現？劉嬤嬤此刻的支支吾吾和眼神閃爍更是加重了她的這份猜疑。
\t“不，不是的，”劉嬤嬤急忙否認，那張打滿了褶子的老臉再次很醜陋地皺到了一起，有些慌亂“當晚老奴隻是在外廳候著，將軍請了大夫給主子瞧的時候，老奴沒在側伺候，所以……沒有聽到大夫對將軍說了什麽……”
\t“噢，這樣，那……”看她對自己這副敬畏的模樣也不敢同自己撒謊，自己還是冷靜下來去問問那個大夫吧，別在她麵前露了什麽馬腳，“那天幫我診治的大夫是哪位？”
\t“回小棋主子，如果老奴沒有眼花看錯，那應該是——北苑醫藥閣的那位齊大夫。”
\t“齊大夫？”這麽說她怎麽可能會知道那人長什麽模樣？贇兒蹙起了眉頭。
\t“是的，他是一直為將軍診治的大夫，除了三個多月前一位來自民間的女醫官外……請問主子您有事要找他嗎？”劉嬤嬤解釋了好半天，最後怯生生地問了一句。
\t“噢，沒，沒事，”提到自己贇兒不由地失了片刻的神，但很快便回了過來——這件事情既然劉嬤嬤不知道，那就沒必要把她牽扯進來，能少透露一些就安全一些，其實這幾天的風平浪靜也讓她不怎麽特別焦心，“你去忙吧，我隻是隨便問問而已。”
\t“是，老奴告退。”劉嬤嬤垂首，作了個長揖便轉身退了出去。
\t“哎，等等！”贇兒突然想到了——既然她提到了自己，何不順帶問一下秦子赫究竟是如何交代自己的去向的呢？
\t“小棋主子還有什麽吩咐？”劉嬤嬤聞言立馬轉回了身。
\t“你剛剛說的那位，民間來的女醫官，現在在什麽地方？為什麽不請她來，同是姑娘家，不是更方便些嗎？”贇兒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想必這也是訓練有素的結果。
\t“回主子的話，”劉嬤嬤不知為何笑了笑，“那位女醫官隨將軍遠征，將軍凱旋而歸，她卻不知了去向。”
\t“不知了去向？將軍沒有說嗎？”她突然之間對秦子赫的表態變得很在意。
\t“小棋主子，這個，具體是怎麽回事……老奴也不是很清楚……您……就別為難老奴了。”劉嬤嬤麵露難色，尷尬地搓了搓布滿老繭的手。
\t“好，我知道了，”看來問她也沒有什麽結果，畢竟這樣一個奴婢怎麽可能會知道那麽多呢，是她把問題想得太過於簡單了，“對了，那位齊大夫有替我開方子抓藥嗎？”
\t“回主子的話，這個，好像並沒有……”
\t“恩，好了，我知道了，”贇兒心中已經了解了一個大概，衝著劉嬤嬤揮了揮手，“沒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t“是。老奴告退。”劉嬤嬤言罷作揖便退了下去。
\t留下贇兒一個人，一言不發地盯著某處地麵，就那麽靜靜地坐著，靜靜地想著。從身側那扇透亮的紙窗裏射進來的一縷雨後和煦的春光，把她的後背包裹進了溫暖裏，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一座布滿青苔的大理石碑，靜得入骨入髓。
\t\t半日春雨，滿苑寂寞——說的或許就是這樣的場景。
\t贇兒在床沿坐了好半晌，也思量了好半晌，最終還是決定打開門去麵對這件事情。
\t可是沒想到一開門，便看到了那空庭裏滿苑的花瓣，一些是那幾株開早了的梅花，更多的是些好看卻不知名的野花——紫的藍的，紅的黃的，滿地雜著汙泥的爭奇鬥豔。
\t“小棋主子。”一抬眼，霽月恭恭敬敬地垂首立在了門邊。
\t“這院子裏這麽多花瓣，為什麽沒有人掃？”贇兒隨口問了句，抬腳跨出了門檻。
\t“反正這春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今兒個掃了，說不定明兒個又有了，”這聲音可真是熟悉得很呐，贇兒沒有回頭，她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何必要這麽折騰這幫下人呢？”
\t“參見肖蓮郡主。”一旁的霽月急忙行禮。
\t“免禮，請來吧。”肖蓮此刻倒是寬容了，她真不明白這個女人來這裏究竟是為何，但很快，她接下去說的話就表明了自己的目的，“這位是……”
\t贇兒冷笑一聲，她怎可能不認得自己，一回身，看到那張笑得真如同一朵開得妖豔的紅蓮的臉蛋，一襲嫩綠的曳地長裙，不知是同這春日相呼應，還是想以綠葉的名目襯得這張嬌紅的臉蛋更為迷人。
\t“你好大的膽子，見到我家郡主居然不行禮？”那個大眼瞪小眼衝著自己咋咋呼呼的人，不就是上次那個得理不饒人的覺兒嗎？久違了，贇兒在心底淺淺一笑，別來無恙。
\t“參見肖蓮郡……”好女不吃眼前虧，她從未自詡為主子，又何必在意這一時半會的低頭，此時此刻她的心裏隻顧著腹中的孩子，也可以理解為恐懼所帶來的勇氣和堅定的力量。
\t“哎哎，別別別，千萬別，”可誰知還沒等贇兒作完揖，蹲到一半的身子，便被肖蓮急忙扶住了，“你如今的身份不一般了，在想我行禮，肖蓮可受不起。”
\t“郡~主~”覺兒不服氣的聲音傳了過來，卻被肖蓮一記警告的眼神給嚇得住了嘴。
\t“小棋姑娘這麽急匆匆地是要去哪裏？”肖蓮可不是一個會逞口舌之快的繡花枕頭，上次那場不了了之的鬧劇想必讓她好是不甘吧，此刻找上門可不會有什麽好事。
\t“回郡主的話，”贇兒垂著首沒有看她，“小棋隻是在屋子裏待得悶了，想出去走走而已。”
\t“噢，是嗎？”肖蓮一臉的笑容，還是那麽溫文爾雅知書達理的笑容，看起來就像這春雨過後從天際透過來的那一道暖人的陽光，好半刻都不再有下文。
\t“郡主過來若是沒別的事，小棋便先告退了。”贇兒一心想著自己此刻該做的事，實在沒有功夫陪她在這裏“猜心”，作了個長揖，轉身想走。
\t“哎等等，小棋姑娘。”
\t“郡主還有什麽事嗎？”贇兒捏了捏垂在身側的雙手，回身，恭敬地問道。
\t“我今兒個來，是想問問，不知道小棋姑娘是不是願意替我捎個話給將軍？”肖蓮的聲音還是很柔，柔得都能擰出水來。
\t“什麽話？”在這將軍府裏待得這些日子裏，她早就被這些突如其來要求吩咐甚至是甚至打擊得百毒不侵，此時此刻隻是平靜地抬眼看著她。
\t“蓉蓉的病這一時半會也好不了，太後娘娘的意思是，這將軍府裏的紅字紅綢緞什麽的，還是撤下來比較好，畢竟這雙紅相衝，怕是礙著公主康複，你說呢？”
\t“這話郡主大可以親自去同將軍說，不必通過小棋。”贇兒自然知道這不過是個整自己的借口，這麽明顯的套，可不是你願下我便願鑽的。
\t“我知道是麻煩你了，”肖蓮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臉上暖人的笑容不減，緩緩走近了贇兒，眼神中微微流露出一絲不懷好意，“不過，將軍整日政務繁忙，我這一個外人哪有那麽多見他的機會呢。”
\t“這既然是太後的意思，郡主自然可以去向將軍約見。”對她話中之話，贇兒還是自動忽略掉了，她想要敗壞自己的名聲她盡管去做。
\t“這麽說，小棋姑娘是不願意幫我這個忙咯？”肖蓮那一絲絲的不懷好意被放大了，那一汪水靈的眸子裏帶著些許得意。
\t“小棋不是這個意思……”贇兒急忙否認，柳眉再次緊緊地擰了起來，她簡直快瘋了，在這麽個節骨眼上，這個女人究竟想怎麽樣？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t“嚓嚓嚓——”“去！你們去那邊！”“你們跟我過來，搜！快去搜！”
\t突然外頭隱約傳來一陣聲響，這東苑裏聽得不是很真切，正當大家都不知發生什麽伸長脖子張望的時候，又是一隊穿著宮中禁衛軍衣服的侍衛們跑了進來，這更是讓站在那的四個人麵麵相覷起來。
\t“哎哎，等等，”肖蓮郡主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一個跑過來的侍衛，“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t“太後說將軍私藏了謀害公主的毒藥，命我們前來搜查！”
\t“什麽？！”這回贇兒和肖蓮倒是默契，異口同聲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