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弱水三千 怎可獨取一瓢（2）
\t“你——”秦子赫被她的話一擊刺中了內心最脆弱的一塊柔地，怒氣和心痛一下子湧了上來，橫在她腰際的鐵臂收得更緊，仿佛要將她揉碎，塞進自己的體內一般。
\t“啊！”贇兒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力弄疼了，不禁吃痛地驚呼，卻隻是蹙起眉頭，不敢正視他那雙墨色的鷹眼。
\t“你說謊。”秦子赫咬緊牙根，抱著最後一絲一廂情願的奢望，緩緩地冷聲問道。
\t“我為什麽要說謊，”贇兒調整好了表情，做好了心理準備，猛地一抬頭，卻還是被他臉上那抹濃濃的悲愴感驚得一頓，眨了眨眼，還是繼續麵無表情地將這殘忍的違心話說了下去，“你不要忘記我當初接近你的目的，若不是當初的藥不知被誰掉了包，恐怕你已經死在了我的手上，況且，我早就有了喜歡的人，我現在容貌，就是他給的，因為我愛他，所以我願意，你明白了……”
\t“住嘴！住嘴！”秦子赫突然厲聲打斷她。
\t“怎麽，不是你讓我說的嗎？”贇兒不以為然地挑了挑柳眉，輕蔑地看著他，掩飾著心中那份莫名濃烈的心酸，“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有沒有對你動過心嗎？”
\t秦子赫看著她，微微抿著薄唇，濃重的呼吸噴在她的臉頰上，化作熾熱的觸感。
\t“那我現在就是在告訴你啊，”贇兒笑了笑，與其一直被他這樣又愛又恨地煎熬著，何不一次性來個了斷呢，“我不會嫁給你，因為我從未喜歡過你，當初在軍營裏因為你是將軍，我必須取得你的信任才可能回到大越，今天我又重新栽在你的手裏，我無話可說，隨你想怎樣就怎樣……”
\t突然秦子赫快速地俯身，低頭，性感的薄唇牢牢的攥住了她的櫻桃小嘴，堵住了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更為殘忍的話語。贇兒瞪大了眼，詫異地看著他，難以置信他此刻的行為。
\t秦子赫狠狠地把她摁進自己的懷裏，霸道而充滿了怒氣地加重了這一吻，贇兒一時間竟也忘記了掙紮，就這樣任由他吻著——突然，理智回籠，急速推開了他，贇兒在心底不斷狠罵自己的糊塗，她怎能如此任他放肆地侵犯自己，而不做絲毫的反抗與拒絕？
\t“你——”贇兒拚命地擦著自己的唇，想把他那專屬的味道抹去，卻不想手腕被他牢牢抓住動彈不得，隻好不客氣地繼續說道，“你卑鄙，你無恥！我絕對不會喜歡你！絕對不會！你聽清楚！”
\t“不要說了！”秦子赫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掐在了她的纖細的脖頸上，額上的青筋跳動著他內心的悲怒，咬牙切齒地怒視著她。
\t“咳咳……”贇兒被他大掌掐得喘不上氣來，眼色雖然還不示弱地瞪著他，但擰起的柳眉和劇烈的咳嗽，卻泄露了她的窘狀。
\t秦子赫瞪大了眼，迸射出的怒火簡直要將贇兒化為灰燼，他克製著內心翻騰的妒火，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那幾日在塞外的將軍府裏發生的一幕幕，他不願意相信——那些日子裏的甜言蜜語和體貼溫情竟全是陰謀和欺騙，盡管過去的他這樣以為過這樣去恨過，可是當她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發現仇恨過後那懷帶僥幸的心情讓他難以抑製去想她的衝動。
\t所以當她再次出現，他那麽興奮，卻也那麽矛盾，矛盾得讓自己不知該如何把她留在身邊，不知該如何去試探她的真實想法。
\t這份矛盾讓他徘徊在自己的揣測裏，用近乎卑劣的手段把她拉進自己的世界……
\t她的不告而別會不會有什麽難以言說的苦衷？是不是他們彼此的身份讓她對自己還是有所顧忌？又或許……失去她的他默默猜想過種種可能，就是不願意去相信她竟從未對自己動情，不願意相信更不願意去想……可是此時此刻她那麵無表情的話語毫不留情地擊碎了他所有一廂情願的猜測。
\t贇兒被他掐得喘不過氣，甚至連咳嗽聲都發不出來，卻還是不甘示弱，一絲一毫也不掙紮，隻是蹙著眉頭，痛苦地看著他，但眼神中卻還是夾雜著濃濃的厭惡。
\t看著她痛苦得皺起來的小臉，秦子赫覺得自己的內心那團快要吞噬自己的分不清是妒火還是怒火的火苗，吐著紫藍色的舌，炙烤著他，煎熬著他。
\t他正竭盡全力地讓自己從暴怒中平靜下來，冷靜地去思考——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t“咳咳咳——”贇兒好不容易透了口新鮮的空氣，漲紅了臉蛋盯著他，猛力咳嗽起來。
\t“哼，嗬嗬！”秦子赫突然冷哼了一聲，收回了鉗製在贇兒腰際的手臂，往後退開，腳步像瞬間老去了一般有些踉蹌，贇兒從猛力的咳嗽中有些艱難地抬起頭，逆著月光看不清他俊臉上的表情，卻仍舊可以感覺出他整個人透出的那份寒意。
\t贇兒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便聽到他變回冰山一般駭人的嗓音。
\t“戚贇兒，你真是這樣想的話，那我不會勉強你，算是我秦子赫愛錯了人，”秦子赫退到距她五步遠的位置，月光從旁邊的牆上微微反射在他的俊臉上，那臉上肅殺的味道裏夾雜的悲痛和自嘲是那麽讓人心痛，“但你今後在我身邊的日子，我保證會非常痛苦，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欺騙和背叛我的人。”
\t話音剛落，秦子赫便毅然轉身，邁開長腿，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遠處茫茫的那片夜色裏。
\t贇兒站在原地，終於從剛在那份窒息裏喘回了氣，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那抹漸漸遠去慢慢變小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了視線裏，她卻覺得自己遲遲移不開視線。
\t在這如墨色般稠黑的夜幕裏，贇兒感覺自己的臉頰，滲透進身體裏一陣被風吹過後的冰涼。她竟然又落了淚。
\t——秦子赫，你知道嗎？其實我並不怕你這樣，不怕你現在對我的威脅，甚至我也不是真的害怕不得你的專寵，不是真的怕要跟別人去分享你。
\t——真的，我不怕你折磨我、欺騙我、傷害我、不選擇我，我不怕的原因不是因為我懂你，而是因為我愛你。
\t——我愛你所以包容一切，哪怕我真的不好受也可以忍受著待在你的身邊，哪怕隻是女婢，哪怕需要看著你去娶別的女人。
\t——可是，你知道嗎？我總是在想，在擔心，如果哪一天，我不愛你了，你我該怎麽辦？
\t——畢竟，連曲澤都能放下的我不敢保證，自己是不是可以永遠愛你。畢竟不隻是你，不隻是男人，任誰都不可能保證說，自己可以做到“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不是嗎？
\t——所以原諒我不敢說，原諒我傷害你。無花果，勝過花開過。
\t這麽想著，贇兒感覺自己臉頰上的那抹涼意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刺骨。雙腿無力，整個人再次靠向硬冷的牆壁，緩緩地滑坐到了地上。
\t\t翌日清晨。微雨涼初透。
\t贇兒在自己的床上，從淺睡中醒了過來，睜開眼，打量著這屋子的各處，還好還好，一切如常，空無一人。
\t長籲了一口氣，贇兒將自己撐起，下床走到窗邊，打開了一條縫隙，一股初春的寒意夾雜著這中原特有的潮濕透了進來，瞬間的寒意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
\t看著外頭微雨的天，昏蒙蒙地亮著，天空中籠著一層薄薄的烏雲，俯視著大地，在空氣裏撐開了一張密密的細雨網，交織著早春時節上蒼對大地的恩賜。
\t贇兒深深吸了口氣，拉緊身上的薄棉衣，將雙手縮進了袖中，微微抬起頭，閉上眼，享受著這份混雜著泥土的清新味道——自由真好。
\t不過這中原的天也真是多變，明明昨夜子時左右還是碧空萬裏，月明星燦，怎麽才過了幾個時辰，便籠起了這樣一層薄雲，織起了這樣一張雨網。
\t院子裏很安靜，看來她醒得有些早，昨晚輕手輕腳回到這屋裏時，早已是萬籟俱寂的深夜，醒時竟同樣也是萬籟俱寂——贇兒仔細地環顧了一下略顯清冷的東苑，角落裏幾株綻開的淺紅色春梅，經這雨絲的呼喚，落了一地，那些青翠的草絲兒上掛著晶瑩的水珠，如同剛沐浴完的美人，仰著腦袋，享受著這場滋潤它們的細雨。
\t空無一人，同她屋子一樣是空無一人。
\t這東苑與自己原先待過的西苑相比，確實要寬敞許多，不但有個鬱鬱蔥蔥的庭院，還配著一汪清澈的湖眼，那湖水同華清池連著，是一處活水，碧綠碧綠的不說，上頭還飄著幾片上年留下的荷葉，雖是殘了，卻也襯得別有一番情致。
\t屋子也要精致許多，紅牆綠瓦的，不似東苑的黑黲黲灰秋秋，也就自然沒有殘瓦斷垣，說實話她到覺得，西苑的那般模樣是受了主子冷落的結果，而非無財打理，更像是無心。
\t說起西苑，不知那個對自己照顧有加的蘇嬤嬤如今怎麽樣，好幾日不見，自己這麽被調離了那邊，還有些舍不得她，不知她過得如何……
\t正當她這麽揣測著時，外頭傳來一陣細碎的步子聲，視線瞥向聲源，是撐著傘朝自己這快步奔來的霽月。
\t她，怎麽又來了？贇兒伸手關上窗，緩緩朝門邊走去，心頭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個丫頭的出現十有八九同秦子赫有關係，那就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t“叩叩叩。”果然，很快便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t贇兒倒也正好走到了門邊，立馬開了門，拉開的那一瞬倒是把她給嚇了一跳，“有什麽事嗎？”
\t“小小棋姑娘，您已經起了啊？”霽月還未從這震驚中回過神，怎麽自己才一敲門便開了呢？若不是看清了這張臉，她怕是要驚叫這大白天的見了鬼。
\t“恩，”贇兒淡淡地敷衍了句，“怎麽了霽月？”
\t“不、不好了小棋，”霽月臉上慌忙的表情告訴贇兒有什麽事發生了，“剛剛，剛剛將軍把西苑的蘇嬤嬤逐出了府。”
\t“什、什麽？”贇兒聞言驚呼道，手中握著的門栓也伴著一聲響動，掉落在了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