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身陷囹圄 誰能患難同心（3）
\t“皇上，秦將軍求見。”夜深了，伊賀閣外，傳來皇上身邊貼身太監的通傳。
\t過了好半晌，才傳來屋子裏一個威嚴的低沉聲音，“讓他進來。”
\t“是，”那太監回身對站在那若有所思的秦子赫道，“秦將軍，皇上有請。”
\t秦子赫衝著他點了點頭，推開門，邁步進去。
\t“參見皇上。”秦子赫拱手作揖，鷹眼環視了一下屋子裏，這空落落的外廳，竟不見一個服侍的人，本該出現的主子，似乎也在裏屋熟睡。
\t“子赫你來了，快起來吧。”
\t“謝皇上。”秦子赫抬眼，瞥到皇上臉上的那抹略微的尷尬之意，馬上明了了一切，不動聲色地立在那等著皇上開口問他。
\t“你這麽晚了還過來，是為了小棋的事吧。”皇上端起手邊的茶杯，抿了一口。
\t“皇上聖明，”秦子赫突然單膝跪地，拱手低頭作揖道，“臣懇請皇上，饒恕小棋。”
\t“子赫快快請起，”皇上被他這突然的大禮嚇得不輕，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來迎上去扶住他，“你同朕不必行這麽大的禮。”
\t“臣懇求皇上，放了她吧。”秦子赫沒有起身，隻是抬起頭看著龍顏，眼中閃爍著久未出現的低微。
\t“子赫你……”皇上見扶不起他，緩緩收回手，眼中的神色微微改變，再次開口，“你該不會，真的對她動了情吧？”
\t“皇上，臣不是……”秦子赫脫口而出後才發現自己開口否認得太過心急，倒應了那句話——欲蓋彌彰。隻好訕訕低下頭，懊惱地在心底咒罵了句。
\t“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朕。”
\t秦子赫沒有出聲，隻是重重地點了下頭。
\t“若是如此，朕恐怕就更不能放她了，”皇上往後退了幾步，歎了口氣，“不論她是不是下毒害蓉兒的那個人，朕是蓉兒的皇兄，隻能站在她這邊。”
\t“可是皇上，”秦子赫聞言謔得站起了身，聲音也不自覺地揚了上去，“您知道臣當初同意這椿婚事，完全是為了……”
\t“子赫！”皇上突然怒斥道，語氣中蒙著濃濃的怒氣，衝著秦子赫使了個眼色，放低了音調再次開口，“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朕的親皇妹，朕不希望你食言，也希望她能因此幸福。”
\t“……我明白。”秦子赫頓了好半晌，開口回答裏藏著隱隱的不悅和忍耐。
\t“另外，關於小棋的事，”皇上側臉看了他一眼，“朕心裏自有打算。”
\t“皇上，臣敢以項上人頭擔保，”秦子赫信誓旦旦，“那毒，絕不是小棋下的。”
\t“朕自然知道，沒有人會蠢到在自己親手抓好的藥材裏使這麽蹩腳的詭計。”
\t“那……”
\t“可是那個禦廚沒有說謊，朕派人查過，”皇上突然低聲打斷，他疼惜妹妹的心有時候看起來好似很真，但又會有某一個片刻會讓人覺得其實並不是那麽一回事，“那些雌麻紅的花瓣確實存在，既然抓藥的是小棋姑娘，送至禦膳房的是你，中間並未夾雜他人，這就說明……”
\t“是禦膳房的人？”
\t“隻有這麽解釋。”
\t“可……皇上，您懷疑過那個張禦廚嗎？他會不會被誰收買了？”
\t“朕命人查過他的背景，祖孫三代皆為皇室所用，家世清白，與人為善，蓉蓉例月的滋補，皆由他經手，已經數年，他沒有這個動機，”皇上冷冷地否定著，“況且既然出現了雌麻紅這越國的毒藥，想是和越國脫不了幹係。”
\t“皇上您是說……”秦子赫不知為何心頭一陣緊張，為何他要為她的家國緊張呢？
\t“既然有人想和朕玩這場遊戲，朕就奉陪到底，”皇上突然看過來的那道目光裏滿滿的冷冽和駭人的怒氣，瞬間仿佛變了一個人，“不論越皇想玩什麽花樣，朕都奉陪。”
\t“皇上是說越皇派人這麽做的？”
\t“朕想過，畢竟越國的毒也是皇家控製的，不是誰都可以隨便得到，若不是來自小棋姑娘和……伊賀的話，必定是越皇派人做的，隻是，他這麽做的原因……朕還沒有頭緒。”
\t“而且，”還沒等秦子赫接話，褚皇便背著手緩緩踱步而來，眉宇間那副了然的神色昭示他絕不認輸的決心，“朕早有所察覺，這眼線就在這越皇宮中。”
\t“這麽說……”秦子赫聞言有些略微的欣喜之意，剛想反問，卻被褚皇的聲音打斷。
\t“不——朕現在也隻是猜測，沒有任何依據，”皇上無奈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過於欣喜，“但朕已經知道小棋姑娘是無辜的，不過為了引蛇出洞，還是先委屈她幾日吧。”
\t秦子赫沉默著看著他，沒有任何對皇權至尊的恭敬，眼神中那份陌生的滋味，讓皇上覺得頗為陌生，也頗有一份捉摸不透的距離感。
\t“不過你放心，”見狀皇上急忙開口，“朕不會治她的罪。”
\t“她本就無罪，又何須這份保證？”秦子赫突然開口，一如既往冷靜的語氣，略像是抱怨，但更像是一種挑釁，“皇上，既然您知道她是無辜的，那臣懇求您，立刻放了她。”
\t“你說什麽？”皇上沒想到秦子赫居然會這麽同自己說話，再側眼看過去，卻更是被那雙鷹眼中的冷冽光芒驚得不輕，有些愣神地怔怔看著他。
\t“皇上，臣不希望冤枉無辜的人，說不定這件事與越皇沒有關係，或許將小棋姑娘送進牢裏便是那人的目的，”秦子赫冷靜地說著，語氣中不帶一絲畏懼，“所以臣希望皇上也不要因為任何原因冤枉無辜的人。”
\t“秦將軍這話是在教訓朕？”
\t“臣不敢，”秦子赫垂首做了個揖，卻還是繼續開口說道，“臣隻知道，小棋姑娘是臣親自為蓉蓉公主挑選的貼身侍女，若是她不在，那公主到了臣的將軍府，想是也受不到最好的照顧，到時候若是怠慢了，臣唯恐太後怪罪。”
\t“你在威脅朕？”皇上的聲音冷得如冰，但卻被秦子赫感覺出其中隱約的動搖。
\t“臣不敢，”秦子赫拱手作了長揖，“臣怕怠慢了公主，惶恐太後歸罪，若是皇上定要將小棋姑娘囚禁在這宮中監牢裏，那臣與公主的大婚隻能延期，臣需要時間重新挑選一位能幹的丫鬟來備著伺候。”
\t“你！”皇上萬萬沒有想到，一向是他得意手下的秦子赫會因為這樣一個女人來威脅自己，一時間氣憤和詫異湧上心頭，不知該如何斥責他。
\t“臣先行告退，皇上早些休息。”說著秦子赫沒有理會那大怒的龍顏，裝聾作啞地作揖往後退了幾步，轉身朝門走去。
\t“你站住！”還未等他走到門口，身後便傳來皇上帶著怒氣的喝聲。
\t聞言，秦子赫嘴角噙起一抹笑容，站定了頓了頓，轉回身，還是作著揖立於原地，“皇上還有什麽吩咐？”
\t“秦子赫，朕希望你今天這麽做，不要後悔。”
\t秦子赫沒有抬頭也沒有動，更沒有回話，會不會後悔，這隻有他自己清楚。
\t“來人！”皇上突然衝著外頭喊道，眼神依舊牢牢釘在秦子赫身上，仿佛要將他化為灰燼，但也透著濃濃的無可奈何。
\t“奴才在。”外頭的小太監倒是應得及時，話音剛落，已經恭恭敬敬地候著了。
\t“傳朕口諭，即刻釋放罪女小棋，另外，”說著皇上瞥了一眼立於門側的秦子赫，“帶秦將軍過去。”
\t“嗻——”
\t“臣多謝皇上，皇上聖明。”
\t秦子赫拱起手作了個長揖，恭敬地“謝主隆恩”，這道聖諭算是讓他安下了心，唇邊綻開的那抹得意的笑容更是顯示他此刻的心情，回身，隨著那位引路的公公朝門外走去。
\t“子赫，朕希望你可以好好對待蓉蓉，”皇上突然之間又變了腔調，“不論你是為何娶她，也不論那個小棋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
\t秦子赫聞言頓了頓腳步，斂起那抹笑容，眼色微微一變，“是，臣明白了。”
\t皇宮的另一端，那陰暗恐怖而潮濕寒冷的牢中，贇兒安靜地坐在冰涼的石床上，睜著那雙大大的眼睛，沒有入睡。
\t她自然是睡不著的，這樣跌宕得令人咋舌的境遇在一日之內發生，就算她再冷靜再聰慧再自持，也沒有辦法做到心如止水——\t她不知是誰在誣陷自己，其實她也不想知道，她感覺現在自己身處異國，越來越身不由己，也越來越無能為力，她不知道，下一秒她的生命還會出現怎麽樣的變故、怎麽樣的機緣巧合、怎麽樣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還有怎麽樣離奇劇情還在下一個拐角奸笑地等待著她，她更不知道，還有多少次，她會真正被擊倒。
\t不是所有時候所有困境都可以被捱過去，她承認過去的自己錯了，當初的她一直覺得，戚贇兒的世界裏從沒有認輸和屈服，可是那是當初，當初的她還是個高高在上尊嚴最重的公主，當初的她，沒有體會過階下囚的滋味。
\t說實話，她剛才真的好討厭現在的自己，可是後來又不敢不忍心去討厭了，現在她隻剩下自己可以依靠，若是自己還要討厭自己，那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會不會太淒慘了些？若是當初……算了，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若是當初”這種情況。
\t突然腦海中，閃過了一張臉。
\t——秦子赫。
\t他，現在是不是也有想過自己所忍受的、所煎熬的？還是說他正陪在他未過門的夫人身邊，完全無心顧及自己這個被他那麽深刻恨著的人呢？
\t這麽想著贇兒的心頭忽然蒙上了一絲酸意，澀澀的滲入心間的每一處褶皺裏，讓她突然有一種憐憫自己的衝動。
\t罷了罷了……她戚贇兒就算再卑微，也不是一個需要憐憫的人。
\t“嘩啦啦——”一陣鐵鏈的動靜惹得她回過頭，還未來得及等她眯起眼在這黑暗的牢房中看清楚來人，便聽到獄卒衝著自己喊道，“算你走運，現在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