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 搬離藥房 哪知意外連連（3）
\t夜幕籠罩了下來，將軍府裏也變得比白晝時安靜多了，贇兒已經搬到了離華清閣不遠的東苑一間屋子裏，因為她是要照顧未來將軍夫人的，所以接管自己的劉嬤嬤還是分給了自己一個單獨的房間，比那個西苑的藥房寬敞許多，沒有了濃濃的藥味，贇兒倒有些不習慣。
\t她獨自坐在床頭，摸著柔軟的鵝絨被，還是精致的繡花枕頭，嘴角漸漸向上扯起，免不了一絲嘲笑，當初自己身份暴露之後，秦子赫那樣表明心跡，她不是沒有動過心，如果不是最後秦穆給自己一擊，她可能拖拖遝遝地真的就隨他回了褚，如果真的是那樣，也許自己麵對的就不一樣了吧？
\t——不一樣？當然不一樣，如今是淪為女婢服侍主子，若是當時回來，淪為的可就是個終日等待翡翠衾寒的小妾了。
\t贇兒摸了一下臉頰，居然有些微微的濕意，她哭了，是的，她哭了，她為自己這份莫名其妙的傷感而哭泣，為什麽她總是在麵對著失去，每次走到一個分岔路，不論她是如何艱難選擇，最後，那些自己曾經在乎過的人，都在遠去，都會失去？
\t這麽想著，她愈發覺得心酸，她突然好想念她的母妃，為了自己而死去的母妃，倒在血泊中卻被父皇遺棄的母妃，那雙充滿母愛、深深看著自己的眼睛，此刻在自己的腦海中變得異常清晰，她無力地倒向一旁，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床墊上，倒也沒有覺得疼。
\t可此刻的她多希望能夠有那麽一些疼，可以讓她的心不覺得那麽疼。
\t贇兒無力地閉上了眼，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靜靜地等著時間過去。
\t“小棋姑娘，小棋姑娘。”突然，未關上的門口，傳來一個響動。
\t“什麽事？”贇兒沒有動，無力地問了一句，那丫頭是劉嬤嬤特意派來給自己打下手的，看來伺候這將軍夫人的人，也有人伺候。
\t“將軍請你半個時辰之後去華清閣用晚膳。”什麽？一句“將軍”驚得她連忙坐起了身。那個走進了屋的小丫鬟也被她嚇了一跳，但她也覺得這個小棋姑娘甚是了不得，居然讓秦將軍親自發了話讓她過去用膳，想是不簡單啊，她可得罪不起。
\t“將軍？哪個將軍？”是秦子赫還是秦穆？贇兒大腦瞬間有些轉不過彎來，忘了在這裏隻有秦子赫能被稱為將軍，秦穆隻是副將，大家有時也稱他為秦大人。
\t“好，我知道了，”贇兒突然意識到了，剛想起身，雙手一撐，卻意外地壓到了一個硬硬的什麽東西，眼色一變，急忙補了一句，“等等，霽月，你能不能幫我去和秦將軍說一聲，我身體不舒服今晚不想用完膳了……”
\t“這個……”她還真是膽大包天，將軍的話也敢不聽？霽月愣在那裏不知該如何回答，心裏的詫異和鄙夷無限放大。
\t“麻煩你了，去和將軍說一聲吧，可以嗎？”贇兒自知這樣不合適，但隻是用晚膳不見得秦子赫就真的會出現吧，而且她差點忘記了，今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t“可是這是將軍說的，霽月怎麽好……”她怎麽敢提這樣的要求，難怪別人說這塞外人不懂規矩，沒想到這麽沒大沒小。
\t“拜托了霽月姑娘，我真的不舒服不想吃了……”
\t“喲，你還真當你是來這裏做將軍夫人的啊？”突然門外來了另一個聲響，贇兒和那個叫霽月的姑娘齊刷刷地看了過去，是板著麵孔的劉嬤嬤，“小棋姑娘，嬤嬤我勸你一句，有的時候別太不識相了，將軍的話，這府裏上上下下還沒有人敢不聽的。”
\t“霽月參見嬤嬤。”那霽月倒是聽話地不得了，瞬間垂首彎腰作揖，讓愣神在那的贇兒尷尬極了。
\t“怎麽，你真當自己是這裏的主子了？見到我連禮都不用行了？”劉嬤嬤沒理睬霽月，倒是向贇兒走了幾步，那雙刻薄的眼睛直接掃過去，刻薄的話也跟著出來了。
\t“參，參見嬤嬤。”贇兒連忙回過神，連忙低低地蹲下身作揖行禮，心裏泛起陣陣懊惱。
\t“起來吧，”嬤嬤衝著一旁的霽月使了個眼色讓她起身，見贇兒也跟著起來惱怒地吼了句，“誰讓你起了？”
\t“……”贇兒隻好沉默地重新弓著身子，她心裏知道，這個劉嬤嬤算是和自己刁難上了，恐怕打算好好羞辱羞辱自己了。
\t“你說你不舒服？”那個劉嬤嬤挑著眉頭，不友好地打量著贇兒，霽月畏畏縮縮地站在她身後，“要霽月去替你向將軍說明？”
\t“……”她是什麽意思？
\t“我問你呢！說話！”劉嬤嬤站到她麵前，重重地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齒地吼著，心裏窩著一團無名火——\t她真是不明白，這個小丫頭到底哪裏好了，居然讓肖蓮郡主出麵做了未來將軍夫人的貼身丫鬟？將軍居然也答應了？想自己費心費力薦了那麽多個伶俐標致又聽話的丫頭都被主子眼也不眨地送了回來，怎麽偏偏從西苑調了這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t想她劉嬤嬤在這府上做了二十多個年頭，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丫頭可以一下子從西苑飛升到東苑的——還是她的死對頭蘇嬤嬤一手帶的丫頭？她劉嬤嬤和她拚了這麽些年，從來沒有輸過！沒想到今天居然敗在這麽個蠻夷之國來的小丫頭手上！她真是不甘心！
\t不過也好，這個丫頭搬到了這裏，成了她東苑裏的人，她自然有的是手段對付她，還讓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t“怎麽！啞巴啦？剛才不是很能說的嗎？巴巴要霽月給你去傳話？你自己想挨罰還要拖人下水嗎？啊？”劉嬤嬤盯著那嫩臉上的明眸皓齒，內心的火焰燃得更旺了，居然重重地在贇兒的右膝上踹了一腳，贇兒一個重心不穩半跪到了地上。
\t“小棋知錯了，還請嬤嬤恕罪。”贇兒吃痛地皺起了眉，垂首謝罪，但還是倔強地站直了那條腿——她的自尊讓她學不會向這樣的人下跪。
\t“怎麽？認錯不用跪嗎？低個頭就算認錯了？”誰知這劉嬤嬤依依不饒，硬是要贇兒跪下，贇兒隻好充耳不聞地這麽和她僵持著。
\t“還不跪？看來蘇嬤嬤這半個月來沒有教你最基本的規矩啊？”
\t“嬤嬤恕罪，這不管蘇嬤嬤的事，奴婢自越國而來，隻跪公主和皇上。”贇兒沒有辦法，她不能容許自己低頭，隻好又一次搬出了所謂家鄉的規矩。
\t“你的意思是隻跪你的主子，不跪這將軍府裏的人咯？你是不是還沒有搞清楚現在誰才是你的主子？”劉嬤嬤這下更是來了勁，上前又是一腳，再次踹到了贇兒那痛意剛有些淡去的右膝上。
\t“嘶——”雖然疼得倒吸了一口氣，但贇兒還是忍著痛沒有倒下。
\t“你！”
\t“嬤嬤恕罪，小棋不能。”贇兒將頭低得更低，拱手作揖，語氣卻還是那麽堅定。
\t“那你是不是連我也不跪？”突然頭頂傳來一個低沉的嗓音，一股強大的氣場瞬間迫近。
\t“將、將軍……”那個劉嬤嬤和霽月瞬間跪倒在秦子赫的腳邊，垂著腦袋，“老奴/奴婢參見將軍。”
\t“起來。”
\t“謝，謝將軍。”那兩人連忙畏畏縮縮地退到了一旁，那個飛揚跋扈的劉嬤嬤一下子失去了張牙舞爪的麵孔，垂著腦袋站在一邊。
\t她不知道自己剛才對這個小丫頭踹的那兩腳有沒有被將軍看到，想這囂張的小丫頭功力不淺，還摸不清將軍對她的態度，瞎得罪，恐怕倒黴的就是自己了。
\t“參見將軍。”贇兒當真沒有跪下，她知道，秦子赫現在過來絕對沒安好心，加上自己剛剛已經在秦穆麵前暴露了身份，死豬不怕開水燙，他要興師問罪也沒關係，她戚贇兒一點也不怕他，於是贇兒冷冷靜靜地問了個禮。
\t“跪下。”秦子赫突然冷冷地發了話。
\t這句話，十十足足地給了贇兒心頭一棍，他要自己跪下？難道他還不知道自己不跪的原因嗎？贇兒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
\t“將軍讓你跪下，你沒聽見嗎？”一旁的劉嬤嬤一下子來了勁，看來這丫頭的功力也不怎麽深，秦將軍並沒有對她特殊照顧嘛！以後她可就不怕了。
\t“對不起，秦將軍，我不能跪。”贇兒不知哪來的這一股勁，就是不想在他麵前低頭。況且這樣無緣無故要自己向他下跪，她怎麽可能會同意？
\t“將軍讓你跪你也敢不跪？小棋，你是存心不把主子放在眼裏嗎？”劉嬤嬤自然不會放過這樣一個絕佳的諷刺機會。
\t“將軍贖罪，小棋真的不能跪。”贇兒不吭不卑，決定對抗到底。
\t“為什麽？”秦子赫一抬手止住了劉嬤嬤更為惡毒的汙蔑，沉聲問道。
\t“我……”贇兒一時語塞，怔怔地看著他，這句話不是應該自己問嗎？
\t“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要你跪？”秦子赫一如既往俊逸無比的臉上透著一如既往的寒氣，自從自己再一次見到他之後，他從來沒有給自己擺過好臉色。
\t“我不敢。”我怎麽敢冒犯你，你可是高高在上的秦子赫大將軍啊！不過既然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沒有必要繼續怯怯偽裝了，不過她不想承認的是，在這樣的目光裏，她無法再自稱小棋了。
\t“你不敢？哼，”秦子赫突然笑了，笑得讓人毛骨悚然，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你有什麽不敢的？你不是都敢理直氣壯地謊稱身體不適，而不理會我的命令嗎？”
\t“我……”
\t“劉嬤嬤，本將軍倒要問問你了，你平日裏是怎麽管教你手下的丫鬟的？就任由她們這麽胡來的嗎？”秦子赫沒等贇兒開口，一個回身將這責任全潑到了劉嬤嬤的身上。
\t“將軍，老奴冤枉啊，老奴也是第一天見到小棋姑娘……實在，實在不知情啊……”劉嬤嬤被這鬼魅一樣駭人的聲音嚇得魂飛魄散，一下子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頭幾乎要貼到地上了，“將軍恕罪，將軍恕罪……”
\t——秦子赫平時是惡魔嗎？怎麽下人們一個個見到他聽到他就怕成了這樣？
\t“那你現在還不管教管教嗎？”
\t“啊，是是，老奴明白了，老奴這就好好管教，這就好好管教，”劉嬤嬤慌亂中聞言猛地抬起頭，看到秦子赫臉上輕蔑的笑容立馬明白了，急忙站起身快步走到贇兒身旁，“還不跪下？！”
\t劉嬤嬤說著又抬起腳重重地踹在贇兒兩度受傷的膝蓋上，贇兒馬上失去了平衡半跪在了地上，吃痛地皺起眉頭，這一下可不輕。
\t贇兒怎會甘心，扶著床沿掙紮著想起來，誰知劉嬤嬤衝著一旁的霽月使了個眼色，兩人一人死死地壓住了贇兒一個肩，任憑她怎樣掙紮也沒有辦法再將雙腿伸直。她沒有看到，在她垂首兀自掙紮的時候，秦子赫的臉上那抹一閃而過的不忍。
\t“夠了，”半晌後，見贇兒還是不服地奮力扭動著，秦子赫冷冷地發話，“放開她。”
\t“……是。”
\t“你們先退下吧。”雖然對別人發號施令，但秦子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贇兒的臉上，別都沒有別開一下，那兩個該死的下人也就隻好識相地懨懨退了下去。
\t屋子裏很快就變成了兩個人，隨著房門被合上的聲音，贇兒“唰”得一下站了起來，抬著剪水眸子，裏麵盛滿了濃濃的怒火，用和他一樣的眼神死死盯著幾步遠的秦子赫，仿佛要將他的身上燒出一個大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