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誤會重重 此生隻有煢煢（3）
\t“你不用過度想象，我對每個人都是這樣。”贇兒背對著他，一抹瘦削的背影在月光籠罩下顯得有些寂寥，她的語氣裏還是不帶有任何溫度。
\t“……”她總是這樣說話，讓自己沒有辦法接下一句，夏萬言沉默地盯著她，將衣服一件一件穿好，左腹那陣鈍痛沒有那麽明顯了，“那，我先走了？”
\t贇兒隻顧自己忙碌地收拾著那些瓶瓶罐罐，沒有搭話。
\t討了個無趣的夏萬言倒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站起身，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謝謝你。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淪為這將軍府裏的女婢，但我不希望你……”受苦。
\t“別那麽多廢話，要走快走！”贇兒重重地合上了最後一個抽屜，桌上恢複了該有的幹淨和整齊，看不出來發生過什麽。
\t然後她又拿起一塊角落裏的抹布，開始擦拭起地上那些斑駁的血跡，還好這個男人也算是謹慎小心的，血跡不是很多也不是很明顯，她清理起來倒也沒有那麽複雜。
\t“公主……”看著她蹲在地上仔細擦拭著，夏萬言有些於心不忍，想去幫她卻被一個無比冷冽的眼神止住了。
\t“我說了不要叫我公主，你聽不懂嗎？”贇兒的語氣真是壞透了。
\t夏萬言沉默了一會，麵對這個讓自己無比矛盾的女人，他隻有退讓，隻有妥協，隻有包容，別無他法，“那我該，叫你什麽？”
\t“……”沒想到他居然沒有生氣，語氣還是這樣不徐不緩的，說實話，自己是真的很想惹惱他，然後借這個機會和他大吵一架，隻有這樣，她才能名正言順地發泄掉自己內心對他的不滿，才能不讓自己看起來是個無理取鬧的潑婦。
\t“我該叫你什麽？”夏萬言站在她身後，擋住了投向她的皎潔月光，他高大的身影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住了，“可以告訴我嗎？”
\t她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背負了怎樣的陰謀？讓她這麽嬌小可憐的身形看起來這麽沉重，是不是命運給她太多，還是說她的父皇的野心太大，讓她再一次淪為犧牲品？
\t“沒人的時候，你叫我贇兒就是。”贇兒停頓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語氣裏浸潤著濃濃的無奈和釋然。
\t“沒人的時候？那如果有人呢？”夏萬言的問題很快又追了上來。
\t“你覺得，”聞言贇兒轉過身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我可能在有別人的情況下見到你？你還嫌害我不夠慘？”
\t這個男人，不論曾經對自己做過什麽，那些不堪的回憶她不想再提但也不代表她放下了，隻是不想再提，不想再痛——她是個膽小鬼，現在她隻想逃避。
\t不過他畢竟是大越的一員幹將，相信和他有過交手的秦子赫和他的部下一定知道他的這一身份，自己身為大越派來和親的公主的貼身侍女，若是被人發現，招來閑言碎語是小，如果再引起本就劍拔弩張的兩國又一次的戰爭，她就罪孽深重了。
\t不是她不想愛惜自己，是她發現已經愛惜不起，她隻能把她的希望寄托在大越的和平百姓的安定上，希望自己這樣的犧牲，可以換來那些被父皇害慘了的無辜生命的一點美滿。
\t“我明白了，”夏萬言若有所思地應了聲，剛想邁步離開，卻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轉過身，目光在她那張蒼白的小臉上停頓片刻，又開口，“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淪落到這將軍府裏？在那皇宮裏做著貴人的又是誰……”
\t“別問這個問題，我說過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贇兒假裝著鎮定，其實這個大膽的決定是她擅自做的，別說他不知道，就連父皇也不會料想到，不過既然她這樣決定了，就不容許任何人來破壞，“你懂這個道理。”
\t“可是，這……”他猜不出太多，也不想去猜，他希望知道真相，可他要說的話卻被贇兒冷冷地打斷了。
\t“沒什麽好可是的，”贇兒往一旁邁了一小步，月光重新打到了她的眼睛裏，讓那雙汪汪的明眸顯得更為動人，她再次開口，“就像我不會去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會受這麽重的刀傷一樣，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所以請你，也不要再問我這個問題，因為我不會說。明白了嗎？”
\t突然冷靜下來的贇兒讓他覺得有些陌生，不過細細地想一想她說的話，真的一點都沒有錯，他也不可能就這樣輕易地告訴她，自己來這裏的原因，自己和秦子赫的關係，自己的那些苦衷——那麽他又有什麽資格要求她告訴自己屬於她的秘密呢？
\t看來他並不是她的對手。
\t看來他和她的誤會真的很深，很深。
\t“那我，先走了。”
\t“等等！”聞言轉身的夏萬言瞬間感覺有個什麽東西飛向了自己，條件反射地伸手一接，又聽見那悅耳的女聲，“這藥膏記得每天換，還有，三天別沾水。”
\t“謝謝你，贇兒。”夏萬言牢牢捏住了那個小瓶子，將它揉在自己厚實的大掌裏，盯著背對著自己贇兒，輕輕道了謝。
\t贇兒沒有理睬他，過了半晌，聽到輕輕的開門關門聲，才鬆了口氣，疲憊和心酸刹那間排山倒海地襲來，讓她軟軟地癱倒在了地上。
\t——戚贇兒，你還是這麽容易心軟，這麽容易，心軟。
\t她坐在冰涼的地上，蜷起身子，抱著自己的雙腿，把臉埋在雙膝間，深深地吸了口氣，長久長久沒有發出聲音，她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這麽安靜的人，靜得入骨入髓。
\t月光還是一如既往地籠罩在她的脊背上。
\t像銀紗。像薄冰。像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