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是初見 道是尋常（1）

  \t天亮了。


  \t躺在床板上的贇兒，被一陣不怎麽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睡得很淺。


  \t“來了。”


  \t贇兒掀開被子，垂下雙腿，一股冷氣襲來，瞬間冰涼的感覺讓人難以忽視——就算到了萬物複蘇的春天，還是有這樣教人膽怯的寒意麽？

  \t披上外套，繞過放在外廳的藥罐和藥櫃，贇兒打開了檀木門。


  \t門外站著一位有些年紀的老嬤嬤，染上白霜的發梳得整齊，一絲不苟地全挽進了發髻，這也讓她額頭上的褶皺甚為明顯。


  \t贇兒認得她。


  \t——蘇嬤嬤。


  \t對不起嬤嬤，贇兒不能認出你，我已經不是當初來到這裏的那個贇兒了。不論是身份還是立場，甚至是容貌，都不允許我再認出這個府上的任何人了。


  \t“請問您是？”違心地發問，贇兒慶幸自己偽裝得很好。


  \t“姑娘，我是蘇嬤嬤，”那位慈祥的老人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眼角皺起的密密的魚尾紋掩蓋不住那種親切的味道，“這西苑由我來打理，以後你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嬤嬤我。”


  \t“恩，謝謝嬤嬤，贇——小棋明白了。”差點就脫口而出，贇兒偷偷看了眼那麽蘇嬤嬤，還好還好，她並沒有察覺什麽。


  \t“小棋？是你的名兒？”


  \t“回嬤嬤，是的。”贇兒深知人在屋簷下萬事要小心的道理，恭敬地回答著。


  \t“我知道了，你梳洗下，一個時辰後我帶你去做事。”吩咐完後，嬤嬤握了握贇兒交疊著放在身前的青蔥玉手，贇兒感覺出那上麵的厚繭，記錄著滄桑的歲月，心裏頓時對這位嬤嬤有了些崇敬的感覺。


  \t但刹那間一股莫名的恐懼又彌漫了上來——莫非，這便是自己的將來嗎？

  \t“嬤嬤……”贇兒喚住剛轉身想走的蘇嬤嬤，卻在她回頭的刹那，不知該說些什麽，有些尷尬地咬了咬下唇，愣在原地。


  \t“別害怕，小棋姑娘，”這蘇嬤嬤也是個脾氣很好的老人，雖然在這將軍府做了這麽多年，但自己也是從年輕的時光裏走過來的，自然明白此時此刻眼前這位姑娘的擔心——她笑得還是那麽慈祥，上前拍了拍贇兒因尷尬和畏懼而有些輕顫的手臂，“沒事的，過些日子你就習慣了。”


  \t“是，嬤嬤……”


  \t“我先走了，別害怕，我會帶著你的，明白嗎？”蘇嬤嬤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失過，直到她轉身走遠，贇兒才漸漸從那抹無比暖人的笑容中回過神來。


  \t——小棋，你是小棋，你現在是小棋。


  \t——清楚自己的身份吧。戚贇兒。


  \t\t蘇嬤嬤邁著小步走出了藥房所在的院子，臉上的笑容中漸漸帶上了一些疑惑。


  \t按理說，這隻是個小女婢，何勞她嬤嬤親自來過問來交待呢？這麽大的將軍府，太多的人要進要出要入要離，上上下下，所有下人奴婢侍衛夥計，少說也有個成百上千，幾乎比得上一個小皇宮，若是什麽都讓她這樣的嬤嬤親力親為，豈不是要累死了？

  \t哪怕這位是越國前來和親的公主的貼身侍女，將軍將她收入了府，安排在了藥房，也不見得就有多少了不得，畢竟隻是收入了府，不是收了房嘛。


  \t可她最不明白的就是這一點了，她今天特意過來做的這一切，都是將軍親自交待的。


  \t既然是親自交待，當然不能怠慢，她可是一點都沒有偷工減料，一五一十地照做了。


  \t可這是為什麽呢？


  \t罷了罷了，這些也不是她這個下人可以過問的。


  \t還是安分守己吧。


  \t這麽想著，那位蘇嬤嬤搖了搖頭，終於漸漸走遠了。


  \t\t她沒有看到，在她的身後，出現了一個身影，一襲簡單利落的黑色夜行衣，蒙著麵罩，露出兩顆葡萄般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藥房的方向，一道冰冷的光芒穿刺過去。


  \t——甚至分不出，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