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姒嬪之死
\t\t玨兒隻和她這父皇竊竊私語了片刻工夫，也不知她說了什麽，越皇的臉上竟然流露出先是驚訝後是震怒最後居然轉化為了難以抑製的欣喜的表情——\t不但姒嬪為之驚呆，就連本事旁觀者的夏萬言也覺得不可思議。
\t玨兒說完後，恭順地立於一旁，笑得一臉嫣然。
\t越皇的怒火一下子似乎消散了大半，直接忽視掉了站在一旁的夏萬言直直走向還僵硬地跪在殿上的姒嬪，當然在經過夏萬言時怒目掃了他一眼，當然，隻是象征性的。
\t“姒嬪，你先起來，朕知道，贇兒受委屈了。”越皇雖然嘴上這麽說，那張威嚴至極的臉上卻瞧不出什麽悲痛和難過，眉目間反倒染上了絲絲欣然。
\t“皇、皇上……”姒嬪仍跪在那邊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t“你起來說話。”越皇實在不喜歡這麽低著頭和她對話，脖子僵硬不說，這樣不平等的關係，怎麽讓這個骨子裏倔強的女人答應自己呢？
\t“可是……”剛剛你可不是這麽好聲好氣的。
\t“起來！難道你想抗旨不遵嗎？朕讓你起來就起來！”越皇見軟招沒用，語氣一下子強硬起來。
\t“……是。”姒嬪站起了身，越皇拍了拍她的肩，臉上帶著的笑讓她覺得心頭那股濃濃的不祥，愈發濃烈了。
\t“夏將軍，你先下去待命。”玨兒上前，拍了拍夏萬言的肩，輕聲說了句。
\t而夏萬言對這個女人的印象實在是不知為何就差到了極點，完全沒有理睬她，甚至都沒有瞥她一眼。
\t玨兒吃了個閉門羹，雖然不甘，也隻好訕訕地閉上了嘴。雖然退到了一邊，但那雙天真的眸子仍舊死死盯著姒嬪和越皇，裏麵閃爍著的看好戲的意味卻絲毫沒有減少。
\t“皇上，您……”怎麽問？當著這些下人的麵不說，這個讓自己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的罪魁禍首還在這裏，自己難道要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
\t“朕如何？”越皇突然變得和顏悅色。
\t“您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贇兒她……”說著姒嬪將視線射向一旁的夏萬言。
\t“噢噢，原來你今日來見朕就是為了這個啊，”越皇不知是真的剛明白還是偽裝得太好了，那種恍然大悟好像真的一樣，“玨兒已經和朕說過了，哎，好好說便是，剛剛你何必這麽大呼小叫呢？”
\t此話一出，不但把姒嬪驚得當場石化在了原地，就連本該慶幸的夏萬言也不由得驚訝地張開了嘴——怎麽會有這樣的父皇？女兒受辱對於他來說真的不重要嗎？為何他的語氣裏居然毫無責怪，一副事不關己的風輕雲淡。
\t“父皇，要不要現在去宣贇兒姐姐上殿？”
\t玨兒剛說完這句話，就感覺一道懾人的光直射向自己，不消抬眼，也知道那目光來自誰。
\t“不用，”越皇自信滿滿地重新轉回身對姒嬪說，“姒嬪啊，剛剛玨兒跟朕說了，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麽就算你讓朕殺了夏將軍也於事無補了，還不如想想這件事對大越有什麽好處來得實際。”
\t“夏萬言，你可知罪？”越皇沒有給姒嬪說話的時間，自顧自地將目光轉向夏萬言，臉上的怒氣可以假裝，但語氣騙不了她，“原來你要請辭，就是因為這件事啊！”
\t“請皇上恕罪，臣也是為奸人所害。”
\t“噢？奸人？”越皇居然還有心思去挑眉毛繼續聽，“這奸人是誰呢？”
\t“這……”正當所有人都開始屏息等他下文時，夏萬言卻突然就沉默了。
\t“你猶豫什麽？猶豫什麽！根本就沒有什麽奸人對不對？就是你！就是你！所有的都是你一手策劃的，是你覬覦額駙的地位，才做出這樣下三濫的事情，我要取你的性命！我要你死！”姒嬪無法再對越皇的冷漠和平靜忍耐下去了，贇兒隻是他眾多孩子中的一個——卻是她唯一的女兒，孰輕孰重，怎麽能比較呢？
\t“姒嬪——”
\t正當勃然大怒的越皇剛想上去拽回已經失去理智的姒嬪，突然外麵傳來一個聲音——\t“父皇。”
\t這大殿上的所有人都往齊刷刷地看向了朱漆色的大門——\t“贇兒，贇兒你怎麽過來了呢？”姒嬪早已旁若無人，絲毫不顧忌越皇的存在，她現在的眼裏心裏隻有女兒。見到贇兒便匆匆迎上前，滿臉擔憂表露無遺。
\t“母妃。”贇兒看了姒嬪一眼，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給她，讓她安心。
\t“你快回去，快回去……”
\t“母妃。”贇兒又喚了她一聲，與姒嬪四目相對，刹那間，姒嬪安靜了下來，因為贇兒那雙漆黑色的瞳孔裏閃爍的冷靜讓她那麽信任與安心。
\t“女兒給父皇請安。”贇兒輕拍了下母妃握住自己的冰涼的手，然後目不斜視地走向越皇，到離他僅幾步時，半蹲下做了個揖。
\t“贇兒快起來，你回來啦？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越皇滿臉堆著毫不掩飾的笑容，此刻的他宛若疼愛女兒的慈父，看來他不但是一個魔鬼，還是一個善偽裝的魔鬼。
\t“父皇，聽說這兩日您一直急召贇兒，贇兒不知，還請父皇恕罪。”
\t“不怪你，朕怎麽會怪你呢？對吧姒嬪，”不知為何越皇把臉轉向一旁難得安靜的姒嬪，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見，“是你同意贇兒出宮散散心的，對吧。”
\t越皇說的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既然胸有成竹，既然了如指掌，又何必再問呢？姒嬪怒目瞪著他，卻看不出他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t“父皇，你別怪母妃，這一切與她無關，”贇兒的語氣平緩，看不出一點激動，“是贇兒自己溜出了宮。”
\t“噢？是嗎？”越皇對這件事算是越來越感興趣了，這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裏，他已經聽到了不同的三個版本了。
\t“是。贇兒錯了，任憑父皇責罰，但請父皇饒了母妃。”
\t越皇不言語，隻是垂眼看了看在自己麵前低著頭的贇兒。
\t“不，皇上，是臣妾，是臣妾讓贇兒出去的，不關她的事，都是臣妾的錯……”
\t“好了！朕不會再追究這件事，”越皇不滿地出言阻斷母女兩的話，他不過是隨口一問，這母女倆有必要懼憚成這樣嗎？“你們就不必爭了。”
\t姒嬪隻好住嘴，她偷偷看了看女兒，眼神裏似乎在問她為何會出現，沒想到，卻被贇兒一個眼神阻止了，她隻好訕訕地閉上了口，心裏騰升起一股不安，因為她在那個眼神裏，看到了讓她更為擔憂的東西——絕望。
\t贇兒別不是心死了，她才十八歲啊！
\t“父皇，您還沒有告訴贇兒，究竟是什麽事這麽急著召見女兒。”贇兒說的也是陳述句，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詭異的冷靜甚至讓一旁久久沉默的夏萬言有些暗暗擔心。
\t她怎麽從進來到現在，連瞥都沒有瞥自己一眼？她不是應該恨嗎？而且是恨得咬牙切齒才對，此刻怎麽沒有哭著鬧著要她父皇替自己討回公道呢？而是如此冷靜地說著這樣的話？
\t“喲喲，看朕高興得都忘記了，贇兒啊，”越皇的臉上又滿臉堆笑，看來他不但是個善偽裝的魔鬼，更是個善變的魔鬼，“褚賊又攻來了，來勢洶洶，已經攻到了城門下，恐怕這越國的百姓這回又要遭殃了啊……”
\t贇兒看著父皇，眼淚開始微微滲出來，她突然覺得心裏有些麻木了的鈍痛，為什麽？為什麽這樣的人會是自己的父皇呢？不是說這個世界上最疼愛自己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嗎？怎麽眼前這個自己必須稱之為父皇的人，這麽像一個魔鬼呢？
\t“朕不是怕死，也不是怕失了這瓊樓寶殿，朕怕的是……”越皇故意停了下來，等到贇兒抬起頭才繼續用更為無奈和悲痛的語調說下去，“怕的是黎民百姓受苦啊！”
\t贇兒覺得自己的心真的被揉碎了——若不是母妃已經告訴了自己真相，說不定現在她真的會被這樣*真的演技迷惑掉，難道要利用自己還要找這麽冠冕堂皇的借口嗎？
\t“所以贇兒，你過來，”贇兒聽話地走過去，罷了他的要求自己也已經知道，如今的自己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父皇不是要*你，但父皇隻有你這麽一個公主了，如果你不救父皇和大越，大越就隻能……”
\t“父皇。”贇兒閉了閉眼，忍住了眼淚，心裏冷笑著歎了句，她還會哭還會覺得傷心難過，那麽她的心就還沒死，可她又是多麽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贇兒明白。”
\t“贇兒！”姒嬪見狀，急忙出聲打斷了贇兒的話，驚呼道。
\t“母妃，您不用再勸我了。”贇兒對著越皇微微一笑，“但是，父皇，您應該知道了，贇兒現在就算自己願意嫁，恐怕也救不了大越了……”
\t哪個君王會要一雙破鞋呢？贇兒在心裏暗暗自嘲，她不知道，自己麵容上露出的那一絲不經意的苦澀，竟然牽動了堂堂七尺男兒夏萬言的心。
\t“這你不用擔心，父皇自然有辦法，隻要你願意，一切問題都不存在。”越皇又是哪裏來的自信？贇兒覺得奇怪地瞥了父皇一眼，卻發現他的視線飄向了自己身後。
\t莫非，是她？
\t“不！不！不可以！”正當贇兒和越皇都安靜下來的一刹那，姒嬪再次瘋狂地吼出聲，“皇上！你不能把贇兒嫁到褚國去！你答應過臣妾的！”
\t“姒嬪，你退下！馬上退下！”越皇的眉色瞬間凝重了，嗓音裏的那份溫柔和暖意一下子消失無蹤。
\t“不可能，我不可能讓贇兒這樣嫁人！你必須還贇兒一個公道！馬上殺了他！我要你殺了他！”姒嬪衝著越皇大眼瞪小眼，完全失去了理智，更是忘記了自己地位謙卑，指著一旁的夏萬言，高聲喊叫。
\t“母妃，你冷靜一點……”贇兒急忙上前拉住姒嬪。
\t聰明地玨兒立馬意識到姒嬪已經近乎瘋狂，接下來不知會做出多麽瘋狂地事，說出多麽瘋狂的話，悄悄屏退了左右，大殿上，隻剩下了五個人。
\t“我要殺了你！就是你！”姒嬪被贇兒拉著沒辦法衝上去，隻好衝著夏萬言大吼著，就好像被奪取了清白的是她，而贇兒卻冷靜得事不關己般，“皇上！殺了他！”
\t“真是瘋了，哼，”越皇自鼻腔發出一聲不屑，“都是婦人之見，姒嬪，朕不可能殺了夏將軍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t說完越皇背過身，朝殿內走去，他已經找到了贇兒，找到了退敵的法寶，也就沒有必要多說什麽，他對於贇兒身上發生的什麽也是不以為然，若不是這回褚軍*得緊，他說不定還會將女兒許給夏萬言，好拴住這個他自覺得的得力幹將。
\t“你！”姒嬪看到他毫無幫自己和女兒的意思，咬著牙狠狠地瞪著他的背影，突然往昔二十年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以及飽受的那些心酸甚至是淩虐一瞬間全然湧上了心頭，理智刹那間消失無蹤，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她掙開了贇兒的懷抱，下一個瞬間便拔下了發上的銀簪，握住簪頭，飛快地衝著皇上的方向刺了過去——\t“不要——”贇兒被她的猛然掙脫推倒在了地上，再起身，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t夏萬言剛想挪步，卻不知為何停了下來，他不是個忠臣，他隻是個良臣，他不能夠讚同越皇的行為，相反，他更同情這對可憐的母女。
\t“啊——”一旁的玨兒也嚇傻了，隻站在那尖叫，也忘記了喊人護駕。
\t“去死吧！狗皇帝！”縱使瀕臨崩潰的姒嬪滿目怒火全力衝刺，卻終究不敵那越皇戎馬三十載的最後的那一腳——\t“啊——”這一聲是慘叫，來自滾落倒地的姒嬪，她的身下流出汩汩的鮮紅。
\t“哼，就憑你，也想取朕的性命？”越皇一甩褂子，無視倒地的姒嬪，竟不屑地笑了，然後就重新回身走了進去，隻留給贇兒一個絕情的背影。
\t“不，不要！不要！”贇兒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扶起姒嬪，淚水奪眶而出，她邊搖頭邊落淚，不信這一切會是真的，“母妃，母妃——啊——”
\t姒嬪的後腦撞在了殿上兩側的香爐之上，瞬間她的腦後用處了一大片黑色的血漿——\t而那枚銀簪，不知為何就直直地刺在姒嬪的胸口，被鮮血染得通紅，那鮮紅的顏色，深深地刺激著贇兒所有的感官——\t“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