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懷好意
\t打住！贇兒猛地搖了搖頭，狠狠地閉了閉眼，扼製住自己不斷飄遠的思緒。
\t想他做什麽？
\t如果他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消失了，應該好好擔心的，是她大越的命運吧。
\t哎，贇兒在心裏歎了口氣，她這回確是亂了陣腳，居然直接逃回了國都，作為一個做了俘虜的殺手，不是應該回到軍營中接受軍罰同眾將士同生死嗎？
\t罷了罷了。她實在看不到繼續攻打下去的意義。父皇不斷征討不斷和親的意義到底在哪裏呢。生靈塗炭。無家可歸。就連她的親生兄弟也不知在戰場上丟了多少性命。這樣的後果，真的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t本來父皇答應過，隻要她履行三年作為公主的義務，就答應放她和曲澤遠離皇宮。算算，今年正好是第三個年頭了。
\t可是……這最後也是最為重要的一次暗殺她失了手，而她的曲澤……也付出了太慘重的代價。時至今日，她已經無顏麵對他了。
\t一切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t真的是罷了。
\t如果父皇要罰，那就罰吧。
\t這麽想著，贇兒嘴角居然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t\t“想什麽呢？”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不善的聲音，是他，“這時候還笑得出來。”
\t贇兒知道來人是誰，也就沒有回頭沒有起身，還是直直地看著遠處的天地和荒涼一片的莽原。嘴角淺淺的笑意卻消失了。
\t那人倒也不客氣，自顧自地坐到了她的右側。
\t“你來做什麽？”贇兒的口氣很不好，聲音冰涼極了。
\t“我來看看我的好妹妹呀！”那人似乎心情不錯，絲毫沒有理睬贇兒的不友好。
\t“誰是你的好妹妹。別自作多情。”
\t“還是這麽衝？嗬嗬，”他語氣中的不善和譏笑更濃了，“你是不是還不知道自己這回是闖了多大的禍？”
\t贇兒被這話一激，才側過頭睇了他一眼，其實心裏也是明了幾分的，“你什麽意思？”
\t“我知道你消失的這兩個月，是被父皇派去了褚國對不對？”
\t“你知道還問什麽？況且，這關你什麽事？”贇兒厭惡地瞪了他一眼，別開頭重新看著遠處。
\t“哼，”那人似乎對她的輕視有些介懷了，“我隻是好心提醒你罷了，你還不領情？”
\t“收起你的好心，”贇兒眉眼間透出濃濃的毫不掩飾的厭惡之意，“讓我覺得惡心！”
\t“你！”那人原本還算不錯的臉色一下子臭得不行。
\t“我如何？”贇兒挑釁地看著他，雖然這個男人人高馬大，但隻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草包，終日無所事事，每次和自己掐上不消幾個回合就會敗下陣去。
\t“戚贇兒，我今兒個是特意來提醒你的，你居然給我擺臉色？”
\t“那我謝謝你，現在你可以走了。”贇兒冷冷的目光斜睨著那人，她的聲音沒有溫度也沒有感情。
\t那人謔得站起了身，惱羞成怒地漲紅了臉，礙於麵子想走卻還是不死心，或者說就是覺得跌麵子而不死心罷，他又俯下身，輕輕貼在贇兒的耳際，無賴地開了口，“我勸你不要以為現在宮裏沒有人罰你就永遠不會有人來罰你。你沒有完成父皇交給你的任務是真。你等著，我會讓你來求我的。”
\t贇兒幾乎條件反射地別開頭，躲過噴在自己耳朵上的氣流——她覺得肮髒。
\t“你給我滾。”最後的幾個字她說得咬牙切齒，似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般。
\t“哼。你等著。”那人微微一怔，憤憤直起身子，臉上的表情卻在刹那間變得極為猥瑣，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甚至帶著些許戀戀不舍，掀起一個輕蔑的笑，無賴地走了。
\t贇兒衝他離開的方向懨懨地掃了一眼，厭惡地握緊了拳，卻在心裏捏了把汗。
\t——這回，別被他言中了才好呢。
\t\t“贇兒，你還好吧。”一個溫和的女聲傳來，贇兒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回頭一看——是大嫂，裕王妃。
\t大嫂——贇兒看到她，內心就被一股濃濃的罪惡感包裹住了，讓她呼吸都困難起來，她沒有忘記，當初她去褚國潛伏在秦子赫身邊的最初目的，便是為她死於秦子赫手下的大哥報仇——可是今天，她……
\t贇兒羞愧地低下頭，避開那張輕輕笑著的臉，還有那徹亮的眼眸中飽含著寵溺的溫柔。她眼角含著的笑，好似在告訴你，你就是個孩子。
\t“怎麽了？不舒服？”大嫂是個嬌小溫柔的來自南方的女子，年長自己十歲，溫和起來就像半個母親，但，隻是溫和起來。贇兒感覺她此時正一步步走近自己，語氣中帶著佯裝的嗔怪，讓她有些微微心顫，“回來好些時日也不來看看大嫂我？”
\t“裕王妃，我……”贇兒抬起眼，卻發現自己看著她那張眉目精致的臉，就什麽也說不來了，咬了好久的唇，還是隻好輕道了聲歉，“對不起。”
\t“來，過來，”裕王妃頗為端莊地微微一笑，伸手搭在贇兒的玉蔥手腕上，她當然明白贇兒在為何道歉，她的丈夫走了，但這不是她戚贇兒的錯，況且她也不介懷，所以她自然不會怪罪她，“出去這兩個多月，贇兒你瘦了。”
\t“……恩。”贇兒沉默不語，她是打心底懼怕這個嬌小卻厲害的裕王妃的，大哥娶她已經十餘年，她未誕下一男半女，但大哥隻是納妾不斷庶出不斷，任誰都始終無法撼動她正妻的地位，讓人不得不承認她的過人之處。
\t“剛才裘隆又來騷擾你了？”裕王妃明顯感覺到贇兒的敬畏，故意轉了個話題。
\t“恩……”贇兒想起剛剛那一幕就厭惡地皺了皺眉頭，但旋即想到了大嫂和那人的關係，也就收起了表情，沒有流露太多討厭的感覺。
\t“沒事，跟大嫂說說，他怎麽欺負你了？我幫你教訓他！”
\t贇兒被她的話驚到，等著銅鈴般的大眼看著她——裘隆不是她一向最為愛護的弟弟嗎？當初裘隆向父皇提出要娶自己為妻的要求她可是雙手雙腳地讚成啊，要不是當時母妃以死相抗，加上自己的特殊身份，怎麽著也會和她親上加親的——今天裘隆的事難道她會是不知情的嗎？
\t聽這語氣，她是怎麽了？贇兒狐疑地在心裏重重地問了一句。
\t“嚇到你了？嗬嗬，”她的笑聲讓贇兒覺得後背已經陰涼，“大嫂我也想過了，既然你對他沒有情，那也不好勉強。”
\t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先給個耳光再來顆紅棗？
\t“大嫂，我……”贇兒其實也不知道此刻應該怎麽回答\t“你大哥走了，我又無出，將來在這皇宮裏還不知命運會怎樣，”裕王妃突然感慨起命運來，讓贇兒有些措手不及，隻好怔怔地看著她，“裘隆也不年輕，該收斂收斂，不能再由著性子放縱下去了。以後指不定我這做姐姐的還得依靠他呢。”
\t合著當初你是仗著自己在這皇宮中的地位放縱你弟弟由著性子亂來的？贇兒突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居然開始有些慶幸大哥的走了。
\t況且你這樣精明的王妃，十餘年來人脈早已建得嚴實，何必還要依靠這個不爭氣沒出息的弟弟？
\t“贇兒，你覺得呢？”突然一個問題扔過來，贇兒沒回過神，愣在那裏還久。
\t“什……麽？”怯怯地問一句，她突然覺得這個大嫂實在有些恐怖，常常話中套著話，扔過來一個讓你措手不及的問題，又有本事自己把它接過去回答了。
\t“沒什麽。”裕王妃也不是這麽急著要她的答案，“我隻是想說，裘隆不年輕了，在這麽胡鬧下去，好人家也看不上他了，早些成個家，也省得我這個做姐姐的早晚*那份心。”
\t“嗯……”贇兒隻好秉承沉默是金的道理裝著傻，怎麽聽這也不是好話。關於自個胞弟的婚姻大事，和自己商討什麽。贇兒再傻也明白了。
\t“可惜裘隆不爭氣，到今天還是隻混跡在太醫署做個小藥官，”裕王妃自然明白此刻決不能說那些會讓贇兒一口回絕的話，盤敲側擊比直搗黃龍來得有效，“這樣吧，大嫂能不能拜托你點事？”
\t“……大嫂請說。”不祥的迷霧已經籠罩上來了。
\t“大嫂知道你精通醫術，和太醫署的官臣們又頗有交情，能不能多多幫幫我那不省心的弟弟，讓他學些本事在，將來不至於混跡得太慘。”
\t好吧，居然扯上了太醫署，她應該是知道曲澤的存在的，那為何還要這樣要求她？不過厲害的人物說話自然是不簡單，這麽圓滑毫無破綻的話自己再拒絕似乎就是不識大體了。
\t“好。”自知逃不過。贇兒便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t“恩，真是我的好妹妹。大嫂先在此謝過了！”裕王妃作勢垂目，要向贇兒作揖。
\t“快別，”贇兒連忙上前扶住裕王妃交疊在腰際的雙臂，讓堂堂太子的嫡王妃向自己作揖道謝，成何體統？“這是贇兒應該做的。”
\t裕王妃抬起水眸，與贇兒四目相對，兩雙魅惑人的眼睛中都盈滿了淺淺的笑意，像尋常的姑嫂一樣和煦溫柔極了，可是，若你去仔細捕捉，還是會發現，那動人的眼角笑容裏還是藏著一絲陰森森的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