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是毒藥？
\t“我很抱歉，”秦子赫手臂緊緊地勒在她的雙肩上，牢牢地扣住了她，“哪怕你怪我我也必須這樣做。”
\t“我明白。”但是我要盡我全力，不會讓你得逞。
\t“不要恨我。我請求你。”秦子赫跨步到贇兒身側，蹲下，拉住她的小手，柔在厚實的大掌裏，抬起頭，琥珀色的雙眼閃爍著無比的真誠，深深地望著她，仿佛要望穿她脆弱的心，“我不能要求你不怪我，也不奢望你像我愛你這樣愛我，但求你，不要恨我。”
\t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t這句話一直在贇兒的耳朵邊腦海中回蕩，仿佛幽魂般揮散不開，秦子赫這樣卑微地蹲在自己麵前，曲下堂堂七尺身板，放下驕傲和自尊，那雙眼眸深似海，握住自己手的大掌用力而且溫暖——這一切都深深地抓住了自己的呼吸。
\t他真的，真的是一個容易讓人愛上的男人了。
\t太過優秀太過耀眼太過迷人太過溫暖，不論是威武霸氣身著戰袍的他還是卑微屈膝麵帶柔軟的他，都太能夠俘獲一個女人的心了。
\t贇兒和他四目相對，那股濃濃的真情和迫切地祈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著她掙紮的心，她承認，她的確是那麽那麽地恨他，當他狠心地砍去了她摯愛的曲澤的一隻手臂時，她恨他，恨他，恨到了極點，恨不得用她的一切去換他現在就死！
\t但是，贇兒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情，她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她的心已經在向他靠近，已經會介意會擔心會在乎他了，若不是曲澤出現後發生了這一係列的事，或許自己也無法刺殺成功——是愛，抑或隻是欣賞吧。
\t隻是現在……這一切都變得那麽奢侈。那種愛的感覺，真的已經微弱得難以覺察。反過來，被愈來愈濃的恨意覆蓋住。
\t你是個這麽優秀的男人，你曾那樣吸引我。但是，你也是我的敵人，我隻能恨你。
\t“贇兒。”她失神太久，讓秦子赫有些不安地輕喚了一聲。
\t贇兒轉眸看向她，收起了失魂，卻還是落魄，雙眼無神，在那雙黝黑眼睛的凝視下，她隻覺得頭皮發麻，完全喪失了平時的鎮定和慧黠。
\t“不要恨我。好不好。”秦子赫握著她的手，稍稍用了用力。
\t贇兒看著他，咬了咬牙，輕輕點頭“……好。”
\t不恨你，秦子赫，你要攻打我的臣民，你要毀掉我的家鄉，你要殺死我的至親——卻要我不恨你，怎麽可能？
\t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後，秦子赫終於露出了微笑，一個滿足的微笑，那個笑容竟然讓她覺得內心有某個地方正在緩緩塌陷——\t秦子赫站起身靠到一旁的書桌上，垂下帶著溫暖笑意的眼，濃濃深情凝望她，“陪我聊聊天吧。不消幾日，我們就能回京了。”
\t“回京？你不打算趁勝追擊嗎？”他的決定讓她覺得無比的驚訝。
\t“不了，”秦子赫略帶無奈地搖了搖頭，掛起一個自嘲的笑容，“若是將你的回憶趕盡殺絕，你會恨我的。不是嗎？”
\t這句話，像是一把鈍刀，割在了贇兒柔軟的內心，讓她望著他，沉默了。
\t這個男人，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難道他不懂，他們是不可能的嗎？難道他不明白，身為將軍身為公主他們最先考慮的都應該是國仇家恨，而不是兒女情長？
\t“贇兒，回京之後，我會請皇上賜婚，然後我會辭去將軍的職，我們安靜地過自己的日子，我會給你時間療傷，我會治好你，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離開人群去過世外桃源的生活，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履行承諾護你周全的。”
\t贇兒看著眼中布滿真誠的秦子赫，他的話語雖輕柔卻鏗鏘有聲，不像閑談聊天更像是表白心跡，一字一頓間，語氣中透出的堅定像是一把鑿斧一下一下地劈著她的決心，讓她再次有些心軟了——\t如果，如果他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果，如果他發現眼前的幸福隻是假象，如果，如果……他會不會恨死自己呢？
\t這麽想著，贇兒眼神中透出一股清涼的悲傷，她看著秦子赫，遲疑著要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t“我不需要你回答我什麽，贇兒，隻要你別恨我就好。作為褚國的將軍我不得不這麽做，攻打你的越國，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想結束戰亂止住你父皇的野心也是你希望看到的吧。”秦子赫輕輕拂過她光滑的臉龐，沿著她清瘦的輪廓緩緩滑下。
\t“我不會怪你。”但是不能不恨。雖然這樣說著，贇兒還是覺得自己心中蒙著的恨意慢慢地奇異地，變輕了好多。
\t或許是她渴望一方和平的願望被他讀懂了吧——贇兒這樣寬慰著自己。
\t“我會保護你的，你放心。”秦子赫知道，身為大越公主的她，飽受父親和兄長的壓力成為一個千金殺手的她，身處敵營暴露身份失去自由和尊貴的她，是多麽缺乏安全感，也許她的心裏還不能夠完全隻裝下自己，但沒關係，他會讓她覺得安心、安全，隻要她不恨他對他還有些好感，他就願意去等那一天。
\t贇兒抬起頭，陽光正好灑在秦子赫輪廓分明的臉上，挺直的鼻梁在眼角投下淡淡地陰影，下巴上泛著微微的青色，他渾身散發著難以抗拒的成熟的氣息——\t贇兒感覺心中某根弦就這樣被溫柔地觸動，她拉了拉秦子赫握住自己的手，示意他蹲下。
\t秦子赫毫不遲疑地照是做了，竟然是以半跪的姿態。他的脊背卻一如既往是始終挺直的。那雙眼眸帶著關懷，帶著擔憂，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t贇兒被他的舉動嚇到了，微微一愣，她沒想到，這樣心高氣傲的男人居然會這樣溫柔卑微地跪在自己麵前，她垂下頭，將手從他溫暖的掌中抽離出來，然後輕輕地抱住他的後腦勺，冰涼的朱唇湊上前，閉上眼，淺淺地在秦子赫的額上留下了一個輕吻。
\t秦子赫感受到她冰涼的薄唇輕輕觸碰自己額頭的美好感覺，微微閉上眼，大手覆著小小的柔夷，靜靜享受著得來不易的幸福——耳邊卻忽然飄來她有些悲傷飄渺的聲音——\t“子赫，如果你不是褚國的將軍，我也不是大越的公主。多好。”
\t他恍惚間抬起頭，眼前的可人，正對他淡淡地笑著，他看了好久，漸漸覺得自己的身子開始變輕，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起來——自己這是怎麽了？秦子赫閉上眼搖了搖頭，試圖將贇兒看清楚。
\t贇兒見他的模樣，心知肚明——毒藥開始起作用了。
\t“你，你沒事吧？”贇兒輕輕將手從他不再那麽用力握住自己的大掌中抽出來，覆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輕聲問。
\t“沒事……別擔心……”秦子赫再次搖了搖頭，劍眉鎖得很緊，眼角更是閉緊得似乎要擠出褶子來，他一定忍得十分辛苦吧——\t畢竟，爹給的毒藥，從來不會是個好伺候的主。
\t“你先起來，我扶你去休息一下，你一定是累了。”贇兒站起了身，秦子赫也跟著她緩緩靠在桌子的邊緣，那麽高的那麽挺拔的身板，贇兒實在不覺得自己可以平安順利地將他攙到床上去——她隻能環住他一隻鐵臂，為他分擔一絲沉重。
\t“好。”秦子赫順從地隨她向裏屋走去，莫名地脹痛讓他的大腦一片混沌，身子也是乏然無力，但就算如此，他還是不忘去寬慰站在他身邊的贇兒，“也許是最近太累了。”
\t聽他這麽說，贇兒內心蒙上了濃濃的負罪感——他此刻的痛苦都是她親手造成的，原以為自己終於等到這一天，會為了可以回家而感到打心眼的快樂，沒想到，她覺得內心更為沉重，像是被一塊巨石牢牢壓在胸口，扼製了她的呼吸。
\t——你真的想讓他死嗎？
\t贇兒的心底突然冒出一個詭異的聲音，她全身一怔，有些僵硬地站在床邊，木木地看著秦子赫躺到了床榻上。
\t“你幫我瞧瞧吧，這是怎麽了？”秦子赫的聲音輕緩，沒有了冷漠和寒佞的他就像一顆小太陽般耀眼和溫暖，讓人那麽想靠近取暖。
\t“好，我去取藥箱。”贇兒找了個借口走回外廳，避開了他，也試圖避開內心的那個聲音。
\t——不。戚贇兒，你並不想他死。
\t但是很無奈，那個聲音就好似來自心底的深淵，傳上來直衝腦海，躲也躲不開。
\t“不是的——”贇兒自言自語，試圖去回答那個聲音。
\t“贇兒？”生病後的秦子赫變得敏感，最在乎的人離開片刻，也讓他開始不安地喚她。
\t“啊——我馬上來。”贇兒胡亂抹了自己腦海中那股不該有的不舍和心疼，拿起桌上擺著的檀木藥箱，轉身走回了內屋。
\t贇兒淺淺一笑，讓他安心，然後坐到床榻邊緣，伸出三指放在他挽起袖口的手腕上，細細地為他搭了脈，這一切脈，不由得讓贇兒驚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