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命懸一線
兵分兩路,這邊夏惟音落入地道、裴挽在洞口苦守時,林慕染和莫思歸已經成功躲過叛軍耳目,跑去向楚逸報信。
楚逸當即撥出三百人的隊伍,在景纓的帶領下隨同林慕染和莫思歸前往,於沼澤地附近將宋大林為首的叛軍八十餘人一舉俘獲,並生擒晉安國戍邊軍副將劉茂。
宋大林對背叛複國軍並暗害墨妄塵等罪名供認不諱,兩眼一閉隻等著受處罰;相比之下劉茂非常驚慌,卻並非因為身敵人大營,而是得知夏惟音就在此地,並且已經知道宋大林與蕭君眠作交換,以不光明手段謀劃暗殺一事。
景纓沒工夫聽劉茂廢話,十幾鞭子下去把人抽得不省人事五花大綁後,馬上催促隊伍去尋找夏惟音的裴挽的下落。
沼澤泥濘難行,好在這期間沒有再降雨雪,因此裴挽和夏惟音的腳印還清晰可見。一隊人馬花了大半天時間度沼澤、爬深山,總算與守在洞口的裴挽匯合。
此時,距離夏惟音落入洞中,已有一天半的時間。
裴挽內力深厚,三五天不吃不喝還不至於餓死,然而林中濕冷,他又是急火攻心,待到景纓等人趕來時,他正處在舊疾複發的痛苦之中。
他的病平時沒什麽蹤影,一旦發作卻是五髒六腑往死裏劇痛。盡管強撐笑容讓眾人不要擔心,林慕染卻很清楚他此時狀況有多糟糕,立刻冷下臉麵目陰沉,說什麽也不肯讓他下到洞中。
最後,裴挽隻能可憐巴巴看景纓和林慕染兩個女人鑽了下去,自己和莫思歸兩個大男人毫無用武之地。
“要不是這身子快不行了,我真想直接跳下去。”裴挽看著莫思歸,聳聳肩一聲苦笑,“說句老實話,我很擔心小塵已不在人世,所以保護好他的女人,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可是結果,我還是什麽都沒做到。”
夏惟音生死不明,莫思歸自然也懷揣擔憂,但那種豁達性格,此時仍讓他看起來優雅從容。
“裴堂主不是已經做了很多好事嗎?至少當初三小姐被陛下囚禁時,全靠裴堂主幫忙才能讓他們一對兒有情人團聚,這比什麽都重要。還有啊,作為不參與朝廷紛爭的玉廷閣堂主,裴堂主已經付出太多,我想,三小姐除了感激之外,已經沒有其他能夠向裴堂主表達的了。”
“話雖這麽說,從結果看的話,難道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莫思歸微微眯起狹長眼眸,一臉若有所思的狡猾笑容:“哦,原來裴堂主說這些是想釣莫某上鉤啊!想讓在下一起幫忙叫那對兒冤家破鏡重圓吧?”
“知我者,非莫老板莫屬。”裴挽笑笑,臉色愈發蒼白,表情卻輕鬆許多。
“所以,其實裴堂主很確定,三小姐和墨公子平安無事?”
裴挽不置可否,伸個懶腰望向高聳山峰,忽然換了話題。
“這座山叫龍穴山,比起鳳落原上其他山脈算是比較平緩的了,不過這裏的風水,任何一處都無法比肩。我小時候是在鳳落城長大的,我師父說,龍穴山上有很多古時的王侯墓穴,每一座都要花費數十年修建,而那些修築陵墓的工人為了能逃過半輩子都在當苦力的命運,會偷偷挖一些地道以便逃跑。”
“關於陵墓裏的苦力百姓,我也有些耳聞。”一抹光澤在莫思歸眼中掠過,“據說這些地道多數都會被監工發現,參與挖掘地道的苦力往往沒能逃出就被殺死在坑道裏。不過監工也不是傻子,知道那些王侯為了不被挖墳掘墓早晚會殺掉他們,於是就偷偷留下了這些地道,其中一些未經破壞,很有可能存留千百年。”
與死亡有關的一切都被人下意識排斥,是而尋龍探穴的風水術法隻有極少數人才懂,莫思歸和裴挽都不屬於此列。
不過他們都是聰明人。
墨妄塵和夏惟音掉下去的那個洞口不大,而且是朝上的,有一定人為痕跡,不可能是墓穴內通道,所以隻有盜洞和“生路”兩種可能。
這兩種可能無論哪一種都代表著相對安全,至少不會像王侯陵墓內那樣機關重重,所以裴挽擔心他們是否落下時受傷,卻不擔心他們在裏麵會遇到什麽危險。
林慕染和景纓下到地道後,起初和夏惟音當時一樣茫然,很快她們就發現了石板上的凹槽,點燃油燈後一路順著往裏走,後麵還跟著五個複國軍士兵。
因為是有備而來,這一行人手裏都拿著火把照亮,才接近地道盡頭,很快就發現洞穴上方懸著的巨大石柱。
那石柱一端由極粗的鐵鏈穿過,高高吊起,另一端的鐵鏈經由幾個石滑輪牽係在地道盡頭的長石上,隻要有人走過站到長石終端,也就是地道的盡頭,微微翹起的長石就會觸動鐵鏈,使得石柱蕩秋千一般砸下。
那機關看似簡易卻不易被發現,雖巨大沉重,卻也容易躲開……隻要不去動地道末端的長石,石柱就會很老實地懸在上麵。
景纓一行人萬分警惕,小心翼翼繞開機關後往下探去,很快就看見下麵角落裏有兩個人相擁而臥,不知是死是活。
“妄塵!是妄塵!”景纓眼尖,最先看到其中一個身材衣著與墨妄塵別無二樣,激動得抓緊林慕染手臂拚命搖晃。
林慕染皺著眉仔細觀察一番,輕輕搖頭低道:“他們還有呼吸,應該隻是昏過去了,許是中了上麵的機關。這裏連個梯子都沒有,我們得想辦法把他們弄上來。”
景纓從幾個士兵手中結果準備好的麻繩,一端交給士兵們握緊,另一端係在自己腰上:“我順下去,看看能不能把他們叫醒,不行的話,那就隻能硬拉上來了。”
景纓功夫不如林慕染,但十分敏捷靈活,順著繩子很快就到達下方地麵,向上比劃個安全的手勢後,點燃火把往墨妄塵和夏惟音身邊走去,越走越是心驚。
地道之下這一片空地均為黑土,因著與湖水相接,冰冷而又潮濕,踩在上麵會有種陷進去的感覺;令人頭皮發麻的是,空地邊角處堆著數以千計的人骨,無端釀出一種陰森氣氛。
平日活潑開朗的景纓對鬼神之類頗有幾分懼怕,用力吞了口口水,深呼吸,閉上眼睛沒命地往二人方向跑去。
幾十步的距離在轉眼間泡過,景纓衝到墨妄塵身邊,探了探他還有呼吸,立刻腳一軟、心一鬆,整個人無力地軟軟跪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嚇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妄塵,妄塵你醒醒,你拉著我回去!我、我可不像在從一大堆骨頭中間穿過去了!”
猛推和迭聲呼喚下,墨妄塵還真有了些反應,卻也隻是朦朦朧朧撩起眼皮,口中呢喃不止,神智仍不是很清醒。
“惟音……音……”
“哎呀,她沒事!她才下來一天多,你掉進這裏比她時間長多了,你都沒事呢!真是的,你看,她不是好……”
景纓下意識摸了把夏惟音脈搏,想要證明自己的說法讓墨妄塵安心,然而她話說一半,就已經發現不對頭。
夏惟音的脈搏很弱,很弱,幾近於無。
景纓一瞬慌了神,咚地跌坐在地上,顫抖的手輕輕扳過夏惟音朝下麵頰,這才發現她麵色全無,慘白如紙,身下還有一灘就快幹涸的粘稠血跡,濃重近黑紫色。
“夏惟音!夏惟音……惟音姐!惟音姐你醒醒……”
驚慌失措的呼聲在洞穴內空曠回蕩,林慕染眼眸衣襟,搶過士兵手中繩子嗖地從上麵跳下,飛快奔向景纓。
林慕染常年照顧裴挽,對醫術略懂一二,仔細檢查發現墨妄塵和夏惟音並沒有太嚴重外傷後,當即與幾個士兵合力將二人提上地道,以最快速度運到洞外。
在洞穴裏光線晦暗,看得不是太明顯,出了洞後幾人才發現,夏惟音身後大片衣衫都已經被血浸透,怎麽叫她都沒反應,情況十分危急。在景纓指揮下,一行人迅速將困在洞中的二人轉移回複國軍大本營。
墨妄塵帶傷歸來讓整個複國軍為之震動,人還沒醒,帳外就被裏三層外三層圍滿;楚逸及時叫來大夫為二人診察,之後便帳簾緊拉,禁止任何無關之人靠近。
一行人是傍晚歸來的,直到第二天深夜,墨妄塵才悠悠轉醒,而夏惟音始終處於昏睡狀態,沒有任何好轉跡象。
同樣倒在榻上久久不能回複的,還有裴挽。
裴挽是陳年舊病,發作起來很難恢複,才一到複國軍大本營就支持不住倒下,林慕染在他身邊整整一天一夜,總算是盼得他稍有起色。
“小塵和惟音呢?他們怎麽樣了?”一睜眼,裴挽就急匆匆問道。
林慕染一邊為他倒水,一邊疲倦道:“墨公子比你先醒來的,沒什麽大礙,就是有些擦傷,此外還有些脫水和力竭後正常反應。夏姑娘還沒醒來,大夫也沒診出什麽大病,現在產婆正在帳子裏幫忙診察。”
稍作沉吟,林慕染臉上顯出一絲緊張神情,聲音不由自主壓低。
“我感覺夏姑娘狀況怕是要不好。昨天在洞穴裏我為她把脈,那時勉強能摸到她微弱脈搏,可是……我試了多次,始終沒有摸到孩子的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