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爭情
漫長深吻過後,夏惟音有些透不過氣,深深呼吸,指尖在墨妄塵眉心一點。
“甜言蜜語說得挺順口,我越來越懷疑你的純潔度了。”
墨妄塵聳肩:“不信?那以後你慢慢驗證,反正你是知道的,在河邊救你那次,也是我的第一次。”
“你還提!”夏惟音倒吸口氣,狠狠一捏他的鼻子。
“好了好了,大半夜的沒力氣鬧。惟音,來,說說正事。”拉著夏惟音回到桌邊坐下,墨妄塵收起恬淡笑容,換上嚴肅表情,“袞城那邊情況緊急,刻不容緩,你先放下對我義父的不滿,和我一起去袞城好不好?等那邊安定下來,我們再去接你爹爹和大哥。”
一盆冷水澆滅夏惟音溫暖心情,垂下眉眼,語氣滿是不情願:“關鍵不在於我,而是在於你義父。隻要我爹和大哥安全,我不介意跟你多漂泊幾天,但你義父那邊會同意麽?看他剛才氣勢,巴不得把我生吞活剝。”
“骨瘦如柴,都沒肉可吃,生吞你隻會卡到喉嚨。”
夏惟音一腳踢過去,墨妄塵連忙恢複正色。
“我不是說過麽,義父很疼我,隻要我堅持要娶你,到最後他也沒辦法,隻能選擇接受。這是時間早晚問題,所以你根本不必介意,隻要像往常一樣就好……至多是躲著義父一些,免得他有火沒地方發再找你麻煩。”
“真能如你所想那麽簡單就好了。”望向片刻前還寧靜清朗,此刻卻被雲層遮蓋的夜空,夏惟音不自覺輕蹙娥眉,“我怕的是,我和你義父之間的矛盾非但不會減弱,反而會因為接觸太多更加激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也是得理不饒人,絕對受不得欺負的。”
“所以才要試著去做,等待或是躲避,永遠隻能駐足不前。”
無可否認,墨妄塵是個勸說方麵的行家,盡管夏惟音對楚陽關諸多抵觸,最終還是沉默妥協。
她總不能再次離開墨妄塵身邊,日日夜夜忍受擔心他受傷的煎熬。
約定達成,說再多也沒什麽意義,在去和楚陽關匯合前的一小段時間裏,兩個人就在窗前依偎坐著聊著,看著紫微星一點點落下,隱去,被黎明時的朝霞湮沒。
楚陽關等人天不亮就在玉廷閣外等候,看見墨妄塵和夏惟音手牽手走來時,楚陽關氣得臉色鐵青。
然而最生氣的人,並不是楚陽關。
“你!把手放開!”景纓氣得渾身發抖,聲音也變了調,衝著夏惟音一聲高喝。
夏惟音就像沒聽見一樣,麵不改色與墨妄塵並肩走到備好的馬匹前,這才放開手各自翻身上馬,看得百裏瞠目結舌,楚陽關麵色陰沉。
要如何麵對楚陽關和景纓等人,夏惟音與墨妄塵已經達成一致……不躲不閃,不退不讓,不吵不鬧,除了盡量不與他們發生衝突外,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此去袞城二百餘裏,路上還請楚爺、景姑娘多擔待。”夏惟音煞有介事抱拳施禮,一舉一動落落大方,就連墨妄塵也暗暗稱讚。
楚陽關臉色更加不好,哼了一聲,回頭狠狠瞪景纓一眼:“還不上馬趕路?在那裏氣得跳腳有什麽屁用?”
景纓委屈地扁起嘴,一跺腳一咬牙,跨上馬直接插進夏惟音和墨妄塵中間,厭惡目光斜睨夏惟音:“你離遠些,別靠過來!”
夏惟音淺笑,雍容大度:“無所謂。喜歡一個人不在遠近,哪怕天涯海角之隔也會像是就在身邊一樣。”
“那你怎麽不滾去天涯海角?”景纓嘟囔一句,回頭瞅瞅墨妄塵,憤憤道,“不帶她不行嗎?我討厭她!”
墨妄塵回答得幹幹脆脆:“不行。”
“行了,景纓,閉上嘴趕路!”
楚陽關實在無法忍受眼前場景,率先駕馬衝上土路,楚逸和景纓緊隨其後,隻剩下百裏傻呆呆跟在墨妄塵身邊。
“少主,楚爺好像在生氣啊……”百裏撓撓頭,一臉難色,“楚爺不喜歡夏姑娘,這一路都在讓景纓逼少主早些成親。少主,我、我挺喜歡夏姑娘的,可是景纓也很好,那我該怎麽跟楚爺說?”
墨妄塵連忙搖頭:“免,你就別說了,越說越亂。”
“哦。”百裏微微失望,忽然眼眸一亮,執著馬鞭指了指身後方向,“少主,裴堂主和林副堂主他們來送行了。”
墨妄塵和夏惟音齊齊回頭,果然看見裴挽和林慕染一前一後走來,裴挽手中還拎著兩把長度與驍龍滅相似的短劍。
一番不舍寒暄後,裴挽將兩把劍分別交給墨妄塵和夏惟音:“這是閣主讓我轉交給你們的雌雄雙劍,鋒利程度比之驍龍滅有過之而無不及。呐,小塵,這把是你的,青鳳;夏姑娘,這把是你的,玉凰。這可是玉廷閣排名第二的好劍,你們兩個務必收好,丟了、壞了我會憎恨死你們。”
“這雙雌雄雙肩裴堂主相中多年,死皮賴臉要了幾次也沒能得手。”林慕染恰到好處補了一刀。
想想驍龍滅交給那少女後,自己身上的確沒有什麽趁手武器,夏惟音便不客氣收下。
林慕染心情依舊不太好,說上幾句話就催促二人早些追上楚陽關等人,而當兩騎身影絕塵而去後,林慕染卻露出寂然不舍神色。
“從沒見你牽掛過什麽人呢,看來夏姑娘和你很投緣。”裴挽看著她,唇角一抹淺笑。
“我牽掛的並非她一個,隻是被牽掛的人自己不願接受罷了。”林慕染表情麻木轉身,又恢複往日冰冷之色。
裴挽垂下眼瞼,笑容多了幾分寂寥:“有些事情……我是指感情方麵,也許你該向夏姑娘學一學。要知道,找一個適合自己,能夠照顧自己一輩子的男人,這才是女人最幸福歸宿。我說的,你能理解嗎?慕染?”
林慕染沒有回答,腳步更加快速,很快消失在裴挽視線中。
那道在風中寂然長立的身影,在夏惟音視線裏越來越淡,終於徹底看不見。
回過頭,夏惟音低低歎息:“我看得出裴堂主並非對林姑娘無意,卻不知道為什麽他不肯接受。明明知道對方的心意,知道彼此相愛,何必故意說謊?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再回首時可能已經追悔莫及。”
“籬哥有他自己的思量,從小就特立獨行,旁人是不會懂的。不過我相信,籬哥絕對不是出於自私理由,而是為了林姑娘好。”
“喜歡,怎麽還要去故意傷害?我真不明白你們男人的感情觀。”
相距不過百步的前方,景纓頻頻回頭緊盯二人,哪怕連她表情都看不清楚,墨妄塵仍能感受到她的氣憤與委屈。
“有時候我會苦惱,到底該怎麽補償景纓才能彌補我的罪過?可是感情這東西,似乎沒辦法用其他東西彌補代替。”
似是自言自語般,墨妄塵表情歸於平靜,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所以我想,喜歡或許不都是幸福的。惟音,你不需要弄懂每一個人的感情,隻要明白一件事就夠了……我喜歡你,並且願為此承擔任何後果,哪怕是死亡。”
初起的晨光驅趕走黑暗與寒冷,一縷金黃色照耀至平坦大地時,兩匹駿馬拉扯出長長影子,影子中央,兩隻十指交纏的手掌緊緊相握。
從嵐城到袞城的路途十分順利,一行人甚至比預計還早了兩個時辰到達。楚陽關和墨妄塵剛與潛伏在袞城附近的複國軍匯合就變得異常忙碌,夏惟音參與不進去,隻好一個人在臨時駐紮的小營盤外散步。
“喂,你站住。”
毫不客氣的嬌叱在背後響起,夏惟音停住腳步,淡道:“景姑娘未免太沉不住氣,我們才剛到駐地就來找麻煩,讓那些複國軍將士看見了該怎麽解釋?”
“打壞人需要解釋嗎?我可沒聽過這個理兒。”
一聲鞭響傳出很遠,收聲幹淨利落,夏惟音不需回頭就能據此推斷出,景纓是個用鞭子的好手。
第一天見麵就裂開架勢要打架,算是她所見之人中最為性急的了。夏惟音倒是能夠理解,甚至有幾分欣賞,比起那些藏著無數心機算計的人,景纓這種坦率磊落的女子更容易得她好感。
轉過身,夏惟音雙手抱臂,從容道:“打也好罵也好,總該有個理由。景姑娘是因為我和妄塵在一起而生氣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隻能說句抱歉,唯有在這件事上我不打算讓步。”
“也就是說,你還要繼續纏著妄塵?”景纓撇嘴,“你這人,到底要不要臉?我和妄塵可是有婚約的,你幹嘛橫插一腳跑進來攪合?真是不知廉恥!”
夏惟音微挑眉梢:“婚約?誰定的?什麽時候?”
“當然是他爹他娘和我爹我娘定的!我們沒出生時爹爹和阿娘們就約好了,如果我家誕下男孩兒,那就送進宮與妄塵結拜兄弟,當他的近身護衛;如果我家有女孩兒,那也要送進宮,給妄塵當皇子妃!怎麽樣,夠早吧?”
看著景纓驕傲表情,夏惟音隻是一笑置之,慢條斯理道:“景姑娘,你理解的男女之情是什麽?互相喜歡,還是結為夫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甘願被這些不顧你意願的約定束縛一生嗎?”
景纓愣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想明白夏惟音的問題,張大嘴巴眨了眨眼,氣勢一下被削去大半。
“我、我當然不願意!可是我要嫁給妄塵不僅僅因為婚約,我就是喜歡他啊!我喜歡他,恰好我們又有婚約,那我們成親不是理所當然嘛,你幹嘛要來搗亂?說到底不還是你的錯嗎?”
“景姑娘的確算是自由,沒有被迫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可是景姑娘有想過妄塵嗎?你的執著,正是他的不自由。”
夏惟音直直盯著景纓,那雙眼眸裏,沒有半點畏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