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生死多變之局
長劍被鐵網纏住,使得裴挽行動速度大大下降,那些本應來賀喜的人紛紛起身,從不同隱蔽角落抽出刀劍,飛快向裴挽圍攏。
林慕染在裴挽身後,將他麵臨困境看得一清二楚,眼見圍過來的人增多,一咬牙衝上前,抬腳踢到裴挽手腕上。
裴挽吃痛放手,長劍當啷落地,而在鐵網將他包裹之前,林慕染已經將他用力向後拉扯,驚現避開鐵網覆蓋範圍。
這樣做的代價是,林慕染身後防禦大空,一道刀光砍來,在她背上留下長長一道傷口。
轉頭看見林慕染迅速變白的臉色,裴挽微微一愣,繼而眼眸一變,渾身散發出狂躁激怒氣息,赤手空拳攻向砍傷林慕染的人。
哢嚓,頭骨碎裂的聲音傳來,讓那些也想來分一杯羹立下功勞的人猛然止住腳步。
隻是一掌,裴挽竟把敵人頭骨生生敲裂!
短暫空隙給了裴挽機會,一手將林慕染卷進臂彎裏,一手踢起地上寬刀握在手中,刀光大開大闔、毫無章法,卻能在轉眼間連傷數人,硬是拚出一塊無人敢靠近的空間。
“慕染,怎麽樣?傷得重嗎?”裴挽壓低聲音詢問,語氣細碎顫抖。
林慕染麵上毫無血色,搖了搖頭示意沒事,可裴挽分明看見,她背上衣衫已被不停湧出的血浸透染紅。
這樣重的傷支撐不了多久,就算流血也會活活流死。
裴挽摟緊林慕染,刀尖指地,滿是血絲的雙眼環視周圍敵人,無聲卻可怕。
江湖人士與宮廷侍衛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層次,那些喬裝打扮的侍衛高手遇到裴挽,別說上前過招,就連直視他目光都覺得壓力巨大,你看我我看你,竟是誰都不敢靠近半步。
蕭君眠感覺不到恐懼,表情麻木看著園中一連串始料未及的變化,僅僅是抬起手,幹脆落下。
“殺。”
那一聲毅然命令給了侍衛們無窮勇氣,不知道是誰最先發出一聲低喝衝向裴挽,而後,所有人都高舉武器,不顧一切朝裴挽和林慕染攻去。
夏博淵功夫遠不如裴挽和林慕染二人,好不容易趕到,眼看他們被圍攻卻無計可施,隻能以緩慢速度在隨時有刀鋒砍來的人群中拚命向他們二人靠攏過去。
林慕染的傷讓裴挽瞬間化身一頭凶獸,每一刀必傷一人,每過片刻,腳下必定多上一具屍體。
“帶她走!我攔著!”夏博淵透過人群拚命高喊。
他卻忘了,他的嗓音,有個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看著陷入重圍的三道身影,蕭君眠漸漸有了表情,聲音冷到極點:“博淵,連你也要背叛我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這是在幫助逆黨亡我晉安國!”
蕭君眠的怒斥擊打在夏博淵心裏,無異於致命重擊,然而短暫失神後,夏博淵還是挺起胸膛,堅定地站到裴挽和林慕染身前,嗓音洪亮如鍾。
“殿下不顧百姓生死,悍然出動翼火弩進攻德鎮時,可有考慮過晉安國?得民心者得天下,現在的殿下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那位,我絕不會讓惟音受你束縛,至死都不得自由!”
閉上眼失望地長出口氣,再睜眼時,蕭君眠眸中波瀾不驚,尋不到一絲感情:“擅闖東宮者,皆以亂賊之名論處,殺無赦!”
得到最終殺令,那些侍衛再沒有任何顧慮,齊齊高呼一聲,手中亮閃閃的刀光紛亂刺目,全部朝被圍困在中央的三人砸去。
裴挽和林慕染都是高手,以一敵十不在話下;可夏博淵隻是個擅於調兵遣將的將軍,肉搏並不在行,加之林慕染身受重傷沒有戰鬥力,反而會拖累裴挽後退,因此三個人很快就顯出劣勢。
千鈞一發之際,人群外忽然傳來接連十餘聲尖銳嘯響,距離三人最近的一排侍衛紛紛按住胸口,一聲慘叫躺倒在地,胸口白羽箭猶未停止顫動。
突如其來的暗襲讓一群侍衛亂了馬腳,驚慌四顧忘記攻擊,很快又有幾人被箭射中。
“保護殿下!快保護殿下!”
近身侍衛一股腦湧到蕭君眠身前,高舉銅盾將蕭君眠保護嚴實,蕭君眠卻因急轉直下的情勢倍感憤怒,一時失去理智,猛地推開侍衛大步走出。
嗖……
又一隻羽箭奔襲而來,直朝蕭君眠心口。
裴挽神經緊繃,不自覺屏住呼吸緊盯那支箭,既希望它射中,卻又不希望;夏博淵沒有他那般鷹隼似的眼力,隻看見一道影子以肉眼難及的速度劃過,提心吊膽忘記呼吸。
白羽箭去勢迅疾,宛若驚雷,卻在蕭君眠胸口前生生止住。
有人徒手接住了那支箭。
裴挽鬆了口氣,很快又皺起眉頭,微微一聲感慨歎息。
“賀蘭?”蕭君眠看著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既驚又喜,卻是驚訝遠遠多過重逢喜悅。
賀蘭闕臉色很差,接住那支箭似乎讓他用盡所有力量,踉踉蹌蹌向後退了半步,在兩個侍衛攙扶下才勉強站穩,顯然之前的傷勢還沒有痊愈。
抬頭望向一側宮牆,賀蘭闕沙啞道:“妄塵,你走吧。隻要我在,就絕不會讓你傷害殿下。”
瞬間,數十道目光不約而同望了過去。
枝繁葉茂的大樹傳出一陣悉率響動,少頃,一道人影從樹枝間輕飄飄躍下,出現在眾人麵前。
裴挽咳了一聲,慘笑道:“這小子,到底還是追來了,論固執根本不輸給太子啊……”
夏博淵有些愣怔,看了裴挽一眼,又看看仿若天降的墨妄塵,臉色瞬息萬變。
幾乎所有人都被混亂局麵搞得頭昏,隻有蕭君眠在墨妄塵出現的一刹那氣息大盛,渾身上下滿滿都是毫不遮掩的殺氣。
但是,他不敢亂動。
墨妄塵狀況沒比賀蘭闕好到哪裏,也是一副傷病交錯的蒼白麵色,但他手中上滿弦的弓和三支蓄勢待發的白羽箭,著實讓在場所有人心驚肉跳。
而更可怕的,是那雙冷漠直視,透著無窮無盡寒冷的眼眸。
“惟音在哪兒?”手指緊緊勾住弓弦,墨妄塵冷道。
賀蘭闕動了動,想要徹底遮擋住蕭君眠,不過他忘了除墨妄塵外,還有三個人也是為救夏惟音而來。
一柄雪亮短刀無聲無息架到蕭君眠頸間。
就連裴挽也大為驚訝,怎麽也沒想到,林慕染居然會拚著重傷之軀悄悄潛行到蕭君眠身邊,成為掌控局麵的關鍵人物。
“夏堂主……把夏堂主交出來。”林慕染氣息斷斷續續,手中的短刀卻穩如磐石,分寸不離。
蕭君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他的性命自然金貴,所以不等他開口,那些侍衛急忙放下武器示意投降;賀蘭闕想趁虛而入,不過林慕染警惕性很高,他才一動念頭,林慕染就在蕭君眠脖子上劃出一道淺淺血痕。
賀蘭闕深吸口氣,轉頭看向沉著臉堅持不吭聲的蕭君眠:“殿下!別再固執了!我說過,就算殿下留住惟音也沒用,她的心不在這裏!何況惟音隻會給殿下帶來災厄,這不是我想看到結局啊!”
任憑賀蘭闕怎麽苦苦哀求,蕭君眠就像吃了啞藥一般,一個字都不肯說。
前有賀蘭闕阻攔,旁側還有正在迅速失血的林慕染,墨妄塵難免急躁,墨色眼眸一沉,趁賀蘭闕回身露出破綻的功夫,瞄準蕭君眠將箭射出。
賀蘭闕聽到弦響,立刻明白墨妄塵放了箭,然而回身再次抵擋已經來不及,隻好順勢猛推蕭君眠一把。
三支白羽箭中,有兩支落空釘在了牆壁上,最後一隻雖然擊中目標,卻也僅僅是穿透了蕭君眠寬大衣袖,而後仍無可避免的失去方向萎落在地。
接連兩次死裏逃生讓賀蘭闕心有餘悸,心跳快得就要冒出嗓子眼,而他很清楚,墨妄塵下一輪攻擊馬上就會襲來,絕不會給他或者蕭君眠喘息機會。
“妄塵你……”
才脫口半句怒吼,賀蘭闕便啞然失聲。
誰都不曾料想到的情況發生了。
蕭君眠冷靜得可怕,忽然抬起手臂直指墨妄塵,而在他手中,一樣看起來像是銅管的東西十分搶眼,幾顆金屬質地的珠子接連噴出,帶出一溜刺鼻味道。
賀蘭闕頭皮一麻,那是火藥的味道!
沒人想到不懂功夫的蕭君眠會反擊,正是這大意疏忽,讓墨妄塵微愣還沒結束時,胸前肩頭多了好幾處傷口,幾聲細微悶響從那傷口中傳出。
裴挽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那暗器他再熟悉不過,正是夏惟音臨走前,他吩咐林慕染轉交給她的,玉廷閣獨門暗器火玲瓏。
傷在這種暗器之下的人,凶多吉少。
“賀蘭闕!你幹的好事!”裴挽一聲怒吼,丟下刀衝到搖搖晃晃的墨妄塵身邊。
林慕染從沒見過裴挽如此憤怒神情,一恍神,竟讓蕭君眠鑽了空子,彎腰從她短劍下躲開。
局勢瞬息萬變,在場侍衛都措手不及呆愣原地,直到蕭君眠一聲低喝響起,這才慌慌張張拾起武器,又往墨妄塵和裴挽身邊撲去。
蕭君眠冷眼看這一切,漠然仿若事不關己,讓他再次露出表情的,是身後傳來的一陣熟悉馨香,以及頂在後心上某個硬物。
“放了他們,不然我殺了你。我說到做到。”
消失在人們視野中許久的夏惟音終於出現,一身大紅喜服襯著蒼白麵色,更顯得那抹有意無意流露出的眼神悵然清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