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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風華為禍

  夏惟音早早離開王府,為的是去探看賀蘭闕傷勢,然而先前賀蘭闕所住那間隱蔽宅院已經人去屋空,半點蹤跡都沒留下。


  在瓷鎮的遭遇讓她迫切想要詢問賀蘭闕一些問題,無奈之下,隻好前往一品樓向莫思歸尋求幫助,而這一趟她總算是沒再找錯地方……根據莫思歸所說,賀蘭闕正好就在他安排的隱秘之地休養。


  莫思歸安排好一品樓諸事,叫來馬車載著他和夏惟音在城中晃了幾圈,而後往成西邊行去。


  馬車上,莫思歸讓夏惟音了解到許多事,都是她始料未及的。


  “唐太師失勢後,肅親王很快又扶持起一位重臣左右朝政,處處與王爺作對……哦,對了,那時王爺還是太子,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落魄。其實在最初一段時間,肅親王勢力還是不如王爺的,畢竟皇上對王爺十分信賴,隻是到後來……我隻能說,夏姑娘不辭而別,對王爺影響真的很大。”


  夏惟音望著窗外,神色平靜:“離開時我是身不由己,直到幾百裏外才從昏睡中醒來。不過我沒有感到半點懷念,甚至為終於離開帝都暗暗慶幸……我說這些,莫老板能聽懂嗎?”


  “聽得懂,無非就是殿下的重視讓三小姐感到不自由罷了。想來也是,誰讓三小姐如此不羈,像是一隻困不住的鳳凰呢?”


  “鳳凰沒做成,倒是翅膀一栽跌進了賊窩。”


  莫思歸爽朗長笑:“還是和三小姐聊天有趣。賀蘭大人就是個悶葫蘆,不管我怎麽逗他他都不笑,弄得我都快要鬱鬱而終了。”


  “說到這個,我還沒有問莫老板,為什麽賀蘭大人會在你哪裏呢?殿下托付的嗎?”


  “殿下隻知道賀蘭大人被救走,並且還活著,但並不知道他在哪裏。”擺擺手,莫思歸神秘眨了下眼,“賀蘭大人的去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之外就隻有墨公子和那位叫百裏的小兄弟知道,連桃央和竹山我都沒告訴。”


  夏惟音愈發不解:“既然不是殿下托付,莫老板為什麽會收留賀蘭大人?總不會是墨妄塵所托吧?”


  “三小姐還真說對了,的確是墨公子的托付。”


  莫思歸笑笑,從腰間扯出一隻錦袋晃了晃,裏麵傳來石子相撞的清脆響聲;解開袋口一倒,滿眼紅色湧入掌心,驚得夏惟音倒吸口氣。


  重新將石頭一粒粒收回,莫思歸漫不經心道:“這裏麵總共有十七顆天目石,都是含著玉質的上好原石,隻要有一顆能打磨出玲瓏血玉,我就能轉手賣個幾千兩銀子。”


  “無利不起早,原來又是大便宜催促莫老板當好人的。”


  莫思歸從不忌諱別人說他貪利,但這一次他沒有認同夏惟音的話,而是淡淡搖頭:“才幾千兩銀子,根本不值得用我在掖城的安穩去換,之所以接受墨公子托付,我為的是三小姐啊!”


  “怎麽扯到我身上來了?”夏惟音苦笑不得。


  莫思歸掏出長而細的水鍋煙鬥,敲了敲,眯起眼眸悠閑揉搓煙葉。


  “我九歲起就隨父親走南闖北、遊曆中州,幾乎所有國家都到過,各地風俗特色也都了解得很。所以盡管王爺對很多事情一知半解,我卻看得清清楚楚……三小姐皮膚白皙更勝晉安國其他女子,這不是偶然,而是與複國軍和三小姐糾葛不斷一樣,都來自三小姐的血脈。”


  夏惟音不再說話,笑容也一瞬消散,一邊品味莫思歸淡然眼神,一邊揣測他話中深意。


  毫無疑問,莫思歸已經猜到她是穎闌族人之後的秘密。


  因著樂瑤的慘死,蕭君眠對穎闌族人恨之入骨,自從他成為太子後多次提議肅清穎闌族,還曾針對帝都掖城內的穎闌族人加以迫害拘禁。


  到現在,穎闌族已經成為禁忌,或者說身為穎闌族人本身就是一種罪,任何流淌著穎闌族血脈的人都要接受不公對待,被欺壓、被排擠、被虐殺,悲慘命運卻隻算作晉安國百姓茶餘飯後的消遣。


  如果,蕭君眠得知夏惟音是穎闌族人,會是個什麽結果?

  夏惟音僅僅試著想了一下,心就寒了三分。


  “尋常百姓若敢藏匿穎闌族人,一旦被舉報將受連坐之罪,舉報者可得白銀百兩。我知道莫老板富可敵國,看不起區區百兩銀子,但替我隱瞞是包庇之罪,莫老板有什麽理由承擔這份風險呢?”想不通透,夏惟音幹脆直接詢問。


  莫思歸吸了口煙鬥,悠然道:“穎闌國有句老話,叫千金不如覓良友。我很看重三小姐這個朋友,別說區區千百兩銀子,就算要我拿出身價一半,我也不會有太多猶豫……要是全部都拿出的話,怎麽也的容許我心疼三兩天。”


  “被莫老板如此看重,我真有些受寵若驚。”夏惟音緩口氣,“既然莫老板已經猜到我的出身,我索性說個清楚好了。我是穎闌族後裔,但不是複國軍一員,我不願見複國軍擾亂晉安國的盛世,卻也不想看穎闌族人慘遭屠殺。所以,我注定要在兩族之間漂泊,莫老板幫我,隻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惹就惹吧,難得遇到一位真心欽佩的朋友,眼睜睜看三小姐獨自扛起重擔,莫某實在於心不忍啊!”


  莫思歸的話是真是假很難判斷,他為夏惟音承擔風險卻是不爭事實。夏惟音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尷尬笑笑,望著窗外風景無話可說。


  馬車走了很久,最終在極其偏僻的一隅停下,夏惟音下了馬車才走出幾步,就聽得一聲欣喜驚呼:“夏姑娘?”


  百裏和上次見麵時沒什麽變化,對夏惟音熱情依舊,對莫思歸,則是三分親近,七分尊重。


  除了百裏之外,賀蘭闕也暫住在這塊兒隱秘小宅內。


  經曆過天牢酷刑折磨,如今賀蘭闕的身體大不如前,將近一個月的休息調養也僅僅是讓他能夠勉強下地走路而已,臉色依舊煞白,重新握劍之類更是困難。


  看到夏惟音站在麵前,賀蘭闕先是愣了愣,而後扭頭避開她的目光,喉結動了幾下。


  上次見麵,他不顧一切發瘋般想要殺她,而今他手無縛雞之力,她卻健康,有活力,大可以一劍刺死他。


  當然,夏惟音根本沒有報複他的意思。


  “可以和賀蘭大人聊聊嗎?有關你的事,我的事,墨妄塵的事,還有穎闌國的事。”


  賀蘭闕看了百裏一眼,百裏遲鈍回望,一臉迷茫;幸好莫思歸也在旁邊,捅了捅百裏,將這忠勇有餘而腦筋不足的敦厚護衛拉走。


  “你和妄塵談過了嗎?”賀蘭闕咳了兩聲,見夏惟音點頭,艱難而疲憊地深呼口氣,“我與妄塵有許多年不見了,對他倒也算不上了解。不過我看得見他想保護你時那種眼神,和小時候一樣,不服輸,不後退,固執得讓人難以說服。”


  “我和他之間矛盾重重,不是簡簡單單兩情相悅就能在一起的。”夏惟音頓了頓,繼續道,“這些且不提。我想知道有關那位楚爺的事,以及他厭煩我到恨不得殺死我的理由。”


  賀蘭闕有些意外:“楚伯伯想殺你?怎麽回事?”


  聽賀蘭闕口氣,似乎與楚陽關十分熟稔。


  夏惟音把在平陽城和德鎮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賀蘭闕,聽得賀蘭闕時而苦笑時而惱火,到最後,全部化作一聲長長歎息。


  “妄塵未免太不懂事,楚伯伯為他犧牲那麽多,他怎麽可以一意孤行,隻考慮自己的心情?你倒是不用太擔心,楚伯伯並非厭惡你,之所那樣對你,大概都是因為妄塵太在乎你,楚伯伯是愛之深、責之切,想要為他掃除心魔罷了。”


  夏惟音苦笑不得:“我怎麽就成心魔了?沒招誰沒惹誰,結果一個個都衝著我發脾氣,倒黴催的麽?”


  “你是不清楚妄塵對穎闌族人的意義。”賀蘭闕無意於玩笑,嚴肅高聲道,“你生在晉安國富貴之家,從沒見過滅國時穎闌族的悲涼慘景,自然不明白楚伯伯他們懷揣著怎樣的痛苦!”


  “如果我知道,還會來找賀蘭大人詢問嗎?正因為我想了解他們,所以才會出現在這裏,而不是跟隨殿下回到東宮享受榮華富貴。”


  夏惟音的話駁得賀蘭闕啞口無言,一陣劇咳後,又恢複頹然慘淡麵色:“那些記憶太過久遠,我記得也不是很清楚,很多事情,還是後來聽別人提起的。你想了解,那我就知無不言全部告訴你,但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


  雖然有些厭倦這種交換行為,夏惟音還是點了點頭。


  賀蘭闕抬眼看她,眉心緊蹙:“別怪我話說的難聽。你與眾不同不假,能力出眾也是真的,放在平民之家絕對可以出人頭地。但你現在接觸的人是殿下,是妄塵,都是各自擔負眾人的人中之龍,對他們而言,你隻能是一場禍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有心跟隨他們其中之一?”


  本該是很容易回答的問題,夏惟音卻垂下眉睫沉思許久,久到賀蘭闕開始不耐煩,她空洞眼神仍盯著地麵出神。


  無論是蕭君眠還是墨妄塵,她都早就做出再不相見的打算,可是一次又一次風波後,她還是忍不住回來了,又讓自己身陷難以抉擇的火坑。


  夏惟音甚至覺得,不是旁人怎麽逼迫,而是她自己太輕賤,非要自討苦吃。


  良久無聲後,夏惟音艱澀開口:“是不是我喜歡誰,誰就要遭受不幸?”


  “懷玉其罪。與你無關,卻注定會因你禍亂。”賀蘭闕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忍,“你的風華斂藏不住,或是光輝至極,或是歸於湮滅,在你身邊的人無法逃離被你牽連的命運。非要說錯在何處的話,那就隻能怪罪當初……怪當初你不該和他們相遇,這一切,從開始就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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