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上掉下個大餡餅
楚逸趕到瓷鎮並不僅僅是為了歇腳,第二天一大清早便有人登門找來。
前來碰頭的是個少年,方臉濃眉,笑起來會露出兩個小虎牙,一副陽光熱情之氣。
“楚逸哥,少主怎麽沒來?這幾天楚爺催得緊,讓少主盡快回去,景纓姐也連著來信問少主情況,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複了。”
楚逸拿出一封信交給那少年:“這封信你找人送到楚爺手裏。我們在掖城出了些狀況,少主受了傷,現在正在高掌櫃安排的地方調養,把人交給你後我還得盡快趕回去保護少主。”
“人?什麽人?”少年眨了眨漆黑大眼睛,“楚爺要的是少主回去,楚逸哥你可不能隨便塞給我個稻草人,指著說這就是少主,我非被楚爺扒皮倒掉暴曬三年不可!”
“少廢話。”楚逸淡道,“是個女人,她的身世信裏有詳細說明,楚爺會知道該如何安置她。”
少年吐吐舌頭:“我的娘哦,少主怎麽還往回運女人呢?讓景纓姐知道還不鬧翻天?”
楚逸不著痕跡皺了下眉:“景纓最近怎麽樣?有發病嗎?”
“之前還挺好的,聽說最近掏鳥蛋從樹上摔了下來,連著幾晚不停犯病,所以楚爺才急著讓少主回去。”忽然湊到楚逸身邊,少年故作神秘壓低聲音,“楚逸哥,景纓姐和少主到底什麽時候成親啊?少主不在,景纓姐連脾氣都變大了呢!”
楚逸垂眉,不知道在想什麽,氣息卻比剛才突然冷淡許多。
“上樓,人交給你,我好回去複命。”
少年跟著楚逸來到樓上,站在門口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楚逸沉思少頃,臉色陡變,一腳踢開房門。
屋子裏空空蕩蕩,哪還有夏惟音身影?
隻有桌上一張字條,歪歪扭扭筆跡證明著,夏惟音的確曾在這裏停留過。
“解藥已服,轉告墨妄塵別找我。另,向掌櫃賒銀子十兩,請代償。”
“楚逸哥,這女人……跑了?”少年瞠目結舌。
“跑就跑,本就不該出現。”楚逸麵無表情看完,點燃油燈把紙條燒成灰燼,“你也不用送信了,這件事,就當從沒有發生過。”
夏惟音是趁夜離開的,用拳頭和帶著威脅之意的笑容從掌櫃那裏“借”走十兩銀子後,跑到對街巷子裏監視客棧情況。
晌午時分,眼看楚逸出了客棧駕著馬車離開,她才光明正大走出小巷,先去買了兩身便於活動的衣衫,又去飯館填飽肚子,而後在不算大的市集上閑逛起來。
瓷鎮距離掖城還是有些近的,夏惟音知道,蕭君眠必然在四處找她,而消息早晚會傳到瓷鎮。
所以,她必須盡可能遠離帝都掖城,越遠越好。
而前進的方向,一定要與墨妄塵希望她去往的南邊不同。
中州西部是峰嶺起伏、連綿不斷的高山地帶,人煙稀少,氣候惡劣,道路也不通暢,去那邊相當於慢性自殺。
東部則是廣袤平原,水鄉澤地,因為已經瀕臨中州北部邊緣,所以大城鎮不多,生活卻還算富庶,自然而然成了夏惟音的目的地。
不過要去往東部也沒那麽容易,在市集上逛了一圈後,夏惟音才發現一個慘痛事實……十兩銀子,根本不夠塞牙縫的。
按晉安國物價,一匹馬的價格最低三十兩,租用則需五十兩押金,無論哪一個都是她羞澀錢袋無法承受的。思來想去,最終夏惟音放棄了騎馬趕路的打算,背起包袱買好幹糧,輕裝步行,啟程往東邊行去。
長途急行之類的訓練,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若是以前,就算走上一天一夜都不會露出半點痛苦表情。
可是現在,這具嬌弱身體根本無法與她的堅韌精神呼應,才走了大半日,腳底下就磨出幾個水泡。
夏惟音累得不行,卸下包袱坐在驛路邊樹下休息,被陽光那麽柔柔一曬,竟然有了幾分困倦,索性閉目小憩。
睡了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溜馬蹄聲踏碎寧靜,也驚斷了夏惟音的夢。
夏惟音皺眉睜眼,遠望去,一個騎著馬飛奔的人正向這邊疾馳而來,身後騰起陣陣黃沙,塵土漫天飛揚。
有馬騎就是任性,也不怕兜一臉風沙變成兵馬俑。
懷著微微嫉妒之意腹誹一句後,夏惟音打算閉上眼繼續休息,不料那人像是把她當成了目標一般,到她麵前時猛地一勒馬韁停下,一大團黃沙落了夏惟音滿臉滿身。
還不等夏惟音怒而起身,那人倒先開了口,聲音如銀鈴一樣清脆響亮。
“嘿,丫頭,就你自己一個人嗎?”
夏惟音皺皺眉,抬頭仔細向麵前毫無禮貌可言的“客人”看去。
那是個年紀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女子,瓜子臉,柳葉眉,五官不算精致卻很大氣,透著一種傲人英姿,隻可惜臉膛不夠白皙,颯爽中多了幾分滄桑。
鑒於對方出現的方式,以及毫不客氣的稱呼,夏惟音對她選擇了無視。
“嘖嘖,小丫頭還挺傲的,不理人啊!”那女子嗤笑,翻身下馬,看了看夏惟音腳邊扁扁的包袱,“離家出走?逃婚?還是私奔被小情郎撇下了?”
夏惟音從沒見過這麽多荒唐想法的人,眉梢一挑,目光迎了過去:“有事麽,這位大嬸?”
那女子愣了一下,下意識摸摸臉頰,顯出一副沮喪神情:“我看起來這麽老了嗎?真的假的?娘的,這還怎麽嫁人……”
夏惟音被逗笑,見那女子說話不中聽,但為人好像十分率直,警惕厭惡登時少了幾分:“我隻是去東邊投奔親戚,路上有些累了便停下來休息。”
“這樣啊……哎,你怎麽不乘轎子也不坐馬車?好好一白淨丫頭,這麽曬上三五日,就算沒被曬成黑炭也要累個半死,你家人不心疼啊?”
“家裏已經沒什麽親人了。”夏惟音撒謊遮掩,連忙錯開話題,“姐姐要忙著趕路吧?已經是晌午時分,距離村鎮還很遠,再不趕緊些就要露宿了。”
那女子抬頭看看太陽,又瞅了瞅身後,撓撓頭,似乎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才道:“風餐露宿已經習慣了,我呢,現在缺的也不是住處,而是這個……”
看那女子圈起手指攏出圓形,又指了指自己腰間,夏惟音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缺錢嗎?”
“嗯嗯,已經身無分文了。”那女子忙不迭點頭,目光瞥向夏惟音腰裏掛著的小錢袋,“我說妹子,你要去東邊還挺遠的,沒個坐騎不方便;我呢,到了前麵村子就有地方住了,不再需要這匹馬,就是缺錢花。要不咱倆……交換交換?”
那女子的意思,夏惟音當然聽得明白,抬眼向那匹馬瞧去。
盡管剛才疾馳如飛,那馬卻沒有顯露絲毫疲憊跡象,鬃毛光亮,膘肥體健,一看就是匹良駒。
“這匹馬價值定然不菲,我這裏就隻有三五兩銀子,姐姐真的舍得虧本交換?”夏惟音笑道。
“嗨,一匹馬算什麽?我家開鏢局的,要馬有的是,多得沒地方養。我在鎮上被人順走了錢袋,眼下就是缺銀子,你有三兩就給三兩,沒有的話隨便給個一兩二兩的,能夠我三餐飽飯就行。”
夏惟音摸了摸錢袋,稍作思索。
她手裏隻剩下四兩多碎銀,路上要買幹糧住店,到東部城鎮時估計剩不了多少。
但是,如果她買下這匹馬,耽誤在路上的時間會大大縮短,就算到城鎮時口袋空空,大不了把馬低價賣掉,至少能換回小半年的飯錢。
主意已定,夏惟音深吸口氣,開始與那女子討價還價。
那女子似乎真的不太在乎馬的價格,最後僅收了二兩銀子痛快成交,臨走時還不忘給夏惟音一個熱情擁抱。
“好妹子,你做的可是救人一命的大善事。以後要是你還有命……呸,你瞧我這破嘴。我是說,你如果有機會到高鎮,一定要來鏢局找我,姐姐請你吃香喝辣玩個痛快!”
夏惟音啼笑皆非,盡管仍有些疲憊,但實在不願聽那女子在耳邊嘮嘮叨叨沒個完,隻好翻身上馬提前上路。
有了坐騎後,行進速度果然大大提升,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慢慢騎馬欣賞風景也更輕鬆,這讓夏惟音不停感慨,這二兩銀子花得物超所值。
然而很快,夏惟音就開心不起來了。
傍晚沒到的時候,落腳點還沒有尋到,夏惟音卻隱約聽見後麵傳來若有若無的馬蹄聲,頻率非常之高,顯然速度飛快,好像還不止一匹。
“帝都外的人都喜歡騎快馬找感覺嗎?”自言自語一聲後,夏惟音繼續欣賞風景,直至身後出現十幾道騎馬飛奔的人影,還有吆喝聲響亮傳來。
“就是她!上!一定要把這娘們兒逮住!”
夏惟音前後左右看了看,寂寥驛路上就隻有她和那群人,而那群人中並沒有女性。
捉誰?該不會是自己吧?難道是蕭君眠派來的人?
不過仔細想想,真是蕭君眠或者墨妄塵派來的人,應該不會對她使用如此不敬的稱呼。
夏惟音一頭霧水,停下馬想等那些人靠近問個清楚,待那些人相距不過百步時,她的心卻陡然一沉。
她看見,那些人腰間都掛著武器,一個個凶神惡煞、神情猙獰,騰騰殺意毫不遮掩,與劫匪惡霸沒有什麽不同。
來者不善,她這是剛出牢籠,又遇危機。
過近距離之下,想轉身逃走已經來不及,夏惟音隻得做出自然態度,悄悄把手伸進馬背上掛著的破舊袋子裏,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東西當武器。
摸了摸,指尖碰觸到一樣東西,很硬,很涼。
試著動了動,沉甸甸的。
微微低頭,夏惟音好奇看去,馬上倒吸口涼氣,意識到大事不妙……袋子裏裝的,是幾塊黃澄澄的金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