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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替罪者

  夏惟音是特警出身,對危險有著十分精準的直覺和反應能力,在肅親王手中馬刀還沒近身時,她就已經下意識揮出匕首防禦。


  然而她沒想到,墨妄塵送給她的匕首居然如此鋒利,削鐵如泥,甫一相接就將馬刀刀身砍斷,鋒利刃口直直沒入肅親王手臂。


  匕首紮進肉裏很深,湧出的血汩汩不停,很快就將地麵染紅。


  肅親王被驚得呆住,一時半會兒竟忘了呼喊,待到夏惟音意識到大事不妙要逃走時,肅親王才殺豬一般哀嚎起來。


  按照晉安國法律,刺殺王侯是死罪,夏惟音沒有任何功績名譽在身,追查起來,必定免不了一死。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夏惟音收起匕首奪門而出,前腳剛踏出門口,突然有一隻手臂伸來將她攔住,一把推回房中。


  “賀蘭大人?”


  看著意外出現的賀蘭闕冰冷麵容,夏惟音隱隱覺得不妙,以賀蘭闕對蕭君眠的忠誠,絕對不在乎殺了她,避免蕭君眠因此遭受連累。


  意外的是,賀蘭闕沒有動手,反而開口向她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肅親王父子與我兩位姐姐及唐婉儀勾結,借設宴之機給我下藥意圖輕薄,想要借此來刺激太子殿下。”夏惟音鎮定心神,簡短答道。


  賀蘭闕冰冷目光移向肅親王,緊握佩劍的手上青筋畢現。


  “你出去。馬上。”低低一聲命令,賀蘭闕推了夏惟音一把,“有人問起,你就說什麽都不知道。”


  夏惟音不知道賀蘭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聽到外麵有雜亂腳步聲傳來,實在沒有時間細問,用力點點頭,推開朝向後院的窗子飛快逃離。


  作為總是跟在蕭君眠身側的護衛,賀蘭闕的身份並不是秘密,肅親王很清楚他是誰。


  “賀蘭闕,你想幹什麽?你、你敢動本王試試!馬上就有人過來,你跑不掉的,你敢動本王就等同於太子犯罪!”


  賀蘭闕對顫抖威脅充耳不聞,步步逼近捧著血手的肅親王,冷肅憎惡表情,仿若一尊殺神。


  字字,冰冷入骨。


  “畜生,這是你動她的代價。”


  緊接著,慘烈哀嚎響徹肅親王府。


  帝都的天氣總是無常,墨妄塵離開時還是一片日光清朗,匆匆趕回王府時,卻已是素雪滿地。


  肅親王府內,氣氛壓抑得可怕,聚在府中的女子們不知去往何處,隻剩一些下人戰戰兢兢侍立院中,蕭元和在門口抓著頭發來回踱步。


  墨妄塵怎麽也沒料到,肅親王會傷得如此之重。


  除了手臂上導致大量流血的傷口外,肅親王身上還有不少青紫瘀傷。根據大夫所說,有幾處被打得太狠,可能連內髒都受到損傷,縱是保住性命也必定減了陽壽。


  肅親王被發現時已經陷入昏迷,至今還沒有蘇醒,下人們趕到臥房隻看見太子侍衛賀蘭闕滿身是血站立,並無其他人。


  蕭元和卻口口聲聲說,加害肅親王的凶手還有夏惟音一個。


  墨妄塵沒有對肅親王的傷勢詢問半句,得知夏惟音被關在柴房之後,不顧蕭元和阻攔,沉著臉將她帶走,一同奔向掖城府。


  路上,夏惟音異常沉默。


  “不關你的事,是肅親王自作自受。”墨妄塵步履匆匆,仍不忘輕聲安慰。


  夏惟音許久沒有回應,走了百步之後突然開口:“肅親王死不足惜。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麽賀蘭闕要替我頂罪。他是太子屬下,無論他做出什麽不當舉動都會算到太子頭上,他去頂罪,對太子的影響要比我承擔責任更惡劣。”


  “你是在擔心賀蘭,還是在擔心太子?”


  夏惟音突然停住腳步。


  墨妄塵不得不跟著她停下,回頭看去,那張清秀麵容上不知悲喜的表情,在大雪裏顯得異樣寂寥。


  “任何人對我的好,都會變成我的債。我不想虧欠任何人,也包括你。”


  長長呼口氣,熱量化作一團白霧緩緩消散,墨妄塵在熱氣消散之前,重新為夏惟音係好披風係帶。


  低垂眉目間,依舊是那種清淡而柔和的表情。


  “你不欠我什麽,是我欠你,欠你們所有人。”垂下手勾住夏惟音微微彎曲手指,墨妄塵放開腳步,引領她在無暇雪地上留下清晰印記,平靜回眸,墨色深邃,“這十七年的虧欠,我會竭力補償,絕不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夏惟音感覺,似乎藏在他心裏的秘密就要湧出,可是偏在這時,墨妄塵毅然切斷話題,牽著她的手走進漫天風雪之中。


  怪的是,她竟沒有了想要追問的衝動。


  她隻有一種感覺。


  那是他的溫暖,以及他從不與人相說,卻比任何言語都要真切的溫柔。


  掖城府裏,墨妄塵憑借肅親王謀士身份,輕而易舉見到被關在牢房中的賀蘭闕。


  賀蘭闕身上斑斑點點血跡已經幹涸,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哪怕是見到墨妄塵和夏惟音,也僅僅打了個招呼而已。


  “府尹說你把罪名都擔了下來,一口咬定肅親王是你打傷的,可有這事?”墨妄塵手臂交抱,懶洋洋倚在牢房門口。


  “本來就是我打的。”視線掠過夏惟音,賀蘭闕眼神微微一動,很快恢複如常,“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做到那種程度嗎?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墨妄塵聳肩:“我信。她有多野蠻,我再清楚不過。”


  夏惟音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你看,就因為你的舉動,她現在連和我置氣的心情都沒有。”啞笑一聲,墨妄塵正色道,“事情來龍去脈惟音大致說了一遍。肅親王那邊我會盡可能撫平,但你也要隨時做好準備,如果蕭君眠打算棄卒保車,你必須立刻逃出帝都。”


  賀蘭闕緩緩搖頭:“殿下不會棄我於不顧。”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信任,誰能保證,他對你的在乎更勝你對他的忠心?”話說一半,墨妄塵忽然拉過夏惟音,笑容清冷,“你可記得你對我說過什麽?再看現在,蕭君眠是如何待她的?”


  猛地蹙眉,賀蘭闕怒道:“那不是一回事!”


  “不是嗎?那你告訴我,為什麽肅親王對惟音不軌時,你會那麽湊巧出現在門口?”墨妄塵笑容愈發冰冷,滿含厭惡。


  夏惟音扭開頭,沉而無聲歎息。


  聰明如她,又怎會想不到墨妄塵提出的問題?

  賀蘭闕半晌失神,似是在猶豫該不該回答,幾番掙紮後,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頓。


  “是殿下……殿下讓我監視你們。”


  那一瞬,夏惟音仿佛聽到,有什麽東西在她的身體裏細細碎裂,將她原本溫熱的心染上一片寒涼。


  “聽到了嗎?這就是你不離不棄的人,你所信賴的太子殿下。”輕蔑一眼,墨妄塵不知是氣是怒,語氣低沉,“讓你監視我,不是因為他信任你,而是想試探你是否會對他說實話。”


  “從你離開東宮,我就奉命跟在後麵。殿下要我每天匯報你們的一舉一動,一旦發現你所說的與我所見不符,立刻將你帶回東宮。”


  賀蘭闕的回答證實了墨妄塵推測,就算夏惟音想找借口為蕭君眠開脫,也沒有任何緩和餘地。


  “讓她自己去想吧。”看了眼失神的夏惟音,墨妄塵望向賀蘭闕,“蕭君眠懷疑我到這般地步,帝都我是不能再待了,我會盡快帶惟音離開。你呢,打算直接跟我們走,還是被遺棄心死後再追悔莫及?”


  “就算死,我也要死個安心,絕不背負背叛殿下之名。”


  賀蘭闕有多固執,墨妄塵是清楚的,明白再說什麽都沒有,點點頭後攬住夏惟音。


  “我會替你照顧她。”


  “她怎麽樣,與我無關。”賀蘭闕低頭看著地麵,淡得像是一捧流水,“過去的賀蘭闕已經死了,如今的賀蘭闕隻有太子護衛這一個身份,往事休提。”


  倘若夏惟音當時沒有沉浸在煩惱中,她應該會對二人之間莫名其妙對話感到好奇,然而,直到走進長樂酒肆,她才恍然恢複神智,全然不知道之前都發生了什麽。


  酒肆裏隻有高老板在,櫃台上兩隻大包袱堆放著,旁邊賬本散落。


  高老板麵對墨妄塵,神色恭敬:“掖城府盤查嚴格,車馬到現在也沒能進來,少主還是輕裝離開吧。”


  “不急著走,再等等。”墨妄塵擺手,“賀蘭師兄出事了,無論如何,我要等到確定他平安無事再離開。另外……她大概還不願跟我走。”


  高老板這才注意到門口的夏惟音,深吸口氣壓低聲音:“少主要帶著她?可她不是安平侯府的三小姐嗎?讓她發現少主身份的話……”


  “她不是什麽侯府千金,與你我一樣,她骨子裏流淌的是最尊貴的血脈。”


  墨妄塵的話模棱兩可,高老板困惑不解,正猶豫要不要請夏惟音進門,夏惟音忽然將腰間匕首丟給墨妄塵。


  “你早些離開帝都,別再出現。如果賀蘭大人有危險,我會不惜一切去救他,無須擔心。”


  墨妄塵眼看匕首掉落腳前,不動也不惱火,隻用意味深長目光打量夏惟音:“你要固執到什麽時候?”


  “到我死。否則,我便不是夏惟音。”


  沒有任何掛念與留戀,夏惟音利落轉身,大步離開。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恩與怨,賀蘭闕為保她頂替死罪,這其中一定有什麽原因,縱是她暫時得不到答案,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賀蘭闕無辜枉死。


  從長樂酒肆到東宮,那段路風雪交加,濕滑難行,夏惟音一步一步堅定走去,一直走到那雙喜怒不明的天子之眸中。


  蕭君眠一直等在東宮正門門口,雪白狐裘披風上,早已壓滿積雪。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伸出手,蕭君眠將油紙傘遮到夏惟音頭頂。


  “我的罪,我自己擔,不需要誰來頂替。我也不想因此連累到任何人。”


  夏惟音目不斜視徑直向前走,擦肩而過後又是一步,手臂忽然猛地被蕭君眠拉住。


  “賀蘭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我保證。若是為你,我甘願受些責罰……隻要你平安無事,還願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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