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殺戮
夜裏沈漓見了關月，他又將一些最近沈家的近況告知，並坦然願意跟隨她到烏潼關去。
沈漓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唇邊的笑意漸漸變得苦澀：“你如今已經自由了，你想要做的一切，都已經完成了，也不欠我什麽，這裏有一些銀子，你可以去做一些小生意，或者找一個地方安靜的生活，也足夠你下半生無憂了。”
關月身形筆挺，站在原地卻不肯接下沈漓遞過來的銀子，在他看來，此生已經認定了一個主人，便不想離開了。
若不是沈家在沈家救了他，如今也就不會有他這個人，因此她的決定他並不願意接受。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他沉默了很久，垂下頭去，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沈漓有些無奈，接下來她要走的路很艱難，並不希望他無辜的牽扯到裏麵去，若真的答應了，此後他的人生便不會是清白的了，注定要與他們站在一起。
“ 我已經說過，你並不欠我什麽，如今事情已經了結，你該去好好過你自己的人生。”
“聽說沈姑娘要與王爺一同去邊關，若是如此，我更不能離開，往後依舊任你差遣，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從沈漓救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在心中下了決定，如今無論她同不同意，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你當真是這樣在嗎？不後悔？”
關月很是堅定的搖頭：“不後悔。”
離開京都的那一日，許多人來送了，沈漓遠遠在人群中見到了衛嘉的身影，隻是他消失得很快，幾乎像是幻覺，但沈漓明白那並不是幻覺。
一路風塵仆仆，邊關路途遙遠，環境惡劣，她女子身份還是不能入營，因此她心底也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坐在馬車裏，行了一日，果然是養尊處優的日子太長，才不過是一日的功夫，人已經累得完全不想動彈。
停下來的時候葉辰安掀開車簾看她，見沈漓滿臉的疲憊，有些心疼的將人擁入懷中。
“還有五日才能到，我怕你身體受不住，前方越靠近邊關，環境越是惡劣，風沙也大，貧瘠之地，即營裏條件艱苦，你可受得住？”指腹摩擦著她的臉，葉辰安眼裏滿是溫柔。
沈漓搖頭，將身上的毯子又裹緊了一些：“王爺擔心我不能習慣嗎？不會的，就算多麽艱苦的環境，隻要堅持下去，我們總能看見陽光，邊關雖偏遠，貧瘠，卻能遠離那些肮髒的算計，如何不好？”
“我隻怕你受不住。”將人擁入懷中，他眉心緊緊蹙起。
曾經在地牢中，那般苟且偷生的日子都已經活過來了，如今不過是邊關，十幾萬的戰士都能活著，為何我就不行，她咬著牙，一路隨著隊伍前進。
夜裏是停駐在一個小鎮上，馬車到達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他們在街上找了一家客棧，葉辰安的侍衛上前敲門，過了很久，才有一位老者上前來開門。
一雙眼睛透出歲月的滄桑，渾濁不堪，身上的衣衫破舊，背有些駝，他打量了一眼眼前之人，又朝他身後看去，然後才將另一扇門也打開。
“是要住店嗎？”
“是的。”
老者將人應了入內，沈漓與葉辰安也緊隨其後，這家客棧很小，若不是門外掛著燈籠，寫了招牌，幾乎不會有人發覺。
安頓好了房間，沈漓懶懶躺在床上，飯菜是叫小二送到房間裏的，不久又有人送來了熱水。
舟車勞頓，無疑最舒服的事情是泡澡吃飯睡覺，然而兩人才剛坐下來，葉辰安臉色已經變了。
他舉著筷子，夾起的一片蘿卜放在唇邊，卻沒有張嘴要下去，沈漓換了衣衫之後便在他對麵坐下，剛要拿起筷子，葉辰安就將她的手按住，並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沈漓臉色一變，朝門外看去，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掠過。
兩人對視一眼，皆看著飯菜難以下咽，葉辰安低聲道：“飯菜被人動了手腳，全部都不能吃。”
沈漓皺眉：“這麽快就忍不住要動手了？”
他搖頭：“不能確定我們是遇上黑店還是宮裏的人所為，總之這一頓是不能吃了，你要陪著本王餓肚子。”
兩人將飯菜弄亂，又丟了一部分到角落中，然後吩咐了小二將其收走。
葉辰安神色凝重，不一會兒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他沉聲問道：“誰？”
“爺，是我。”
來人是他的侍衛，葉辰安上前去開門，然後他一個璿身就入了房中，見兩人都無事，才鬆了一口氣。
“飯菜有問題。”他低聲說道，幾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
突然窗外傳來了一聲很細微的響動，葉辰安臉色一變，對周揚使了顏色，他會意，悄悄走過去將耳朵貼在窗上。
片刻才搖了搖頭，幾人在桌前桌下，沈漓用手沾濕了茶水，在桌上寫字。
“隔牆有耳，萬事小心。”
侍衛周揚顯然也察覺到危險，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才又寫道：“沒有用飯菜，不知對方幾人。”
葉辰安見狀眉心緊蹙，片刻後才眯起眼，朝緊閉的窗戶看了一眼，緩緩搖頭。
幾人心底都明白，今夜看來是有一場惡戰了，隻是無論如何，若遇上黑店，便是最好，憑著他們幾人的功夫想要離開並不難，若是那些宮中之人派來的，想要脫身隻怕不易。
“其他人呢？”沈漓又寫道。
周揚接了下去，因為有些侍衛先吃了，並沒有發覺飯菜中的不妥，已經昏睡過去，他們於是也將蠟燭熄滅，然後三人穩穩圍著桌子坐下。
不一會兒，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就從走廊裏傳來了，一把長刀插入了門縫，一點一點將門推開，然後有人走了進來，葉辰安護著沈漓，周揚長劍出鞘，隻聽見一聲痛苦的嚎叫，鮮血已經噴上了臉頰。
後麵幾人察覺不對，蜂擁而上，一時間，黑暗的房間中，一陣淩亂的打鬥聲，刀劍砰砰在耳邊不斷回蕩。
沈漓伏在葉辰安懷中，幾乎不敢動單，彌漫在鼻尖的血腥味越來越重，突然熄滅的蠟燭亮了起來， 昏暗的房中一片亮堂。
地上躺著兩三具屍體，另外還有幾人將長劍對準了周揚，還有兩日圍住葉辰安，這些人的功夫沒有受過訓練，根本就不是周揚與葉辰安的對手。
見此，幾人的心都安定了下來，幾乎可以確定他們並不是別人派來的，而是這家黑店的打手。
見到地上躺著的兩人，他們的神色都有些瘋狂，嘴裏喊著要為兄弟報仇，一擁而上。
周揚長腿一伸，踢倒一個，長劍隨之割破了下一個人的喉嚨，葉辰安這邊被兩人圍住， 手上也沒有武器，隻能抱著沈漓在狹窄的房間內躲避。
順手抽走身後的椅子，揮舞著砸了過去。
這一群人終於發現不是對手，剩下最後三人的時候開始跪地求饒，其中竟然就有那方才開門的老者，此刻腰也不彎了，一雙眼睛滿是陰險與算計。
沈漓撫著胸口，一陣心驚，若不是方才葉辰安細心，此刻他們隻怕要成了別人砧板上的肉。
“沒事吧？”
周揚將幾人捆綁在一起，丟在地上。
“大俠饒命啊，求求你饒命啊，我們也死了不少兄弟，你們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吧，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周揚狠狠踢了那人一腳，道：“爺，要如何處置他們？”
葉辰安麵色冰冷，看了地上的屍體一圈，沉聲道：“這些禍害，留著也隻會殘害百姓，這家黑店也不知已經害死過多少人，將他們都送到官府去，關在大牢裏，等著斬首吧。”
幾人一聽，嚇得冷汗都出來了，饒命啊。饒命啊，求求你們了，幾位大爺，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求求你們留下我們一條賤命，就算是做牛做馬報答我們也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你們這些害群之馬，還是不要留著了。”葉辰安冷哼一聲， 眼中滿是冰冷。
“周揚，將他們拖下去，收拾收拾我們再另外找一家客棧。”
沈漓皺著眉，被葉辰安扶著，門外的新鮮空氣讓她內心終於平複了稍許，眼睜睜看著鮮血橫流，始終是無法平靜，不過這些日後都是必須要習慣，戰爭的殺戮並不是這區區的幾條人命可以相提並論的。
“沒想到我們第一天住店就遇到了這種事情。”
“外麵始終不比京都太平，天子腳下，無論是什麽人都會收斂，但在這些地方就不一樣了，換做了尋常百姓，遇到我們這樣的情況，根本就沒有機會去伸冤，隻能白白丟了性命。”
“這便是尋常百姓的悲哀，手中無權無勢，權貴欺壓，如今看似天下太平，實則弊端已經出現，若長期以往，受苦的還是百姓。”
“王爺為民之心，臣妾明白，但我們卻不是神仙，如今已是自身難保。”
“日後你便會明白，這樣的無力。”
沈漓抓住他的手，望入那雙漆黑無邊的眼眸深處：“隻要王爺一直堅持這樣，總有一日，我們會等到的。”
因為他終有一日是返回了京都，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雖然那一次她沒能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