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一想到這,北佳心裏就特別難受,委屈得不行,眼眶微紅,還有些發酸發澀,她很想哭,或者說,她早就想哭了,但卻一直忍著沒哭,因為不想在他麵前掉眼淚了,顯得自己特別沒有出息。
而且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也怪她自己自不量力,她早就該認識到自己和他之間的差距,她沒有和他旗鼓相當的家世,沒有藝術天賦,甚至都不會畫畫,怎麽能夠配得上他?
她早就該清醒了。
吸了吸微微發酸了鼻子,北佳硬撐著冷漠說道:“鬆開我,你這樣抱著我不舒服。”
她的語氣堅決,又帶著疏離,徐臨風無可奈何,隻好先鬆開了她,但卻沒有放棄和她的對話,或者說,他很害怕她不理自己了,所以不停地尋找話題,就像是一個害怕會被拋棄的小孩。
“你想吃什麽?”徐臨風的語氣焦急,又帶著幾分討好,“快中午了,我去做飯。”
北佳本想直接拒絕他,然後直接收拾東西離開,但話到嘴邊了,她忽然改變了計劃:“我不想吃你做的飯。”
徐臨風:“你想吃什麽,我出去買行麽?”
其實北佳已經餓了,現在什麽都想吃,但她這麽做的目的不是吃飯,而是讓徐臨風離開,略微算了下時間,她回了句:“想吃學校門口的餛飩。”
徐臨風絲毫不懷疑她的話,也沒有任何異議:“行,我現在就去買。”他不放心地看著她,不安地叮囑道,“等我回來。”
北佳無聲地點了點頭,等徐臨風一離開,她就哭了,眼淚止不住地湧出眼眶,哭得渾身都在發顫,她真的很委屈。
她再也不想繼續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了。
深吸了一口氣,她拚命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轉身朝著樓梯口走了過去,上到二樓後,直接去了他的房間,開始一件件收拾自己的東西。
隻住了一個晚上,她的東西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箱,然後把他給她的那張銀行卡放到了床頭櫃上。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去哪裏,但她就是不想繼續留在這裏了,這樣做有和他賭氣的因素,也有想盡快和他分手的因素,她真的不想再這麽耗下去了,沒有意義。
快刀斬亂麻,這個道理她很明白,也曾好幾次下定決心要和他一刀兩斷,但她總是會心軟,總是屈服於他對她的曖昧態度,所以最後的結果總是不了了之。
仔細想想,她越發覺得自己特別沒出息,像是塊一哄就軟的骨頭,不僅立場不堅定,而且還容易做白日夢,癡心妄想地認為徐臨風真的愛她。
這次她不想再這麽傻了。
過去幾次都是當著他的麵提出分手,可他每次都不同意,最後她隻會帶著幻想屈服,所以這次她想換種方式,不想再跟他做無用的宣告了,而是直接結束。
可是她現在有孩子了,能輕輕鬆鬆地結束嗎?
孩子是紐帶,也是羈絆,她不想讓他隻是為了孩子娶她,而且這個孩子……本就不該來,隻是一場酒後亂性的意外之作。
不能要。
雖然很艱難,但北佳還是下定了決心,她要去醫院,把孩子做掉,不給自己和他留任何餘地,他也不用再為了這個孩子放棄自己的留學計劃。
然而當她拎著行李箱走到一樓的時候,大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而且還是陌生的腳步聲。
來者的步伐不慌不慢,還透露著幾分優雅,並且帶著高跟鞋特有的“咚咚”聲。
是個女人——北佳才剛做出判斷,腳步聲就已經停在了大門口。
北佳僵住了,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她不知道來的這個女人是誰,但顯而易見,這個女人一定是來找徐臨風的。
那不成是林柏悅?
她竟然已經找上門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那一瞬間北佳石化在了原地,呆若木雞地盯著大門,腦海裏一片混亂——她來幹什麽?找她喧賓奪主麽?如果她敲門了,自己要不要去給她開門?
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了指紋機的“滴答”聲,下一秒大門就被推開了,一位身穿卡其色風衣的女人出現在了北佳的視線裏。
女人麵容嬌好身材高挑,看起來大約四十出頭,留著燙過的中分短發,給人一種知性又幹練的感覺,而且她的皮膚保養的十分不錯,白皙細膩光滑無暇,無論是麵龐還是修長的脖頸上都看不出一絲皺紋或瘢痕。
看到北佳之後,女人的神色中先閃過了詫異,顯然沒想到會有陌生人在家裏,緊接著又注意到了她手旁放著的行李箱和她倉皇緊張的神色,表情立即嚴肅了起來,目光淩厲地審視著北佳,冷冷開口,接連質問:“新來的保姆?家裏沒人麽?拎著東西要去哪?”
徐臨風的眼睛像極了這個女人,北佳瞬間就知道她是誰了——徐臨風他媽——怕什麽來什麽,沒想到她真的忽然回家了。
北佳不知所措,慌得不行,結結巴巴地喊了聲:“阿、阿姨。”
然而李於蘭卻把她的不知所措理解成了做賊心虛,臉色更加陰沉了,再次冰冷啟唇,態度極其強硬地啟唇:“把箱子打開讓我看看。”
她這是什麽意思?
北佳詫異萬分,難以置信地看著徐臨風他媽,焦急解釋道:“我不是保姆,這是我自己的箱子。”
北佳今天穿的確實有些隨便,按照徐一言的話來說就是——大毛衣配大棉褲,怎麽看怎麽土。李於蘭平時穿的用的全是高檔奢侈品,接觸的也全是上流社會的人,所以北佳的這身打扮根本不入她的眼,看她穿了一身不入流的地攤貨,下意識地就把她定義成了新請來的小保姆,而且她根本不相信北佳說得話,冷笑了一下,毫不留情道:“不是保姆?那你為什麽來我們家了?”
北佳的臉紅了,事實情況有些難以啟齒,更何況還是麵對徐臨風他媽,說出來很可能會讓她更瞧不起自己,覺得她是個特別隨便的女孩;可如果不說,她隻會繼續把她當成趁著家裏沒人偷東西的小保姆。
糾結地咬了咬唇,北佳緊張又羞恥地說了句:“徐臨風帶我回來的。”
“什麽?”李於蘭詫異到了極點,不可思議地瞪著麵前的這個姑娘。這姑娘長得是挺好看,但是身上穿得衣服實在是太土了,她不敢相信自己兒子的品味會這麽低下,不相信地追問:“他為什麽帶你回家?他人呢?”
北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了,當著長輩的麵,好像怎麽回答都不合適,而且徐臨風他媽顯然很不喜歡她,跟她說話是時語氣一直咄咄逼人,如果她回答不好這個問題,她隻會更討厭她。
猶豫了一會兒,北佳回道:“他有事出去了,我是他請來的人體模特。”她並不想告訴徐臨風他媽自己和徐臨風的真實關係,因為說不清,總不能跟長輩說他們倆是酒後亂性一直亂到現在的關係吧?徐臨風他媽還不得氣死。
而且她現在已經決定要徹底結束這段關係了,也不好再跟她說自己是徐臨風的女朋友,所以隻能告訴她自己是他請來的模特,也隻有這麽說她才能趕快離開,再不走徐臨風就要回來了,她就走不成了。
相較於“兒子喜歡的女孩”,李於蘭更能接受“兒子請來的模特”這個身份,而且藝術圈也潛規則——隻要畫家和模特達成了共識,在合作期間兩人可以成為露水夫妻。
雖然李於蘭覺得她兒子不像是會隨便睡模特的人,但她寧可自己兒子花錢和模特亂搞,也不願意接受兒子喜歡這麽個不入流的小土妞。
丟人現眼。
“拿著你的東西走人。”李於蘭的語氣漠然,神色中充斥著不屑與嫌棄,也不在乎她到底偷沒偷東西了,隻想讓她趕緊離開自己家,“以後別再來了。”
北佳感覺到了徐臨風他媽對自己的厭惡,心裏委屈又屈辱,眼眶再次紅了,趕緊埋下了腦袋,立即抓起了自己的行李箱,快速離開了別墅。
這片是西輔市的富人區,道路寬闊綠化高雅,四周全是獨門獨院的別墅。
路上沒什麽人,走出院門後,北佳抬手擦了擦眼淚,然後一邊拉著行李箱,一邊快步朝著別墅區的大門走,視線一直緊盯前方,心裏緊張而忐忑,生怕會撞到徐臨風。
她不想再看見他了,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他了。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她剛走到一個路口,就看到左前方轉過來了一輛熟悉的黑色路虎,所幸旁邊的綠化帶中有一從茂盛的矮樹,她立即提著箱子走進了綠化帶,藏到了矮樹後麵,緊張地心髒都快跳出來了,甚至不敢呼吸,生怕徐臨風會發現她。
直等路虎車開過去之後,她才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從綠化帶裏走了出來。
這裏距離別墅區大門已經不遠了,沒過幾分鍾她就走出了別墅區,本想打輛車去醫院,但是這片富人區位於西輔市南郊,偏遠靜僻,附近很少有出租車經過,她沿著車輛稀少的馬路朝北走了好久也沒看到一輛出租車。
又往前走了幾分鍾,她看到了一個公交站牌。
站牌上印著四趟公交路線,通往市區的有兩趟公交車,於是她就坐到了站牌旁邊的長椅上等車。
現在已經是三月中旬了,正午時分,陽光明媚,但空氣中依舊透露著絲絲冷意。
北佳的鼻尖一直是紅的,不知道是被凍得還是因為一直在哭。
她真的很委屈。
公交車一直沒來,她隻好一直坐在站牌下等車,甚至已經用手機預約好了人民醫院的婦科掛號牌。
但是等著等著,她卻等來了一輛黑色路虎。
……
徐臨風一直不放心北佳自己一個人在家,因為很害怕她會悄悄離開,所以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去給她買餛飩,回家之後,他一進家門就先喊了她一聲:“佳佳,我回來了。”
但是他卻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反而意外又驚訝地看到了他媽。
“你怎麽回來了?”徐臨風上次見到他媽還是在半年前。
從小到大,他和她媽的見麵頻率好像一直維持在一年兩三次的水平,正因為長期缺乏交流和相處,所以他和他媽之間的母子關係已經十分淡漠了,而且他們母子二人的生活還非常獨立,彼此互不關心,各有各的人生,基本上一年到頭也不會給對方打一個電話,沒必要,也沒這個習慣。
“我為什麽不能回來?”李於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右手間還夾了根即將吸到頭的女士香煙,正飄散著淡淡的白霧,紅唇一啟一合,理所應當地反問,“這不是我的家麽?”
“不是,這是我的家。”徐臨風一點也不給他媽麵子,而且他現在已經預料到了什麽,麵色鐵青地看著他媽,壓抑著怒火質問,“她人呢?”
“誰?”李於蘭一怔,驚道,“那個小土妞?”也是在這時,她才注意到兒子手上領的東西——一份打包好的餛飩。
李於蘭終於意識到,自己兒子和那個土妞的關係可能沒她想的這麽簡單,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她兒子就是看上那個土妞了。
她卻把那個土妞趕走了。
而且她兒子說的也沒錯,這房子她爸媽沒留給她,而是留給了他,細細追究的話,這裏確實不是她的家,是她兒子的。
但她也不是故意把那個土妞趕走的,是那個土妞自己願意走的。
想到這兒,李於蘭才後知後覺地想明白了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妞可能是跟自己兒子吵架了,然後兒子出去買她喜歡吃的餛飩準備回來哄她,結果那妞卻準備趁機走人,還沒走成的時候,她回家了,不僅沒攔下兒子的心上人,還火上澆了一把油把人家攆出去了。
李於蘭知道自己辦了錯事,有預感兒子要發脾氣,心虛的不行,但又放不下身份,畢竟她才是當媽的人,還能在自己兒子麵前低聲下氣麽?
而且這事也不能全怪她,她剛才又不知道他們倆是什麽關係,那妞還不跟她說實話。
再說了,那土妞憑什麽這麽趾高氣昂頤指氣使的對她兒子?一聲不吭說走就走,架子倒是不小。
“我一回來她就拎著箱子要走,跟我有什麽關係?”李玉蘭理直氣壯,聽語氣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有問題,“走就走吧還鬼鬼祟祟的,穿得又那麽土,我還以為家裏進賊了。”
徐臨風快要氣炸了,怒不可遏地瞪著他媽:“所以你就把她趕走了?”
李於蘭麵不改色,淡漠啟唇:“我可沒,她自己要走的。是你被人家甩了,少把鍋甩我身上。”她的語氣中還帶著幾分譏諷,“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感情這事兒,別那麽當真,不然最後吃虧的肯定是你,你覺得自己的喜歡和真心很珍貴,其實在大部分人眼中,卻是一文不值,你沒那麽金貴。”
因為被感情傷害過,所以李於蘭的感情觀很冷漠,最不相信的就是男女之情。
雖然她平時不怎麽關心自己兒子,也知道自己對他說的這些話十分殘酷,但他畢竟是她的兒子,所以她不希望他走上自己的老路。
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也被感情所欺騙。
而且她確實看不上那個土妞,總覺得她是帶著目的接近自己的兒子,哪個正經人家的姑娘會隨隨便便住進男人的家裏?還矯情使性子玩離家出走這一套。
李於蘭看著自己兒子因憤怒而變得陰沉的麵色,冷笑了一下,篤定道:“那妞能甩你第一次,絕對就能甩你第二次,不信咱們走著瞧。”
徐臨風被他媽氣得不輕,如果坐在沙發上的這個女人不是他媽,他一定會讓她滾蛋。但他現在已經沒時間去和他媽算賬了,轉身就走,一刻不停地去找北佳,期間還不停地給她打電話,但是她卻一直沒有接。
他知道她為什麽要走,也大概能猜出來她會去哪裏、要做什麽,所以急得發瘋。
他必須要留下這個孩子,不然她一定會離開自己。
他不能沒有她。
所幸的是南郊這片富人區地廣人稀,路寬車少,他開著車沒用多長時間就在一個公交車站前看到了她。
車站冷冷清清,她獨自一人坐在車站前的長椅上,身形單薄瘦弱,眼眶和鼻尖都是紅彤彤的,還時不時的用手背擦一擦眼淚。
看到這一幕後,徐臨風快心疼壞了。
他把車停到了她的麵前,下車後立即朝她走了過去,然後蹲在了她麵前,抬起手輕輕地為她擦眼淚,心疼又自責地開口:“對不起。”
北佳現在隻想早點和他結束,再也不想這麽毫無意義地糾纏下去了,直接推開了他的手,半是哀求半是決然地開口:“徐臨風,結束吧行麽?別再這樣了。”
徐臨風的呼吸一頓,他明白她的意思,她這次是要徹底和他劃清界限,她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也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但是他不同意,這輩子都不會同意。
他這輩子,除了癡迷於繪畫,就隻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