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因為害怕,所以抵觸。
對她而言,沒有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所以她一直在拖延驗孕的時間,祈禱著自己的例假會在某一天突然來臨,向她證明這些天都是自己在胡思亂想,她還每天都在自我安慰大姨媽推遲是因為工作壓力大,不是自己懷孕了,好多女人壓力一大就會不來大姨媽,她室友就是這樣,每次期末考試月就會不來姨媽,她現在這種情況一定也是因為壓力大。
但她心裏也明白,懷孕這種事情並不能靠自我安慰解決,更不能一直拖,遲早都會有結果,如果真的懷孕了,就算不驗孕肚子也會變大,她現在已經拖了一個多月了,不能再繼續往下拖了。
聽到王思涵的話後,北佳勉力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毫無底氣地反駁:“怎麽可能啊。”然後心虛又忐忑地把目光轉移到了自己的電腦屏幕上,“我先做報告了,這周工作總結還沒寫呢。”
說是要做報告,但是她卻沒繼續操作WPS表格,而是點開了瀏覽器,抖著手輸入了五個字:懷孕的前兆。
第一條,最明顯的信號:停經——她停了。
第二條,疲勞嗜睡——她最近確實容易疲勞犯困。
第三條,上廁所次數頻繁——這條她也中了,這幾天幾乎是一個小時就要去一趟,今天王思涵還打趣她“真是個水做的人”。
第四條,作嘔——這條沒有。
第五條,晨吐——這條也沒有。
接連兩條都沒中,北佳不禁長舒了口氣,但是隨著鼠標的滾動,緊接著她就看到了第六條——情緒化。
她最近一段時間真的非常情緒化,動不動就傷春悲秋,淚腺的發達係數似乎已經達到了巔峰。
第七條,體溫較高——她最近沒量過體溫,待定。
七條中了四條,還有一條不確定,這概率……可以說是非常高了。
北佳有點慌,下意識地拿起手機點開了徐臨風的微信,但是在發消息的那一刻她卻遲疑了。
歎了口氣,她又把手機放下了,見了麵再說吧,這種事用手機的話一句兩句也說不清,而且她現在還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懷孕了,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
但北佳還是不安心,一想到一會兒要坐飛機,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然後又抖著手在瀏覽器搜索欄裏輸入了一句:懷孕初期能坐飛機麽?
答案是:如果沒有先兆性流產也就是陰道出血的話,理論上是可以的。
隻是理論上啊……
北佳繼續滾動鼠標,越往下看越害怕,什麽高空容易缺氧導致流產,心理恐懼感會導致流產,飛機輻射會影響胎兒發育,安檢輻射會造成胎兒畸形……
簡直比恐怖片還嚇人,北佳甚至腦補出了自己坐飛機的時候突然血流成河的慘烈畫麵。
不能繼續往下看了,再看要被嚇死,北佳直接把網頁關了,但是心理陰影卻沒有被關掉,她有點不敢坐飛機了,萬一真的懷了呢?
糾結了一會兒,北佳再次拿起了手機,給徐臨風發了條微信:【我今晚座高鐵回去行麽?】
徐臨風很快就回複了消息,字裏行間全是詫異:【什麽?】
北佳咬住了下唇,蹙眉盯著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回了個:【沒事,我就是有點恐高。】
回複完她就把手機反扣到了桌麵上,同時摁下了靜音鍵。
心情忽然跌至穀底,直到九點下班,北佳才重新拿起手機,三個未接電話,數條未讀微信,全是徐臨風發來的。
拉著行李箱走出公司大樓的時候,北佳才給他回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徐臨風的語氣聽起來擔憂又焦急:“怎麽了?”
“也沒怎麽。”北佳撒了謊,因為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就是有點害怕,我沒晚上坐過飛機。”
徐臨風聽出來了她在撒謊,卻沒直接拆穿她,而是問:“剛才為什麽不接電話?”
“忙呀。”北佳故作鎮定道,“我在做一周工作報告,寫完還要給我師傅看,哪有時間接你電話。”
徐臨風還是感覺她在撒謊,但沒有繼續勉強她,而是再次叮囑:“飛機起飛前給我打個電話,落地之後再給我打一個,我會在出站口等你。”
“好。”
掛了電話後,北佳走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十一點的飛機,提前一個半小時安檢開通,她到機場的時候剛好九點半,直接就可以去辦理行李托運。
看著手機短信找托運櫃台的時候北佳才發現徐臨風給她買的是頭等艙的票,托運和安檢都有專用的貴賓通道,壓根不用排隊,她很快就辦好了登機手續。
坐在貴賓休息廳候機的時候,北佳一直在糾結剛才過安檢的時候那個掃描儀的輻射大不大?會不會對孕婦造成影響?
越想越擔心,於是她又拿出了手機點開了瀏覽器,在搜索欄輸入了一句:機場安檢輻射對孕婦影響大不大?會不會造成胎兒畸形?
答案是:安檢機不會對胎兒造成影響。
北佳長舒了一口氣,但緊接著她又覺得自己特別搞笑,是不是懷孕了還不確定呢,現在就開始擔心這個了,而且她明明那麽害怕自己會懷孕,竟然又在擔心胎兒會不會畸形。
唉,當女人真是糾結。
關上手機瀏覽器後,她忽然又想去廁所了,明明下班前已經去過一次了,這才過了不到一個小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一直在暗示她懷孕了,在候機的一個半小時裏,北佳竟然去了兩次廁所。
這種上廁所的頻率真的有點煩人了。
但是等檢完票進入登機通道的時候她又想到了剛才在網上查的高空缺氧可能會導致流產、暈機惶恐會導致流產等一係列坐飛機會流產的可能性,並且越想心裏越惶恐,生怕自己在高空血流成河,同時在心裏發毒誓:以後死也不百度!
所以上了飛機後,北佳第一件事就是問空姐要了張毯子,係安全帶的時候她還特意把扣頭鬆開了一些,然後把毯子對折起來覆蓋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就好像一張薄薄的毛毯就可以保護她肚子裏這個未知的小生命一樣。
北佳也知道自己這種行為有點傻,但這樣做卻能令她安心不少。
飛機還沒起飛,機窗外是寬闊的機場,跑道兩側的指示燈向夜空散發著明亮的光。
北佳的座位靠窗,她微微側頭倚在柔軟的靠背上,目不轉睛的看著窗外靜止的夜色,內心忽然有些茫然。
如果她真的懷孕了……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
她才二十二歲,對於社會而言她隻是是個初出茅廬的雛鳥,事業未成,毫無生活經驗,結婚生孩子顯然太早,而且她也不確定徐臨風現在想不想結婚。
但如果不要這個孩子,畢竟是一條小生命,正在她肚子裏一天天的成長。
她曾聽人說過人流手術的過程——一根中空的吸管進入女人的宮腔,把小小的胚胎組織一點點吸出來,整個過程中正在發育的孩子就像是吸塵器下的塵土一樣被一點點的扭曲、吸碎、再以肉糜的形式聚集在一根長長的管子裏。
一想到這兒,她就有些害怕,覺得這樣對待一條生命很殘忍。
但如果留下這個孩子,她就要麵對和承擔比做人流更大的後果與責任——從今往後,她不僅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還要對孩子的人生負責。
她會成為媽媽。
但是“媽媽”這個稱謂對她而言又是遙不可及,所以北佳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如果徐臨風要這個孩子,她或許會考慮留下它,如果他不想要的話……不,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愛不愛她。
如果她決定要這個孩子,前提是必須要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充滿愛的家庭,如果他不愛她,那麽她一定不會留下這個孩子。
他應該是……愛她的吧。
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是徐臨風打來的電話。
他讓她在飛機起飛前給他打個電話,但是她一直在想懷孕的事,徹底把給他打電話的事情忘了。
接通電話後,北佳先說了句:“我已經上飛機了,剛才忘給你打電話了。”
“恩。”徐臨風再次叮囑道,“飛機落地後再給我打個電話。”
“好。”機艙廣播忽然開始播放提醒乘客關機、飛機即將起飛的內容,北佳本想掛電話,但是那一刻她卻遲疑了,窗外飛機跑道上的指示燈忽然耀了她的眼,鬼使神差般,她脫口而出:“我可能懷孕了。”
但是說完她就後悔了,什麽叫可能懷孕了?懷孕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還能用“可能”這種模棱兩可的詞語匯報麽?
於是不等徐臨風開口,她就著急忙慌地補充道:“其實我不確定,也可能沒有,我最近工作壓力大,你先別當真。”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徐臨風的聲音就在手機裏響起了,他語氣毫無遲疑,認真又堅定:“佳佳,我們結婚吧。”
北佳瞬間屏住了呼吸,心跳也跟著錯落了一拍,然而她並沒有直接答應他,而是一字一句地問:“徐臨風,你愛我麽?”
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很重要。
他愛不愛她,直接決定了她會不會留下這個孩子。
第34章
徐臨風僵住了,恐懼感再次襲上了心頭,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機,雙唇啟啟合合,對著電話欲言又止數次,卻發不出一個音。
他愛她,很愛,可無論他怎麽去努力,卻始終無法將那三個字說出口。
他也知道這個問題有多重要,意味著什麽,但他就是克服不了心頭的那道陰影。
他還是害怕,怕自己一但把這句話說出口,她就會離開他。
尤其是在見了林柏悅之後。
一個多月前,從上海回西輔的那天下午,他在西輔市的某間高檔畫廊裏和那位法國畫廊老板見了麵。
這間畫廊前有一道長長的玻璃走廊,在走廊盡頭,他見到了林柏悅。
她正站在那裏等他。
四年沒見,他已經快忘了自己曾經喜歡的這個姑娘長什麽樣了,年少時的那種悸動感也早已隨著時間的推移消失殆盡,再次見到她時,他的內心早已沒有了青春期時那股湧動的愛慕與喜歡,甚至沒有了怨恨與憤怒。
她對他而言,幾乎已經成了陌生人,但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因為她代表著一種過去,和麵團與父親一樣,他們都是他成長過程中的一道傷疤。
傷疤已經不疼了,但是傷痕還在,並沒有被時光撫平。
那天下午陽光正好,明媚的陽光透過潔淨的玻璃窗洋洋灑灑的照進長長的走廊。
法國老板早已在會客廳等他們了,他的女助理,也就是林柏悅,一直站在會客廳的門口等待迎接他和陸啟。
一轉進這條走廊,他就看到了林柏悅,步伐下意識地僵了一瞬。
四年過去,他已經不再執著於她曾經對他的欺騙,或者說,他對她已經沒有了任何男女之情。
她的出現並沒有重新喚起他年少時的喜歡,但卻再次喚醒了他支離破碎的童年。
麵團,父親,女孩。他都曾付出過感情,深深的喜歡過,也曾努力表達過自己的感情,但是那句喜歡一旦說出口,他們就會離開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那一刻他忽然特別想回到北佳身邊,牢牢地抓住她的手,一輩子都不放開她。
即將走到林柏悅麵前的時候,他身邊的陸啟突然低聲對他說了句:“你完了,這妞一直在看你,一會兒注意點吧。”
徐臨風明白陸啟是什麽意思,因為他也從林柏悅的眼神中讀懂了這種意思。
他還沒走到她麵前,她就喊了他一聲:“徐、徐臨風。”
林柏悅的語氣小心翼翼,眼圈在微微發紅,神色中蘊藏著難掩的激動,看向他的雙眸飽含愛慕與眷戀。
四年沒見了,她很想他,但又害怕他還在怨恨她。
徐臨風的反應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神色平靜地朝她點了點頭以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