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北氏使團
“夷光,”
拓跋堅原本翹著的嘴角落了下來,“她向我保證能幫我得到你,於是我便留了她一條命。”
說完,拓跋堅頓了頓,複又說道“哦,對了,她現在已經不叫夷光,改叫拓跋玉兒了,是我最尊貴的妹妹。”
溫靜華的麵色沉下來。
她還真是沒想到,夷光竟有這樣大的本事,能讓拓跋堅忍住厭惡容下她。
如今的北氏使團當中,她作為太子殿下的妹妹,真可謂是一人之下。
就因為她能出主意讓拓跋堅抓到她溫靜華。
可是,為什麽呢?
溫靜華不明白。
“拓跋堅,我與你仔細算來不過隻打過三次交道,你殺我還來不及,為什麽想要···我被賜給你?”
她是真的不明白。
溫靜華前世作為大梁質子,在北氏見過拓跋堅無數次。
那時拓跋堅高高在上,嗜殺成性。
他漠視任何事情,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他的生母極為年輕便鬱鬱而終,後來是他賭命殺盡了自己的叔伯兄弟,才架空老王上,成為獨攬大權的新任太子。
若單看數量,拓跋堅殺死的人並不是很多,比起楚淩恒的一場戰爭,那根本連零頭都不到。
但拓跋堅給人的印象卻比楚淩恒要可怕許多。
因為他殺人沒有規律。
你完全不能知道他殺人的目的。
有時是為了奪權或者利益,但更多的時候,僅僅是因為他突然覺得不順眼,就把人給提過來殺了。
溫靜華在北氏為奴的日子裏,時常午夜夢回,甚至會做噩夢,夢見自己作為奴仆,被拓跋堅隨意殺死取樂。
這樣一個乖張又絕情的人,為何對自己另眼相待?
“你不明白嗎?”拓跋堅對溫靜華挑眉笑笑,“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
溫靜華愣住。
拓跋堅見狀開心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傻瓜!何必要想那麽明白?活一天是一天,我現在想著你,就要得到你,等我不想要你了,我就殺了你,隻要我開心!”
溫靜華麵色複雜。
用最單純表情,說最殘忍的事。
可溫靜華非但沒有害怕,心底反而湧上無限悲憫。
拓跋堅所謂的活一天是一天,何嚐不是預見了,自己難有善終。
北氏王室仿佛帶著詛咒。
他們的王後永遠會因各種悲苦,年紀輕輕便鬱鬱而終,王上則是會在盛年過去之後,被自己的兄弟或者兒子反噬。
拓跋堅的父母是這樣,拓跋堅也會是這樣。
這是無人能擺脫的命運輪回。
“你不開心嗎?”拓跋堅問溫靜華,“那我帶你出去轉轉吧,我們很快就能到北安城了。”
說著,他竟蹲下去,極為自然的為溫靜華穿鞋。
溫靜華的雙眸,劇烈顫動幾下。
穿上鞋,溫靜華強撐著獨自走幾步,很快便腿軟腳軟,差點栽倒在地。
拓跋堅見狀攙扶住她,有些迷茫的笑道“我想,我現在有點知道自己為什麽喜歡你了···”
溫靜華凝眉看著他。
“因為你像我阿娘。”拓跋堅眉眼舒展,“第一次在雪地裏與你拚命的時候,你那絕望的樣子,像極了我阿娘臨死之前···”
溫靜華被激一個戰栗,身子使不上力氣。
拓跋堅兩隻手都扶住了她,笑道“如今這幅虛弱模樣,又像我阿娘病入膏肓的時候了!”
溫靜華不知自己的表情是該歡笑,還是該悲傷。
拓跋堅卻並不在意。
他興致勃勃的攙著溫靜華,慢慢走到庭院裏。
北氏的侍者們見狀紛紛駐足侍立一旁,等到二人走出去很遠,才敢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
“從未見過太子殿下如此耐心體貼呢!”
“噓!小點聲!當心被聽見,小命還要不要了!”
“可是這位大梁郡主好像很好說話的樣子,有她在,太子應該會少殺一點人吧?”
“但願但願啊···”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
遠遠的低語一字不落的落進耳朵裏,溫靜華有些緊張的轉頭看看拓跋堅。
隻見他還是一臉雀躍之色,毫無發怒的征兆。
應該是沒有聽見。
溫靜華的提起來的心悄悄落地。
“我北氏的驛站是不是比你們大梁氣派多了?”拓跋堅一臉得意。
“嗯嗯,”溫靜華不住點頭,“我們大梁驛館早就被你跟齊元慎派去的人一把火燒了。”
“他們放火了?”拓跋堅原本愉悅的表情瞬間陰雲密布。
溫靜華這才後知後覺,好像隻要有自己在,無論是齊元慎還是拓跋堅,都不會放火。
因為保不齊自己會被大火燒死。
他們不會讓自己死的。
溫靜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
拓跋堅怒道“把她給我帶過來!”
聽著拓跋堅語氣中壓抑的暴怒,溫靜華立即就反應過來,這個“她”指的是誰。
夷光。
不,現在應該叫做拓跋玉兒。
半張臉戴著麵具的拓跋玉兒,很快被帶到拓跋堅與溫靜華麵前。
遭了她那麽多算計,溫靜華這才算真正與她重逢。
“安樂郡主,好久不見。”拓跋玉兒道。
“好久不見。”溫靜華麵無表情。
若不是現在手腳無力,溫靜華真想跳起來殺了她。
拓跋玉兒就像一隻毒蛇,若不徹底打死,她就會像現在這樣,趁機躲在暗處反擊。
拓跋堅眼神盯著拓跋玉兒,仿佛下一刻就要彎刀出鞘,將她身首異處。
拓跋玉兒見狀仰頭一笑,“太子殿下,若是我死了,你能控製得了你身邊這個人嗎?”
一語止息拓跋堅暴湧的殺意。
拓跋堅緊抿雙唇,不安的打量一眼溫靜華。
溫靜華照樣麵無表情。
“來人,送大梁郡主回去!”拓跋堅吩咐道。
侍者上前,小心翼翼的攙扶起溫靜華。
溫靜華被簇擁著走遠。
“啊——!”
身後傳來拓跋玉兒的慘叫聲,以及拓跋堅壓低了聲音的威脅。
“別以為你能有點用處就肆無忌憚!我不能殺了你,卻可以讓你生不如死!若是再敢傷害她,我會令你比現在痛苦百倍!”
拓跋玉兒的痛呼似乎被什麽壓製,聲音降低下來,隻餘含混不清的嗚咽。
溫靜華繼續被侍者攙扶著前行,仿佛對身後的動靜一無所知。
拓跋堅遠遠瞧著,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仍開手中的拓跋玉兒,聲音緩慢而低沉“她過的開心你才能開心,若是上趕著添堵,我會千倍萬倍回報到你身上。”
拓跋玉兒的右眼之中,盡是不甘與絕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