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貌合神離

  溫靜華起先隻是想裝暈,但閉上眼睛之後,是真的失去了意識。


  因為她的確傷的很重。


  蕭紅英寸步不離的守在床前,焦急的問大夫道“先生,靜華怎麽樣了?”


  沈鳳嬌抹著淚附和“是啊,我們家華兒究竟是怎麽樣了?都怪我,要不是我關心則亂問她那麽多話,她也不會體力不支暈了過去,都是我不好···”說著竟又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這幅惺惺作態的樣子,直把蕭紅英惡心的幾欲作嘔。


  但是大夫卻不理會她們的暗流洶湧,隻是如實診道“溫大小姐這是驚懼過度又加上失血過多,有些傷了元氣,但好在最凶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依老夫來看,她已經度過重傷之人發燒的險關,接下來隻需要好好將養,必定能一日強似一日。”


  沈鳳嬌口中不住的拜佛,帶著大夫下去開藥方,蕭紅英卻是在想,靜華什麽時候發燒了?難道是與楚淩恒那小子獨處的時候?

  楚淩恒是怎麽給她退燒的?


  但這個問題她並沒有思考太久就被打斷,因為溫靜華醒了。


  “你這丫頭,方才可把給我嚇死了!”蕭紅英把溫靜華從榻上扶起來,給她背上墊兩個軟墊,這才又道“我原以為你是裝的,誰知道你竟是真的暈了。”


  溫靜華苦笑,“我原本也隻是想裝一下來著,沒想到自己果真虛弱到這種地步···。詩語書卉呢?怎麽不見她們?”


  往日裏溫靜華有什麽頭疼腦熱都是這兩個丫頭從旁伺候,那日遭遇齊元慎,這倆丫頭是逃出來的,如今卻不見人影,溫靜華心裏奇怪的緊。


  蕭紅英道“那日她們分別去找我與楚淩恒求救之後就回了侯府,此時卻不在你跟前伺候,想必有你那嬸母的手筆,需要我幫忙嗎?”


  “不必了,”溫靜華搖搖頭,“想必是被我嬸母用照看小姐不利的由頭給關起來了,我自己能應付。”


  蕭紅英點點頭,“接下來的事我使不上力,錦衣衛那邊我還有事情處理,你自己既然可以應付,我便要回去了。”


  天下第一女捕頭不是好當的,蕭紅英是真的有本事。


  如今她奉命追捕盜聖白無,忙的腳不沾地。


  溫靜華道“你有事便趕緊去忙吧,不必擔心我。”


  蕭紅英說著便起身離去,她前腳剛走,後腳溫靜華就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溫靜嫻。


  溫靜嫻一進門就嗚嗚咽咽的哭,眼睛又紅又腫,像兩顆桃子。


  “姐姐,你受傷了不曾?那些賊人有沒有把你怎麽樣?姐姐,姐姐,我好擔心你啊,姐姐。”


  看著這張與自己極為相似的臉在自己麵前唱念俱佳的樣子,溫靜華心裏除了有恨,更多的還有不解。


  前世她其實算是死在了溫靜嫻的手上,若不是她送來蕭紅英與楚淩恒遇害的消息,溫靜華還能無欲無求的苟活著,而不是亂箭穿心而死。


  溫靜嫻這個人,比她親娘沈鳳嬌的演技要好上許多許多。


  前世溫靜華明知道沈鳳嬌處處刁難自己,卻還是實打實的把溫靜嫻當做是自己的嫡親妹妹在疼愛。


  因為溫靜嫻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心中明明有萬般的毒計,麵上卻仍舊能裝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


  她的那種懵懂模樣能使看透她惡毒的人自我懷疑。


  懷疑是你冤枉了她,而不是她真的惡毒;懷疑惡毒的人並不是她溫靜嫻,而是你帶著審視去看待溫靜嫻的那雙眼。


  前世溫靜華就是直到被她逼死才想明白的這一點。


  而現在,這位好妹妹又站在自己眼前了。


  她表現的是那樣的擔心自己,看上去隻恨不得以身替之。


  溫靜華的心裏卻止不住的發冷。


  她笑著拉起溫靜嫻的手,“傻妹妹,我這不是好好的麽,我失蹤的這幾天,你可是哭的慘了?姐姐沒事,你不要再哭了,仔細哭紅了眼睛不好看。”


  “姐姐~”溫靜嫻紮進溫靜華的懷裏撒嬌,溫靜華的眼底一片疏離。


  這兩個人,看上去是親密無間的好姐妹,可是誰的心底都變幻著主意。


  二人雖貌合,卻神離。


  溫靜嫻在溫靜華的懷裏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又抬起頭來說道“姐姐,詩語書卉因為護主不力被母親給關起來了,我與姐姐去給她們求求情吧?”


  還是如同前世一樣。


  溫靜華心裏五味雜陳。


  她幾乎又要被溫靜嫻這幅親熱無辜的樣子給騙過去。


  可是想想前世臨死之時那萬箭穿心的痛感,溫靜華便能清醒的意識到,眼前的這一切,都是虛情假意。


  攻人先攻心。


  溫靜嫻便是攻心的高手。


  其實這不是溫靜華蠢,因為就連齊元慎那種卑劣的小人,也是心甘情願的把溫靜嫻給捧在手心裏的。


  這種本事,溫靜華學不來。


  她低頭輕笑,用手指戳了戳溫靜嫻的臉頰,“好啊,那就有勞靜嫻陪我一同去給那倆丫頭求情吧!”


  “嘻嘻,姐姐放心吧,”溫靜嫻拉起溫靜華的手,“隻要我跟母親撒撒嬌,她就沒有不答應的事。”


  溫靜華心中黯然,溫靜嫻確實比她好,因為她沒有母親。


  她很羨慕溫靜嫻能跟自己的母親撒嬌,盡管那位母親是沈鳳嬌那樣的人。


  溫靜華與溫靜嫻過來的時候,沈鳳嬌正在呷飲一杯花茶。


  十指丹蔻,被鳳仙花汁染的通紅,沈鳳嬌把藥方拈在手裏,嘖嘖歎道“哎,又是這許多的名貴藥材,可是大姑娘將養身體要用,我們就是勒緊了褲腰帶也都是要省出來給她用的。我們吃些苦沒什麽,萬求菩薩保佑,華兒這金奴銀婢的使喚著,隻要她過的舒心,我們就是吃糠咽菜也沒什麽的。”


  字字如刀,直戳人的肺管子。


  溫靜華好像被人用大耳瓜子抽了一把,臉上不禁有些掛不住。


  聽沈鳳嬌說的話,好像忠毅候府已經窮的揭不開鍋了一樣。


  其實哪裏就這麽艱難呢?溫靜嫻的吃穿用度無一不是奢華異常,就不見沈鳳嬌有絲毫的為難。


  她如此惺惺作態,不過是不想給溫靜華用罷了。


  溫靜華自小跟著沈鳳嬌生活,從不肯多吃一口飯,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惹得嬸母不悅。


  可她即便是處處忍讓,沈鳳嬌仍會覺得她的存在礙眼。


  但是這偌大的侯府,原本就是她溫靜華的侯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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