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間相遇 第二百九十七章 黑煙之下
被絕對湮滅籠罩的群山之上，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生命氣息，暴露在空氣中的嶙峋山石，像一頭頭張牙舞爪的怪物環伺著四周。
在這樣一片山峰之中，有著一團白色的霧氣，卻極具違和感地出現在了那裏，白霧的周圍，時不時有猩紅閃電暴掠。
白霧團的移動速度極快，上一秒還在那裏，而下一秒卻在百米之外，讓人難以捕捉，而每當白霧接近一團黑煙時，卻總能將黑煙抵消一些，當然，相對應的，那白色的霧氣也會淡薄下來。
“果然是濃度極高啊。”
白霧之中隱藏的，不用說，就是那闖入了黑煙中的辰鳴與夏彌兩人，看著那幾乎隻剩下薄薄一層的不滅物質，辰鳴的眼眸十分凝重，“先在安全的地方停下吧，我需要補充一些魔力。”
“是，少爺。”
夏彌點了點頭，這一路走來，雖然都是他在帶著辰鳴奔行，但很明顯，是釋放不滅物質抵禦絕對湮滅的辰鳴消耗更大一些。
兩人隨意地在一處黑煙沒那麽濃鬱的山體表麵打了個洞穴，躲在了其中，辰鳴又用不滅物質構造了一層結界之後，才放下心來。
“這樣看的話，這裏還真像是深淵啊。”
去過深淵的他，看到了這樣的場景，未免觸景生情，雖然深淵中的那些黑霧並沒有絕對湮滅的破壞力那麽強，卻真正具備著將生命變異的可怕力量，而且這種力量無處不在，並不像絕對湮滅，隻是凝聚在一處。
不過話雖如此，辰鳴卻沒有絲毫小看任何一種物質的意思，不論哪一種物質，對他們而言都是極為棘手的東西，如果可以的話，他不願意沾染任何一種。
“先前屬下實在高空俯瞰，粗略的算了一下。”
從魔法戒指中取出飲用水與食物遞給辰鳴，夏彌才說道，“外圍的絕對湮滅已經足以摧毀一個八階巔峰惡魔的防禦，如果再深入的話，恐怕即便是我都必須謹慎了。”
“我才剛剛掌握不滅物質，還無法大量將之凝聚。”
辰鳴一邊啃著食物，一邊說道，“這樣，這次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就算不能發現其中的秘密，也要預測一下其中的絕對湮滅的濃度，為我們下次進來做準備。”
“一切都聽少爺的。”
辰鳴沒有逞強，夏彌也是鬆了口氣，在這裏他尚且能夠安全帶著辰鳴離開，如果更加深入，那麽即便是他都無法全身而退，更別說辰鳴了。
“嗯。”
辰鳴點了點頭，目光投向了洞穴之外，那肆掠的黑煙，“如果把它們當做靈魂的殘片，那麽應該怨氣極為濃鬱吧？”
“被生命改造玷汙的靈魂，已經失去了散發怨氣的能量，它們並沒有自主意識。”
夏彌說道，“少爺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了，隻是你這個木頭不知道罷了。”
翻了翻白眼，辰鳴不再理會這個不懂情調的無聊家夥，閉上了雙眼休憩了起來。
凝聚不滅物質對魔力的消耗極端可怕，縱然辰鳴對魔力的使用度已經達到了八階的水準，但他的身體卻有些吃不消，因此休憩了整整兩個小時，他才徹底恢複過來。
再一次地奔行，天空已經是白天了，雖然被那黑煙覆蓋，卻依舊能夠感覺到陽光帶來的溫暖，這讓得辰鳴極為舒適。
“身為惡魔，卻總喜歡活在陽光之下，還真是有夠奇怪的。”
自嘲的發了發牢騷，辰鳴勒令夏彌停下了腳步，說道，“就到這裏吧，再往前，以我目前的魔力，不足以保護我們進入其中。”
前方的黑煙已經如同黑洞一樣凝聚，那宛若固體的絕對湮滅，讓夏彌都為之心悸，他和希法曾經，就是來到了這裏，才停下了腳步。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打道回府時，那黑洞中卻傳來了一陣極為淒厲的咆哮，像是風聲，更像是人聲。
“那裏麵還有人在？”
辰鳴立刻停下腳步，回望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夏彌說道，“這就是我先前聽到的怪異咆哮，少爺，這裏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回去以後再說其他的吧？”
“你就不好奇那裏麵到底有什麽東西嗎？”
辰鳴卻微笑道，“也或許他就是這片黑煙的掌控者？”
“就算如此，您也不能以身犯險！”
夏彌勸阻道，“安迷修大人不在，您如果在這空蕩出了事情，屬下幾人，也得跟著陪葬！”
辰鳴挑了挑眉，他知道夏彌說的是實話，自己如果出事，那麽安迷修一定就會十倍百倍地還給那個出手的人。
“你也說了安迷修不在，那他不在，我這個絕望君主的後繼者就是暫代絕望的發言人。”
辰鳴微笑道，“你說你是不是該聽我的？”
夏彌呼吸一滯，目光閃爍，“這……”
“哎呀，放心吧。”
見他還在猶豫，辰鳴隻得無奈道，“我就湊過去看一眼，看一眼我們就回去，你要實在不放心，就先留在這裏，萬一出了意外，你也好立刻出手。”
夏彌微微抬頭，跟這位少爺相處久了，他也知道前者一旦起了好奇心，就不會這麽善罷甘休，歎了口氣後，說道，“好吧，那少爺一定要小心！”
“知道啦！”
隨意地揮了揮手，辰鳴將一部分不滅物質留在了夏彌的身上，自己則小心翼翼地走向了那黑洞的方向。
來到了近前，辰鳴深深地吸了口氣，將體內的魔力盡數釋放，那精神世界中的小小萌芽，瞬間爆發出璀璨的光芒，他的皮膚上，銀與紅兩種顏色的閃電紋路交織在一起，整個人的氣勢，都變得凜冽了起來。
而他周圍，那原本還肆掠著的黑煙，瞬間如同遭遇了天敵一般，嚇得四處逃竄，根本不敢靠近辰鳴半分。
將氣息完全釋放之後，辰鳴的眼中也有著銀紅色閃電肆掠，看向了那因為自己的氣息而泛起了淡淡漣漪的黑洞。
“就讓我看看，這裏麵有著什麽牛鬼神蛇！”
他冷然一笑，手中白霧化成了一張薄薄的手套，黏附在手掌，然後輕輕地按在了那宛如實質的黑煙之上。
“哧！”
就像是起了什麽化學反應，那黑洞周圍的絕對湮滅，如同怒龍一樣驚聲咆哮，瞬間將辰鳴撕扯進去。
“不好！”
而這時，夏彌瞬間反應過來，想要出手卻已經來不及了，他魔力蕩漾衝出白霧，可怕的黑色長鞭如同毒蛇一樣纏繞在手臂上，朝著辰鳴消失的方向狠狠抽去。
“嗡！”
而那黑煙也如同活物一般，同樣凝聚出一根長鞭，也照瓢畫葫地抽向夏彌的攻勢。
“啪！”
一聲清脆細響，兩隻長鞭同時崩斷，沒有給黑煙任何的喘息機會，夏彌體內的魔力更加肆無忌憚地放了出來，一道猩紅的魔法陣，瞬間籠罩在那峽穀的上空。
先前因為忌憚這黑煙擴散會吞噬掉華夏的全部生命，夏彌束手束腳，但辰鳴如今陷入了生死危機，他也顧不上那麽多，全力釋放之下，竟然將那黑煙吹襲得沸騰了起來。
“黑暗魔法，黑暗雷界！”
無窮的黑色雷霆宛如一條條巨蟒落在了黑煙之上，將那無比濃鬱的絕對湮滅瞬間炸散。
到了他這一層次，他可以將自身的魔力極盡壓縮，甚至連絕對湮滅，輕易之間都無法將他的攻勢吞噬掉。
“少爺！”
趁著黑煙還未凝聚，夏彌一步踏出，瞬間來到了峽穀之中，他的體內，魔力在快速地被絕對湮滅侵蝕，卻不管不顧地四處搜尋著，還不要命地將自身的魔力散播開去，搜索著哪怕一絲絲的生命氣息。
付出代價的同時，總歸是會有回報的，在他這樣肆無忌憚地搜尋之下，終於在一處山石旁邊看到了昏迷不醒的辰鳴。
他連忙閃身過去，將辰鳴輕輕抱起，而後不做絲毫停留地掠出了峽穀，在黑煙重新閉合前的那一刻，逃了出來。
盡管夏彌的速度奇快無比，但被那進入體內的絕對湮滅物質侵蝕，依舊讓他身受重傷，甚至口鼻之中，都是溢出了一絲絲的鮮血。
然而此刻的他卻管不了那麽多，顧不得壓製體內的湮滅物質，帶著辰鳴快速地橫跨城市廢墟，落在了南京城中。
他落下時並未有收斂氣息，因此造成的動靜也極其之大，引來了不少駐守的天使圍觀。
“夏彌？！”
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穿執事服的女人，她急忙走了過來，看到了夏彌的殘樣，霎時慌了心神，連忙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傷的這麽嚴重？！”
“先別管我，看看少爺……”
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夏彌眼眸暗淡地看著那地麵上躺著的青年，他已經無力去做任何事情，隻能焦急地看著。
希法這才發現了躺在地上的辰鳴，蹲下身子，微眯雙眼的瞬間，體內的魔力將辰鳴籠罩，過了一會兒，她才睜開雙眼。
“怎麽樣了？”
見她檢查完了，夏彌焦急地問道，“少爺沒事吧？”
“隻是脫力了而已，過段時間就能恢複。”
希法搖了搖頭，隨即目光擔憂地看著夏彌，說道，“倒是你，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到底發生了什麽？”
聽到辰鳴沒事，夏彌的眼神終於是放鬆了下來，剛要開口說話，卻突然瞳孔緊縮，一口夾雜著黑煙的汙血從口中吐了出來，而後直接癱軟在地上。
“夏彌！”
希法的眼圈瞬間通紅，快速地抱住夏彌的身體，一滴滴眼淚不受控製地打在他的臉頰，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到底怎麽了啊？！”
極端濃鬱的魔力不要命地從希法的身體裏湧出來，卻在接觸到夏彌時，詭異地被吞噬了。
“這……”
那不遠處，聽到動靜剛剛趕來的夢卡羅文見到這一幕，眼瞳陡然凝固了起來，“他被絕對湮滅侵蝕了？”
這句話，讓得在場的所有天使都有些毛骨悚然，能夠將一個無冕之王逼成這樣的絕對湮滅，絕對是刷新了他們對這一物質的認知。
而夢卡羅文知道的，卻比其他天使更多，夏彌，兩千年前的神戰參與者，在那時他就是極端強大的無冕之王，也是極少數能夠憑借不是魔王存活至今的惡魔之一，在天堂的強者階層中，這隻絕望的忠犬，絕對是魔王之下的第一噩夢。
震驚的同時，一絲絲的恐懼也彌漫在夢卡羅文的心頭，他極為地不解，究竟是何等濃鬱的湮滅物質，才會將他侵蝕成這樣。
“咳……”
就在所有人都驚恐萬分之時，那不遠處，卻傳來了一聲輕咳，將他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辰……辰鳴少爺……”
略帶哭腔的聲音從希法的口中說出，“夏…夏彌他…怎麽辦啊……”
勉強著自己站起身來，辰鳴沒有說話，他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無力地跪在了夏彌的麵前。
他微微眯眼，一絲絲白色霧氣在他微微抬起的手掌快速凝聚，本就蒼白的臉色，也因為這樣不經意的動作，變得如同一張白紙。
白霧飛快地散發，壓縮著，閃爍著炫目的銀紅雷電，形成了一顆附著著雷電斑紋的丹丸，奇異地懸浮在他的手掌上空。
“呼……”
丹丸凝聚完成，辰鳴才緩緩睜開了已經失去了神采的雙眸，沙啞說道，“喂他吃下去……”
說完之後，他的手掌就垂在了地麵上，頭顱也仿佛失去了支撐一般低垂著，顯然是因為徹底力竭而再次陷入了昏厥。
希法呆愣了半晌，這才慌亂回神，她快速地拿過懸浮在半空中的丹丸，直接塞進夏彌的口中。
丹丸進入夏彌的口中之後，他的身體裏散發出來的吸噬之力戛然而止，那原本停止了的呼吸也恢複了過來，皮膚表麵，一道道淡淡的雷電紋路時隱時現，仿佛在驅逐著那身體裏的肮髒物質。
不僅如此，希法還感知到了夏彌體內那原本陷入死灰的魔力，又再一次地燃燒了起來，迅速流淌在他的四肢百骸，將身體受損的各處快速地恢複了過來。
“太好了……”
輕輕拂去夏彌臉上那近乎幹涸的血跡，希法喜極而泣，在某一刻，她甚至以為這個與自己相伴多年的同伴兼愛人，就這麽離他而去。
莫大的心酸，讓得她再也顧不得矜持，那鮮豔的紅唇，輕輕落在了夏彌的嘴唇上麵。
“嗯……”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夏彌微微睜開雙眼，卻是有些錯愕地看著眼前與自己親吻的女人，一絲久違的波瀾，在他的眼眸泛濫。
許久之後，希法才依依不舍地抬起頭來，兩腮有些羞紅地說道，“呆子，你嚇死我了！”
“額……”
本就感情缺乏的執事，在這一刻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他茫然地掃視著周圍圍觀的天使，微微皺眉，道，“我是誰？這是哪？”
“……”
全場變得鴉雀無聲，縱然先前那一幕的感動還在，天使們還是忍不住暗罵這位無冕之王一聲木頭。
“對了！”
似是想起了什麽，夏彌連忙從希法的懷中坐起，“少爺怎麽樣了？”
“少爺他……”
提起這個，希法原本因為夏彌好轉的心情又變得悲傷了下來，她看向了那跪在地上的辰鳴，“為了救你，少爺將自己的魔力耗盡了……”
“少爺……”
夏彌也轉過頭，目光呆滯地看著那麵無血色的青年，自責地喃喃，“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為我，少爺也不會……”
“不要把什麽事情都大包大攬。”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道空靈的聲音，讓得希法與夏彌的心神都為之震顫，他們連忙起身行禮，“莎綺羅大人。”
然而莎綺羅卻似乎連話都懶得和他們說，徑直地走到辰鳴的身邊，責怪道，“就知道逞能，現在好了吧？樹苗枯竭，可有你好受的！”
夏彌略微猶豫，開口問道，“大人，少爺他……”
“他沒事，隻是把最後的魔力奉獻給了一件東西。”
莎綺羅微抬眼眸，平淡說道，“不過這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我會帶他去該去的地方，你們就留在這裏協助天使防禦終焉之獸，既然他定下了合作意識，那就好好合作，如果誰有意見……”
她的目光陡然淩厲，讓包括夢卡羅文在內的所有天使身體都是一緊。
隻是下一刻，又回歸了平淡，“算了，合作與否關乎的是華夏的存亡，我想天使還沒有蠢到去陽奉陰違。”
她的小手輕輕搭在辰鳴的肩膀，而後化為猩紅的火焰，將他包裹之後，憑空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裏。
“縱然被無限削弱化，這位大人的氣息依舊讓人心悸……”
目送著兩人離開，夏彌眼眸中閃過一絲崇拜，“能夠得到她的厚愛，真不知道對少爺來說是福還是禍……”
“誰說不是呢？”
希法一步來到了夏彌的身邊，微微揚起臉頰，看向那木訥的執事男人，“那我問你，能夠得到我的厚愛，對你來說，是福還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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