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間相遇 第二百八十六章 種子
說完話的泫雅抬起頭看向辰鳴，卻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即眼眸中又多了一絲溫柔，“你還真是……有意思呢……”
在她看過來時，辰鳴已經拿起桌子上盛放著整座“世界”的水杯，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仿佛即便杯子裏裝著的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他都會一口喝光，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將杯子輕輕放下，辰鳴微笑說道，“既然我已經決定了吃下世界樹的根須，那麽現在猶豫，也無濟於事，那麽幹脆我就不用去想這麽多，不是嗎？”
“即便你生活在我那個群星璀璨的時代，你依舊會是綻放的最絢爛的太陽……”
毫不吝嗇地誇讚著，泫雅溫柔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就祝你成功。”
她站起身來，身影緩緩消失不見，連帶著一起消失的，還有那木屋，以及原先的那座草原。
眼看著周圍再次陷入黑暗，辰鳴卻沒有絲毫的慌張，因為他甚至沒有了慌張的機會。
不知為何，在喝下那杯水後，辰鳴體內原本安定下來的那些意誌之息，突然變得極端的狂暴，充斥著暴怒與毀滅，在他的四肢百骸奔流不息，那散溢出來的能量，仿佛要將他的靈魂撕裂。
“啵……”
而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一顆奇特的種子，散發著一道道銀色光輝，將原本那侵入了這一世界的意誌之息全部化解，濃濃的生命氣息，化作最堅強的盾，將那猩紅浪潮提防。
黑暗之中，兩股力量的對碰，將辰鳴的身體直接摧毀，但下一瞬間，又徹底地恢複了過來，他的靈魂也是一樣。
無窮盡的痛苦讓他的意識一次次地陷入黑暗，但他卻不敢昏迷，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著某個人告訴他，一旦他失去了意識，那麽這次的融合也將宣告失敗，而他也會因為能量的暴走而死。
黑暗中，猩紅的閃電將這裏照亮，那顆小小的種子，宛如皓月一般，迎接著毀滅的到來。
種子的周圍仿佛出現了一座又一座的世界，卻在出現的瞬間，又被閃電毀滅。
無數的雜念哀嚎充斥著辰鳴的腦海，仿佛在告訴他，種子生成的那些世界都是真實存在的，世界中的生命，也是一樣，世界毀滅，就意味著生命的終焉。
宛如洪流一般的無數意識，決堤地湧了上來，險些將他的意識衝散取代，但讓他驚奇的是，那顆創造了無數世界的種子，卻像是在默默守護他一樣，每當他即將無法支撐時，就會有著一絲清流讓他瞬間驚醒。
“原來那杯水，是您送給我抵禦意誌衝刷的禮物……”
漸漸的，辰鳴突然有些明白了，泫雅女神遞給他的那杯水，其實根本不是世界的力量，而是為了帶給他希望而贈予的一道曙光。
世界樹的根須力量極端可怕，但正如女神所說的那樣，莎綺羅的意誌之息與世界樹的力量相悖，根本沒有融合的萬分之一可能。
但不知道怎麽感應到他的女神，卻將根須化作種子，將世界源泉作為養料，為他的成功提升一些概率，雖然這些概率，依舊隻是微乎其微。
“偉大而又堅強的泫雅女神，您才是真正的神……”
撕裂的痛苦無止境地上演，更多的雜念如野草般燒之不盡，辰鳴已經麻木了，卻不敢麻木，瀕臨崩潰了卻不敢崩潰，他知道，一旦自己出現了一絲絲的懈怠，那麽接踵而來的，就將會是什麽樣的局麵。
他怕死嗎？
不怕。
他想死嗎？
不想。
吃下那根枯枝，就意味著真正的死亡，他知道，但他看來，即便交融無法成功，他死了，那麽莎綺羅也就會輕鬆很多，不需要為了遷就他，而去做些危險的事，去走那些危險的路，沒有人能夠傷害她，因為那時的她將毫無缺陷。
但萬一成功了呢？他就擁有了對抗女神，對抗傑拉斯的力量，也就擁有了能夠保護她的力量，雖然微不足道，卻能讓她少受傷害，這就足夠了。
“兩個結局，都不是虧本買賣，我為什麽不做？”
縱然萬般痛苦，靈魂被磨滅成粉末無數次，他依舊能夠談笑風生，他是辰鳴，他是無畏死亡者。
他不想死，種子就不會讓他死，雖然他不怕死，但自私的他，依舊奢求著能夠留在莎綺羅的身邊，痛苦一些，又有什麽關係？
意誌之息是莎綺羅的東西，雖然暫時切斷了與她之間的聯係，但本能的，這一縷氣息在最憤怒地發泄之後，最終還是緩緩收斂了氣焰，而那顆世界樹的種子呢，則是緩緩地落在了那片貧瘠的，充滿了血腥與火焰的土地上，遁入地麵，長出了一棵小小的萌芽。
原本應該是翠綠的葉片上，卻有著一抹嬌豔的猩紅，如同血液一般。
萌芽的上方，有著一片煙霧繚繞，時不時地閃爍著一些極為絢爛的光景，這是世界樹的本能，世界構成。
而樹葉的下麵，則是無盡煉獄的猩紅，閃電，火焰，血液，哀嚎，哭泣，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一片樹葉，將兩個世界完全隔開，兩種截然不同且相互矛盾的力量，在這一刻卻詭異地完美交融。
“所以說，不去試一試怎麽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依舊是木屋，依舊是草原，依舊是那位完美無缺的女神，辰鳴微笑地為她倒了一杯水，說道，“女神大人，謝謝您對我的幫助。”
“給予你幫助的不是我。”
泫雅搖了搖頭，眼中依舊充滿了驚訝與好奇，她指了指辰鳴的胸，說道，“是你的心，你的勇氣，賦予了你成功。”
她微微笑道，“感謝你自己吧，孩子。”
“嗯。”
辰鳴點了點頭，道，“您的女兒，我會好好守護，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泫雅不以為然，沉默了片刻，道，“還是那句話，有些既定的事情，即便你再怎麽努力，則無法改變，你……”
她站起身，身影伴隨著木屋草原緩緩消散……
好自為之吧……
……
現世。
此時的貴族區域，已經看不到任何的建築，整片區域都被一股極端慘烈的氣息彌漫，那猩紅如血的大樹，樹冠將整片天空隔絕。
而那巨大的主幹下，夏彌渾身是傷地坐在那裏，劇烈地喘息著。
他的臉色慘白得嚇人，眼中充斥著驚悸與不解，在剛才，那原本還算溫順的巨樹，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樣，整棵樹都變得猩紅，而且極為狂暴地對他發起了進攻。
不僅如此，那綠樹的樹冠，還時不時地有著可怕赤雷落下，如果不是有著他的結界，這片區域恐怕都化作一個深坑了，不會有任何東西存在。
“這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看著那已經停滯了成長與攻擊的巨大樹冠，夏彌低聲呢喃，這棵如同妖孽的詭異植物。讓他吃了不少的苦頭，甚至如果一個不慎，他都有可能隕落在其藤蔓之下。
“嘩……”
突然，那大樹又再一次地劇烈顫動了起來，嚇得夏彌連忙跳起，恐怖的魔力蕩漾全身，一道道魔法瞬間形成，隨時應對著即將到來的攻擊。
然而等待著他的，卻不是大樹的進攻，那原本籠罩天空的樹冠，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原本紮根極深的根須，也隨著主幹的消失而消失。
原本的華麗城堡消失不見，隻剩下一片狼藉的廢墟之中，站著一位閉目的青年，一如之前那樣，沒有絲毫變化。
“呼……”
重重地鬆了口氣，夏彌邁開步伐走向青年，“少爺……”
然而他還沒有接近，心中就有著一絲極端危險的感覺突然冒出，那是在麵對大樹時才出現的，卻在辰鳴睜眼的瞬間，猛然爆發出來。
但很快，這種氣息又詭異地消失不見，快到讓夏彌甚至有一種出現幻覺的感覺。
“時間過去多久了？”
辰鳴掃視了一眼四周，又看到了夏彌身上的傷勢，皺眉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還有五分鍾，莎綺羅大人才會醒來。”
夏彌苦笑一聲，將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辰鳴。
“不好意思，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聽完夏彌的訴說，辰鳴歉然地說道，“辛苦你了，夏彌。”
夏彌搖了搖頭，道，“這是屬下應該做的。”
辰鳴微微一笑，也不再說什麽矯情的話，掃視了一圈四周之後，苦笑道，“五分鍾，將這裏恢複原樣還真是有些難度……”
“什麽難度？”
夏彌還沒開口，天空中傳來的那道冷漠的聲音，卻讓得兩人瞳孔緊縮了一下，他們抬頭看去，卻隻見一身紅裙的莎綺羅，正飽含怒意地看著辰鳴。
“莎綺羅……”
一絲絲的冷汗在兩人的背後冒出，辰鳴幹巴巴地開口，“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女孩似乎非常生氣，撇過眸子看向夏彌，“夏彌，他胡鬧你也跟著胡鬧？”
“大人……”
夏彌嘴角苦澀，雖然莎綺羅沒有釋放壓力，但那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依舊讓他難以呼吸。
“你別說話！”
莎綺羅皺了皺眉，邁開小腳瞬間來到了辰鳴的麵前，靈秀的小鼻子在他的身上嗅了嗅，薄怒道，“貪心的男人，我給你的力量還不夠，為什麽要去覬覦她的力量？”
“你聽我解釋……”
辰鳴剛剛開口，卻被女孩那冰冷的目光瞪了回去，低頭說道，“對不起……”
“得到什麽就意味著失去什麽。”
莎綺羅抬眸說道，“她的力量太過偉大，你準備拿什麽作為交換？”
辰鳴呼吸一滯，“我……”
“自說自話的家夥。”
莎綺羅冷哼一聲，嘀咕道，“真不知道你是想拯救我，還是想被我拯救……”
後麵的話辰鳴並沒有聽清楚，他伸手拉了拉女孩的衣袖，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莎綺羅眸光微閃，聲音變得輕柔了些，她轉身看向辰鳴，道，“我沒有生氣，隻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如果沒有了你，那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我會發了瘋地將它毀掉，你知道嗎？”
“嗯，我知道。”
辰鳴眼眶微紅，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下不為例。”
莎綺羅瞥了眼四周，隨手揮動之間，一切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就連夏彌的結界，也如同紙糊的一樣。
拉著辰鳴走進住處，來到客廳坐下，女孩微微猶豫，囁嚅著問道，“你見到她了吧？”
“誰？”
辰鳴微微愣神，隨即想起了泫雅說過的話，點頭道，“見到了。”
“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莎綺羅眼眸微斂，低垂著臉頰看著小手，說道，“意誌是她的女兒，唯有具備了意誌的力量，在接觸到世界樹時才能夠將她的一絲殘念喚醒。”
“在意誌初生的蒙昧時期，她就已經被秩序殺死，所以我的記憶裏，沒有她的任何印象……”
看著眼前顯得有些孤零零的女孩，辰鳴心中泛起一抹溫柔，他開口道，“泫雅女神，是一個很愛笑，很活潑，也很溫柔的人，如果不是有她的幫助，我恐怕也無法將力量交融，她是一個真正的偉大的女神，同時，她很愛你……”
“那我還真是想見一見她呢……”
莎綺羅落寞地說道，“是意誌想見一見她吧？”
“你為什麽不去見她？”
辰鳴不解地問道，“掌控意誌的你，應該是可以見到她的吧？”
“我為什麽要見到她？”
莎綺羅眼眸微抬，道，“意誌沒有獨立的意識，唯有身為代言人的我與之結合，才產生了意識，很遺憾，我的父親並不是泫雅的丈夫，所以從根本意義上來說，我與泫雅之間的關係，也就隻是因為意誌而產生的，我也就沒有理由去見她了。”
“女神說過，隻要掌控了意誌，那麽不論那個人是誰，都會是她的孩子。”
辰鳴微笑道，“去見一個深愛著你的長輩，又需要什麽理由？”
“即使是到了現在，我依舊不理解你們的感情。”
莎綺羅看了眼辰鳴，說道，“不過你說得對，我會找個機會去見她的，至於她願不願意見我，那就是她的事了。”
“嗯。”
辰鳴點了點頭，溫柔的說道，“相信我，你會喜歡她的。”
“喜歡？”
莎綺羅篤定地說道，“除了你，我不會喜歡任何人。”
辰鳴一愣，失聲笑道，“你這告白來的讓我猝不及防啊。”
“是嗎？”
莎綺羅低下頭，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呢喃道，“是它讓我這麽說的……”
“咳咳……”
這時，門口傳來了蒂瑞斯汀尷尬的輕咳聲，他走了過來，“雖然打擾你們二人世界很不禮貌，但是，有一件事，我想你必須知道。”
辰鳴微微皺眉，轉頭看向他，說道，“什麽事？”
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蒂瑞斯汀眼神凝重地說道，“在半個小時前，皇宮收到了一份來自尼珂斯發來的魔法求援信號……”
“尼珂斯的求援信號？”
辰鳴挑了挑眉，不解道，“你們是敵對關係，尼珂斯怎麽會向你們發出求援？”
“是多國魔法盟約。”
蒂瑞斯汀臉色沉重地說道，“在一千多年前，人間曾經爆發過一次世界性的魔法戰爭，那個時候，地獄與天堂剛剛結束神戰，正是力量最薄弱的時機，被流放到這裏的惡魔不知道因為什麽聚集在一起，集中攻擊某個強國，導致那個國家直接覆滅，時間異常之快，甚至連秩序天使還未出現，那個國家，就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雖然這件事情被秩序糾正，那些目睹事件發生的普通人類也被篡改了記憶，但人間那些具備魔力的魔法師們，卻記住了這一曆史悲劇，經過協商之後，有幾個魔法強國決定，為了避免這種事情再次發生，世界上擁有魔法師的國度，必須強製性地簽訂盟約，在發生了某些大範圍影響人類的事件且秩序無法插手之時，這些國度的魔法師，都必須聯合出手解決，而我們赫絲緹福與尼珂斯也在這一行列內。”
他抬頭看向辰鳴，說道，“他們這次之所以會發起求援，是因為他們的魔法師軍團已經失去了作用，而羅摩山脈的那些怪物，又不知為何地離開了自己的領地，進入尼珂斯的城市之中大肆破壞，三天時間，已經有兩座城市被清掃一空。”
“羅摩山脈的怪物離開了領地？”
辰鳴的臉色，也有些鄭重了起來，他開口問道，“這些怪物的實力如何？”
“大部分的怪物隻是五階到七階，但有二十多頭，則是達到了八階，乃至更高。”
蒂瑞斯汀說道，“現在的人間，已經有大量的普通人關注到了這裏，瞞是瞞不住了，因為封印的緣故，現在能夠出手的隻有天使，魔人，還有你們這些因為任務而降臨本體的惡魔了。”
“那就讓天使……”
辰鳴剛要開口，卻想起那些怪物的詭異，臉色陰沉道，“天使無法解決這些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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