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間相遇 第一百八十二章 記憶
晃神許久，辰鳴才不知所措地道，“小姐這告白，來得讓我有些猝不及防啊，隻是我有些不明白，小姐說的麵目全非，是什麽意思？”
“沒關係。”
答非所問地搖了搖頭，羅曦將目光移開，說道，“我可以等，我……”
“羅曦小姐。”
辰鳴心中煩躁，皺眉道，“我不知道你將我錯認為是什麽人，但，我不是他，還請羅曦小姐不要再說了。”
羅曦說道，“先生何必糾結我將先生當做是誰？先生認為，我將先生當做是誰？”
辰鳴默然，一時之間，他不敢回答她那明知故問的問題，“或許我不該出現在你的世界裏。”
“是呢。”
羅曦點了點頭，說道，“誰又該死，不願意離開你的世界？”
她輕聲說道，“你一直讓我忘記過去，可就是這過去，才讓我覺得值得珍惜，你難道連讓我回憶的權力，都要剝奪嗎？”
“……”
無言以對，辰鳴隻能撇開目光，看著大熒幕上，那令他覺得有些乏味的一幕幕，不再說話。
一場電影，兩個小時，他們走出了影院。
伸了伸懶腰，羅曦笑道，“謝謝先生今天陪我來這裏看電影。”
“和小姐在一起的時光總是那麽美好卻又短暫的。”
辰鳴微笑道，“隻是羅曦小姐，請恕我以後不能再陪著你了，我害怕我會帶著不舍離去。”
羅曦愣了愣，指了指身後的懷舊影院，說道，“先生知道為什麽，我剛才會說這是我最後一次來到這裏看電影嗎？”
辰鳴皺眉，“為什麽？”
“再過十天，這座電影院就要關門了。”
羅曦緩緩邁步，低低地說道，“我很想把過去留在身邊，可過去總要離開，我就在想，哪怕隻是一點點殘影，記憶，隻要能夠留下，那就都不算離去，縱然你離開時會有不舍，可被離開的那個我呢？連關於你的記憶，你都不願意為我留下？”
“電影可以是悲劇收場，可人生在死去之前，結局都沒有定數，先生又為什麽要這麽早地就讓我殺青？”
羅曦自始至終沒有回頭，這個聰明的，堅強的女人知道，她再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了，就像辰鳴知道，他與她隻見所隔著的，不是一個人或物，而是一個世界，一個善良的她無法到達的世界。
辰鳴轉身離開了，電影有散場的時候，人也有分離的時候，他們知道，彼此留給對方的，都將隻剩記憶。
“這沒什麽不好的。”
他淚流滿麵地說道。
江南市的那家名為“夢之家”的酒吧，在店主從醫院出來的十天之後，以其離世為緣由，最終貼上了“本店轉讓”的字樣而告終。
沒有喪葬儀式，沒有親朋哭訴，這個名為劉元的青年就這麽消失在了這個毫無人情味的世界上，隻有那西郊陵園中，在時隔二十多年後，又多了一座新墳，沒有人知道，是誰為他立的碑，也或許是，沒有人會去在意吧……
在墓碑的右下角，有著一段這樣的話，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許我們 從來不曾去過，但它一直在那裏，總會在那裏。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是摘自《挪威的森林》，來自那極東之國的作者村上春樹所著的中的語錄。
也或許，是建造這座墓碑的人，對未來的某一種期許……誰知道呢？
……
下定決心要離開的人，總歸要比留下的人更看得開，那也不一定呢。
晨星夜總會，坐在客廳裏的特蕾西婭看著走廊轉角的那個鎖著門的房間，眼眸中充斥著淡淡的悲傷。
“辰鳴沒事吧？”
她的對麵，娜莎皺著眉問道，“他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三天了！還是不願意出來？”
“能不能不要一直問了……”
或許是因為心情煩躁，特蕾西婭微怒道，“我交給你的事情都做好了嗎？”
“額……我馬上就去！”
縮了縮脖子，娜莎馬上起身，轉身就走。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特蕾西婭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將目光放在了那個封閉的房間，“隻有你自己，能夠放開你自己，我不會，也無法替你做出選擇……”
整整七天時間，那個外界傳聞死去的青年，從未離開過房間哪怕半步，即使是晚間充滿魅惑的環境，也無法驚擾到他。
舊城區的那家懷舊影院，最終沒有逃脫關門的命運，與時代脫節的舊物，在歲月的大刀闊斧之中，留給人們的，隻有時常被拋在腦後的淺薄記憶。
“嘎吱。”
關閉了十天的房門終於打開了，一位麵色蒼白的青年走了出來。
“心情好點了嗎？”
看著眼前這張比起十天前好了無數倍的臉色，特蕾西婭起身相迎，“感覺怎麽樣？還習慣嗎？”
青年微微一笑，道，“好多了，謝謝你為我提供住處，如果不是這樣，我恐怕就要露宿街頭了。”
“能開玩笑，就說明已經沒事了。”
兩人一起，走到沙發坐下，特蕾西婭笑道，“你再不出來，我都打算破門而入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辰鳴歉然一笑，隨即問道，“摩耶的身體怎麽樣了？”
“她已經好多了。”
特蕾西婭說道，“雖然光明魔力給她造成的傷害極大，但屬於九頭蛇那獨特的強悍生命力讓她恢複得很快，估計再過兩天時間，就可以醒來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該死的海梅澤，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眼中閃過一絲暴戾，辰鳴問道，“這幾天，天使那邊有沒有什麽動靜？”
“沒有。”
特蕾西婭搖了搖頭，道，“自你從西陵回來的這段時間，我一直讓娜莎她們密切關注著教會的一舉一動，包括雷迪尼亞大教堂中也安插了魅魔的傀儡，一切都和往常沒什麽太大區別，但奇怪的是，從收集回來的情報來看，海梅澤並沒有回到雷迪尼亞，甚至連城市裏其他的幾家教會，都沒有他的蹤影。”
“是藏起來了麽……”
辰鳴皺了皺眉，又問道，“那那位名為克洛伊的天使，你有沒有她的情報？”
“這個女天使的來曆，可比海梅澤難查無數倍了。”
特蕾西婭苦笑道，“我翻閱了十年來所有關於天使的情報與記載，都沒有查到她的任何信息，她的存在，就好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樣。”
“查不到也沒關係。”
辰鳴皺了皺眉，又舒展開來，“我的主要目標不是她，接下來的時間裏，你隻要幫我盯住海梅澤就行。”
“這倒是沒有問題。”
特蕾西婭微笑道，“另外就是你的身份，也需要改換了。”
“額……”
辰鳴愣了愣，這才想起，自己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他苦笑道，“這個就有點麻煩了……”
“其實也沒什麽麻煩的。”
特蕾西婭說道，“你來到人間沒有多久，所接觸到的圈子也不算大，想要改變身份還是比較容易的，這座城市很大，隻要你注意點，碰到這具身體故人的概率還是可以控製到最小的。”
“那就好。”
辰鳴鬆了口氣，道，“關於行走人間的這些東西，你們比我熟悉，所以新身份的事情，還要拜托你了。”
“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特蕾西婭微笑一聲，從魔法戒指中取出一個文件夾放在了辰鳴麵前，“在你第一次來到晨星的那天，我就已經著手準備你的新身份了，為的就是以防萬一，關於這一點，你也需要注意一下，不論是天使還是惡魔，來到人間之前都要提前準備好備用身份，一旦前一個身份無法再使用，你就需要立即切入另一個身份，否則的話，你就隻能暫時消失在人類的視線中，直到他們將你徹底淡忘。”
“安迷修這個坑貨……”
無奈地怒罵一句，辰鳴感激道，“受教了。”
“其實很多惡魔都不在意是不是需要新的身份。”
特蕾西婭微笑搖頭，“想要在人類麵前隱藏自己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了，他們隻需要注意不要暴露在天使眼前就可以了，但我們魅魔不同，與人接觸是我們的天職，多種身份也是必須要有的。”
“所以……”
辰鳴調侃道，“作為魅魔的公主，你也需要和其他人接觸？”
“你這是什麽意思？”
特蕾西婭一聽，頓時像是點燃了火藥桶一樣，臉色瞬間充滿了怒火，起身一巴掌將辰鳴拍倒，“你可以不喜歡我，但請你不要侮辱我！”說完，她憤然離開。
“額……”
撫摸著有些生疼的臉頰，辰鳴一臉錯愕地起身，喃喃道，“我說錯什麽了嗎？”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想明白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誤會可有些大了……”
“待會兒好好跟她道個歉吧。”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卻讓辰鳴好好的體會了一把得罪女人的下場。
原本的溫香暖床沒有了，每天的各種特色美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來自魅魔們的敵視與白眼。
更讓辰鳴無語的是，他一直想找個機會跟特蕾西婭道歉，然而每次見到她，卻都被其他魅魔巧妙地用其他事情阻撓，即便有了單獨相處的機會，這個怨氣頗深的女人，也始終板著臉，不給他任何道歉的機會。
就這樣，尷尬的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心灰意冷”的辰鳴也不再強求於道歉，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的事情上。
二樓的客廳裏，辰鳴與一名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沉默了許久，他才問道，“李朝，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比起之前那幾次相見，這個名為李朝的男人臉色憔悴了不少，而且辰鳴還發現，他的身體裏，那隻和他簽訂契約的惡魔，氣息變得十分微弱，像是受到了什麽極大的傷害。
顫巍巍地捧著一杯溫水，李朝祈求道，“尊貴的惡魔大人，請您救救我們的魔法結社吧……”
“救救魔法結社？”
辰鳴皺了皺眉，凝眸道，“是發生了什麽事嗎？說來聽聽。”
“事情是這樣的。”
喝了口水，李朝盡量平緩情緒，道，“在兩天前，不知道什麽原因，我們的魔法結社被那些神聖教會襲擊了，許多的據點都被他們拔除，我們的同伴也被他們囚禁了，還有更可恨的是，您的同類，與我們簽訂契約的那些惡魔，都被他們用神聖火焰焚滅了！即便是我體內的維文大人，也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神聖教會？”
聽到這裏，辰鳴心中一突，“他們怎麽會無緣無故地襲擊你們？你們沒做什麽違反規定的事情吧？”
“完全沒有！”
李朝連忙搖頭，道，“我們魔法師一族自古以來都隱藏在暗處，從不敢在外麵暴露自己，除非出現了什麽重大事件，否則一直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的，和正統的教會相比，沒有政府背景，沒有高階惡魔撐腰的我們，從來就像是過街的老鼠一樣，保護自己都極其艱難，更何況暴露自己了。”
“你們隱藏得這麽好，又怎麽會被發現了？”
辰鳴思索片刻，問道，“有沒有發現什麽其他生命混跡在教會之中？”
“就算有，憑他們的低微魔力，又怎麽會發現的了？”
李朝還沒說話，不遠處就傳來了特蕾西婭冷淡的聲音。
“終於肯和我說話了？”
見那位絕美女人開口，辰鳴也鬆了口氣，起身道，“特蕾西婭，之前……”
“之前的事以後再說。”
還沒等他說完，特蕾西婭就打斷道，“還是先說一說關於魔法結社的事情吧。”
“這位是……？”
看著那走過來坐在辰鳴身邊的女人，李朝的目光開始出現了異樣，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
“命不要了？”
辰鳴的臉色冷漠了下來，嗜血的氣息讓李朝那原本潮紅的臉龐瞬間煞白，鮮血從他的眼睛裏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
他慌亂地跪在地麵上，低著頭顱不敢再去看一眼，“大人饒命！大人……”
隻是下一刻，李朝瞬間驚醒，他發現自己還坐在原位，摸了摸臉上，並沒有鮮血流淌，再看向特蕾西婭時，卻隻看到了一張恐怖至極的惡鬼麵孔，嚇得他險些暈厥。
“再有下次，我會將你的靈魂永遠囚禁。”
辰鳴冷哼一聲，這才看向特蕾西婭，後者瞥了眼那滿是義憤填膺的臉頰，嘴角不由自主地動了動，但很快就板起臉來，說道，“這次的襲擊，恐怕是來自天使的指揮。”
“果然……”
心中早有答案，辰鳴問道，“知道他們的目的嗎？”
“還在調查中。”
特蕾西婭說道，“不過就目前的規模來看，我想這件事幕後的操控者，應該是海梅澤或者克洛伊，當然，也不排除其他的高階天使降臨到這裏。”
“可以猜出他們是什麽目的嗎？”
辰鳴問道，“即便這些魔法師的等階低微，但分布的地方都極為難尋，想要找出，花費的功夫不會少，這樣大費周章的舉措，我想，他們的目的應該很大。”
“狩獵魔女。”
特蕾西婭紅唇微張，道，“你來自這裏，我想對於這個詞匯你應該不會陌生吧？”
“你是說，幾百年前在西歐那些國家發生的那起大量屠殺魔女的事件？”
辰鳴眉頭皺起，道，“可那和現在這件事有什麽關聯嗎？”
“幾百年前，魔女在西歐的一些國家中盛行一時，甚至在某些時候，她們的勢力一度超過了國家支持的神聖教廷。”
特蕾西婭麵色平淡，娓娓道來，“天使與惡魔降臨人間，通常是為了取得人間的信仰，增強他們的魔力，魔女們借助惡魔力量的同時，也會將自己的生命，靈魂獻祭給惡魔，惡魔的強大，顯然不是天堂願意看到的事情，於是，神明就降下神諭給人間的教廷，讓他們大肆狩獵魔女，減少地獄的信奉者，魔女狩獵，就此爆發，經過了幾十年的討伐，沒有得到人們支持的魔女最終輸給了教廷，雖然不至於覆滅，但也無法掀起任何的風浪，對此，地獄的魔王們也毫無辦法，因為和平的時間總比戰爭多，隻有在混亂的時期，他們才能夠大肆收攏信徒，信仰的天平總歸會傾倒在正義的一方。”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一次江南地下結社的覆滅也是因為某一神明降下的神諭？”
辰鳴目光凝重，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就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事情了。”
“如果是神明的話，那麽受到影響的可就不止這一座小小的江南市了。”
特蕾西婭平淡道，“我想，應該隻是某一天使無法滿足自己內心的，私自發動的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