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間相遇 第一百七十七章 真相
步伐停在了車邊，辰鳴點了一支煙，輕嘬一口，靠在車門上輕笑道，“出來吧。”
沉默了片刻，停車場的另一邊，走出了一個人影，滿是血絲的眼睛裏充滿了怨恨，就好像是要把眼前這個家夥生吞了一樣。
“被魅魔的魔力影響喪失了理智麽？”
看著那宛如野獸一般劇烈喘息的西裝男人，而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阻攔辰鳴進入夜總會的那位工作人員，辰鳴冷笑，走上前去，“不做人了嗎？”
輕輕的一句話，就像是點燃了心中下藥的導火索，男人低吼地朝辰鳴一拳揮去，卻被他抬手接住，“娜莎這家夥，就不知道收斂點？”
無奈地歎了口氣，辰鳴隨手一推，將男人推倒在地，自己則打開車門就要上車。
“給我死！”
然而男人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拿出了一把匕首，再次衝了上來，直接向著辰鳴的後背中心刺了進去。
刺啦一聲，卻讓男人瞬間恢複了清醒，他眼瞳縮成細針，踉蹌後退，如同狗一樣地大叫逃竄。
插進去的匕首出沒有鮮血流出，辰鳴隨意一震，匕首像子彈一樣彈射出去，對著那逃竄的男人飛去，不偏不倚，正中背後。
“好好的人不當，偏要當條亂咬人的瘋狗。”
瞥了眼身後那倒在血泊之中已經無力掙紮的男人，辰鳴無奈地歎了口氣，作為曾經的人類，他不想殺人，但也不會去管別人，男人的選擇將自己推向了深淵，辰鳴不去殺他，別人也不會放過他。
“魅魔的魔力固然擁有放大的本質，但如果心中沒有歹念，你又怎麽會暴起殺人？”
將手中燃盡的煙蒂丟到男人的腳邊，猛烈的火焰瞬間把屍體連同血液點燃，不一會兒功夫，地麵上就隻剩下一抔黑色的灰燼。
駕駛著跑車從灰燼上碾壓了過去，辰鳴再不回頭，他不想殺人，但殺一個想殺他的人，他也毫無心理負擔。
不巧的是，與羅曦相約的晚餐時間，天上下起了蒙蒙小雨，昏暗的夜空，辰鳴坐在車裏等了兩個多小時，卻遲遲不見她從醫院出來。
“被什麽事情絆住了麽？”
心中這樣想著，辰鳴走下車，來到了醫院大堂。
“你好。”
走到前台，辰鳴對著前台的護士微笑道，“請問羅曦醫生今天還沒下班嗎？我打她的電話也打不通。”
“羅曦醫生的話，她下午就去出外診了，現在不在醫院誒。”
護士禮貌地問道，“請問您找她有什麽事嗎？如果不急的話，我們這裏可以先為您登記。”
“謝謝，不用。”
辰鳴搖了搖頭，皺著眉轉身離開了大堂。
回到車裏，辰鳴就打算驅車離開，而這時，那讓他極為熟悉的女人也剛剛走上台階。
“真巧。”
他下了車，撐起雨傘走近小跑中的羅曦，微笑道，“美麗的小姐，看來你需要來自紳士的幫助。”
“劉元？”
羅曦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麽還在這裏？我剛才就想通知你取消約會來著，可剛好手機沒電了。”
“還好小姐不是故意不接我電話。”
辰鳴微微鬆氣，將雨傘遮在了她的頭上，與她並肩慢行，“為了和你一起吃飯，等多久我都願意。”
“你這嘴真圓滑。”
羅曦笑了笑，道，“肯定騙了不少女孩子吧？”
“怎麽會？”
辰鳴立馬搖頭，認真道，“在遇到小姐之前，我隻談過一次戀愛，雖然並沒有什麽好的結果，但請小姐相信，在愛情裏，我絕不會摻雜半句謊言！”
“誠懇的劉元先生，我當然相信你了。”
絕美的容顏上有著一絲溫柔，羅曦輕聲說著，“我總覺得，自從出院之後，先生的性格有了一些變化。”
“變化？”
辰鳴微微一愣，道，“或許是因為病入膏肓了，把一切的事情都給看淡了吧。”
“嗯……”
羅曦沉默地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道，“不過我並不討厭就是了。”
“那今天的約會，是不是還可以繼續？”
辰鳴微笑道，“當然，是等小姐工作做完之後。”
“那可能要等挺長時間的。”
羅曦皺眉道，“先生願意等嗎？”
“這是我的榮幸。”
……
等到羅曦下班，已經是深夜十點左右的時間了，兩人並沒有去夢之家，而是隨意找了一家餐廳吃飯。
餐桌前，一邊為羅曦夾菜，辰鳴一邊問道，“對了，我把我的戀愛經曆和小姐交代清楚了，小姐是不是也讓我聽聽你的故事？當然，如果不願意，我不強求。”
“沒什麽不願意的。”
羅曦麵色平淡，將筷子放在了桌麵上，拿起酒杯輕輕搖晃，然後揚起修長的脖子，一飲而下。
或許是紅酒的烈性，也或許是女人喝的太急，她白皙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暈，眼眸迷離地說道，“在大學時，我曾和一個男生長跑過一次戀愛。”
“說的是我麽……”
辰鳴目光冷漠一瞬，又恢複了原樣，他沒有插話，選擇聆聽。
“那個男孩很苦，真的很苦。”
羅曦的眼圈有些通紅，“但是他自己，卻好像是對這些苦麻木了一樣，仍舊相信，會有神明去眷顧他，可神明，卻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心中就有了一絲想法，既然神明不看你，那我就替神明看著你，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吧……”
“從大學到畢業，再到工作，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我的心就越無法割舍。”
“工作之後，他的生活才有了一些好轉，並且，我們也順理成章地組建了家庭，我以為，是我將我的幸運分給了他。”
“時間就像是一個惡魔，總愛拿我們開玩笑，在他的工作穩定之後，我以為我們的生活就要步入正軌，可病痛，卻再次將他拉入了深淵。”
她的臉頰掛滿了淚水，仿佛那個人的一切，她都親身經曆過。
“一夜之間，他就像是老了無數歲，我感受不到他的痛苦，可看著他，我的心卻很疼，真的很疼……”
“那一刻我就在想，我帶給他的，究竟是幸運，還是更大的不幸？我不敢再讓他看到我，我甚至不敢，再親眼看到他，我是個極端自私的女人，在他病重時，離開了這座城市。”
“可是心中的愛，終究是讓我瘋狂，我做了一個決定。”
“在回到江南時，我的身邊多了一個孩子，我騙他說，這是我的孩子，我想讓他徹底絕望，放棄掉自己那被病魔侵蝕的身體，至少死後，神明會接納他吧。”
“可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他非但沒有放棄自己的生命，反而忍受著痛苦，硬生生地撐了十年。”
她抓著自己原本柔順的秀發，絕美的容顏上滿是痛苦，“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讓他撐了這麽久的時間，甚至我覺得，我在他的心中，不再是那麽重要了。”
悲痛的羅曦並沒有發現，眼前這個自稱是劉元的男人，眼眶也已經被淚水充滿，一絲絲的悔意，在他的心中徘徊。
是啊，誰又能夠想到，自己怨恨了整整十三年的人，會是為了自己，才“背叛”自己的？
“你，就不怕他恨你嗎？”
強行地壓下情緒，辰鳴沙啞地說，“或許正是因為你，他才甘願忍受十年呢？或許他，隻是為了一個理由，才甘願等上十年呢？”
羅曦愣住了，看著手中透明的酒杯怔怔出神，過了許久，她搖搖晃晃地起身，“對不起，劉元先生，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做他了，你給我的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轉身離開了座位，踉踉蹌蹌地朝餐廳外走去，辰鳴沒有去送，或者說，他不敢去送。
突如其來的真相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一夕之間，他對羅曦十三年來的一切怨恨，全部轉接到了自己的身上，試問誰，能夠承受得住？
毫無疑問，羅曦的目的是很成功的，她的確將辰鳴拉入了深淵，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正因為她的這一舉措，讓絕望的君主盯上了這個可憐的男人。
為了給自己打造一個完美的後繼者，安迷修延續了辰鳴十年的生命，讓他被怨恨，痛苦折磨，最終一步步地朝地獄邁進。
呆呆的坐在餐桌前，直到服務員提醒他要打烊的時候，他才木然地離開。
深夜的江南，依舊是溫暖的，可辰鳴的心中，卻感覺不到任何暖意。
走的累了，他坐在了路邊，喝著怎麽也無法讓他醉去的烈酒，這一刻，他想要放棄安迷修的考核。
這個單純而又善良的女人，似乎沒有資格去到地獄，她該去的，應該是天堂，那個沒有烏煙瘴氣的地方。
“莎綺羅，我可能……要晚一點才能去找你了。”
倒在路旁，辰鳴將眼淚流幹了，他閉上眼睛，低聲呢喃，“請原諒我……”
這句話，可以是對莎綺羅，也可以是對羅曦，唯獨不是對他自己。
……
等他醒來，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
“這裏是……”
晃了晃有些發漲的腦袋，辰鳴四下看著，他看到床邊的杯子上“ star”的logo，“晨星夜總會？”
翻身下床，他離開了房間，來到了客廳，客廳裏一道略有些熟悉的氣息，讓他愣了愣，“特蕾西婭？”
即便是借體，依舊是美得不可方物，那個身穿淡色長裙的女人轉過頭來，微笑道，“辰鳴，你醒了？”
“嗯。”
辰鳴點了點頭，走到了她的麵前坐下，“我怎麽會在這裏？”
“我回來時正好路過，看到了沉睡中的你。”
特蕾西婭聲音輕柔，微笑道，“就把你撿回來了。”
“謝謝。”
辰鳴微笑稱謝，而後說道，“對了，你的身體……”
“托你的福，我已經沒事了。”
特蕾西婭輕笑一聲，又皺起眉頭，擔憂道，“倒是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
辰鳴搖頭失笑，道，“打擊的確是有，不過我也想明白了，我和她啊，終究是有緣無分，錯愛一場了。”
“其實如果表明身份，你們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特蕾西婭低眉道，“我不想看到你痛苦的樣子。”
“即便表明了身份，我和她，也沒有半點可能性。”
辰鳴灑脫笑道，“她該前往的地方是天堂，可我的靈魂，卻屬於地獄，我不願意，再看到她受半點傷害。”
“在你的眼裏，地獄就那麽不堪麽？”
特蕾西婭皺了皺眉，苦澀道，“你就那麽不願意，生活在地獄麽？”
“怎麽了這是……”
看著她泫然欲泣的模樣，辰鳴有些不知所措道，“我不是說地獄不堪，隻是我和她的生活方式不同，我們不應該處在同一個世界。”
“你……”
特蕾西婭還想再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歎息道，“算了，隨便你吧，隻要你不後悔就行。”
“隨便的改動未來，可不是什麽好事。”
辰鳴說道，“我知道你擁有的能力，但我想說，有些東西，不是一個物件能夠消除的，明白嗎？”
“我知道。”
特蕾西婭點了點頭，冷漠道，“謝謝你的關心。”
“這也太沒誠意了吧？”
心中苦笑一聲，辰鳴轉移話題道，“對了，聽娜莎說，你有我那位同伴的消息了？”
“你是說摩耶？”
特蕾西婭愣了愣，道，“我的確是查到了她的所在，隻是……”
心中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辰鳴皺眉道，“隻是什麽？”
特蕾西婭伸出小手，點在了他的眉心，一串影像在他的腦海裏播放。
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辰鳴的目光變得猙獰恐怖了起來，一絲絲怒火，在他的眼中瘋狂燃燒，“這些虛偽的雜碎，我要把他們的翅膀一根一根地折斷！”
“你先別急。”
特蕾西婭安慰道，“九頭蛇極為強大，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殺死的，即便那些神聖天使，想要殺死摩耶，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可我，不願意等！”
壓抑著的怒火瞬間爆發，可怕的魔力將客廳內所有的玻璃震碎，辰鳴眼光赤紅，如同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難以控製。
“隻靠你一個人，是對付不了那麽多天使的。”
特蕾西婭皺了皺眉，臉色蒼白道，“更何況這座城市的高階天使，也不在少數。”
看到女人那略顯蒼白的臉色，辰鳴心中的怒火頓時隨著魔力收斂了許多，緩緩地坐下，低著頭說道，“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我沒事。”
特蕾西婭搖頭道，“天使的淨化魔法對於我們來說是極為致命的，如果不小心應對，極有可能會以失敗離場。”
辰鳴眉頭緊鎖，問道，“那你說該怎麽辦？我可沒有和天使對戰過的經驗。”
“我的方案一共有兩個。”
特蕾西婭說道，“第一個，就是讓地下結社發動混亂，引起教會的注意，讓他們分散戰力，我們再偷偷把摩耶帶回。”
“這樣做動靜會不會太大了？”
辰鳴說道，“安迷修曾經說過，人間的信徒對惡魔至關重要，如果因為救摩耶而引發戰爭，暴露了那些潛藏地下的魔法師們，恐怕最好的結果也是我們在人間的信仰係統崩潰。”
“所以，我們隻能實施第二種方案。”
特蕾西婭伸出兩根纖細手指，說道，“由我和你將所有的戰鬥力引走，然後我再讓娜莎她們把摩耶救下，隻是這樣一來，我們的處境就會相當危險。”
“這個計劃倒是可以。”
辰鳴微笑點頭，道，“不過引走天使的任務，還是交給我來吧，你們能夠幫我把摩耶救回來，我就感激不盡了，又怎麽可以再讓你陷入危險？”
“你知道我不害怕危險的。”
特蕾西婭說道，“我的生命都是你留給我的……”
“正因為這樣，你才更得好好珍惜不是嗎？”
辰鳴起身說道，“你是極為珍貴的寶物，如果隻是因為我這種人而陷入危險，那就太掉價了。”
“你不要這樣說！”
特蕾西婭起身，眼中有著一絲傷感，“你要知道，即便在地獄裏，也有人在等待著你！”
辰鳴晃了晃神，苦笑道，“說的是呢……”
特蕾西婭歎息道，“可即便如此，你也還是不會改變你的決定。”
“所以……”
辰鳴接話道，“兩天後，我們就按照這個方案實施營救。”
說完，他揮了揮手，離開了夜總會。
“辰鳴，你知道嗎？有些未來是注定不會改變的。”
隻剩下一個人，特蕾西婭對著空氣，淒然說道，“我所做的，隻不過是將主動權從時間的手中奪過來，放在你的身上而已……”
“即便隻是這樣，我的生命也會岌岌可危，但為了你，我不會後悔……”
……
走出晨星夜總會，辰鳴緩緩抬頭，看著那顆巨大的星辰後麵，那已經看不到的嬌弱身軀，微微一笑。
“我知道，我隻是不想，欠你太多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