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走向深淵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走出
狂風呼嘯的高峰之上，崎嶇不平甚至有些尖銳的崖壁，一頭巨大的紫黑魔龍死死地抓住一角，任由猛烈的風刮在自己的鱗片之上。
“現在我總算知道你的做法有多明智了。”
艱難地匍匐向上，德萊克斯欽佩道，“如果真的按照我的想法直接衝上頂峰，恐怕到不了一半，就會被這種高壓的氣流給撕碎了吧。”
“其實我會讓你這麽做，原本是以為這座山峰中隱藏的巨獸肯定很多，在不熟悉的環境裏戰鬥，還是腳踏實地地比較好。”
躲在魔龍的翅膀下麵，辰鳴用手指輕輕劃過一旁的石壁，然後揉搓了一下粘在上麵的黑色粉末，低聲喃喃，“不過，是我想的有些多了。”
“什麽？”
因為風聲太大，加上辰鳴的聲音又十分小，德萊克斯沒有聽清楚後麵的聲音。
“不，沒什麽。”
辰鳴搖了搖頭，道，“我們還有多遠啊？”
德萊克斯答道，“才爬了大概一半的距離，不過上麵的風壓會越來越大，我的速度也會越來越慢。”
“沒關係。”
辰鳴微笑道，“如果接下來沒什麽意外，我們有的是時間了。”
“也是。”
魔龍點了點頭，同意道，“最多還有半天，我們就能到達了。”
然而事情，終歸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簡單，又爬了大約一個小時，那些肆掠的風更加狂暴了起來，可怕的鋒利在德萊克斯的龍鱗上留下了淡淡的白痕。
“這裏的風力已經隱隱接近了五階魔法的範疇，再下去，豈不是要到六階，甚至是七階了？”
辰鳴眉頭微皺，心中有些沉重了起來，“盡管這裏的巨獸被橫掃一空，但是，登山的難度依舊極大。”
雖然德萊克斯的體魄達到了七階，並且還是最強大的巨龍，但在魔力被限製的情況下，最多也隻能抵抗六階的魔法，至於七階，那根本不是依靠強大的身體素質可以撐下去的。
“德萊克斯，快到峰頂的時候，直接把我拋上去！”
目光凝重地看著那越來越近的紅色光芒，辰鳴說道，“我的身體比較小，風壓再強烈，也比你更容易上去！”
“可這樣的話，你會被撕碎的！”
德萊克斯擔憂道，“不要小看堪比七階的颶風！”
“難道你就能夠硬抗風壓不成？”
辰鳴輕聲說道，“風壓對我的傷害相對來說比較小一些，如果你不希望我們兩個都從這裏掉下去，那就按我說的做！”
“可是……”
德萊克斯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辰鳴打斷，“不要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什麽，犧牲了這麽多人，我可不希望最後還以失敗告終！”
魔龍眼眸閃動，他無法反駁辰鳴的話，為了得到鎮魔石，他和辰鳴都曾陷入瀕死邊緣，更別說那一百臨淵軍精銳，以及他的父親與叔叔，到現在都生死未知，還有地精族的雪蕾，更是在死後，被他親口吞下。
“德萊克斯，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辰鳴低聲勸慰，他並沒有魔力，可這一刻，他的話語卻像是最高階的惡魔低語，讓這頭巨龍恍惚了心神，最終點下了碩大的頭顱。
又過了許久，狂風的壓力更加的巨大了，那宛如利刃一般切割的氣流，開始在德萊克斯的身上留下傷痕，一滴滴少量的鮮血，在飄出身體的那一刻就被狂風撕碎。
“就是現在！”
辰鳴高聲喊道，“德萊克斯！把我丟上去！”
不顧一切地掠出翅膀，一瞬間，辰鳴身上的衣物就被撕成碎片，他的身上，再次添滿了無數道傷口，在潺潺流血。
魔龍的眸光凝固，猙獰地嘶吼著，他的前爪一把抓住了站在他頭頂的少年，而後全身的力量匯聚在了那漸漸隆起的可怕龍臂上，朝著僅有著幾百米的峰頂擲去。
“哧！”
辰鳴的身體，如同炮彈一般帶起一片真空地帶，刺破無盡狂風，朝著峰頂極速飛掠，劇烈的摩擦力將他的衣服點燃，他的胸口，腹部，甚至頭顱都仿佛要被撕裂一樣。
“哢，哢……”
清晰可聞的骨骼碎裂聲充斥著少年的耳膜，滿是鮮血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絲的痛苦呈現，就好像這具身體並不屬於他一樣。
“突然有一種回到了雪山的感覺呢，隻不過和上次不同，這次是向上而已。”
苦中尋樂地自嘲一句，辰鳴盡其所能地收攏著身子，盡量地在高壓之下，保證自己以一種流線型的姿態穿過可怕的風壓，並且不被這猛烈的撕扯切的粉碎。
一切都隻是在一瞬間，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屏障，那股極端危險的鋒銳之感，像是隔絕前方的最後一道防線。
“是生是死，就在這一刻了！”
緩緩地閉上雙眼，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即便想退，都無法退，想要成功地活下去，隻有硬闖這道如同隔絕生與死的防線。
而當他闖入屏障的那一刻，就仿佛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部白費了一般，一股濃濃的劇痛，伴隨著鮮血的飄灑，在辰鳴的身上蔓延開來。
“還是無法闖過麽？”
他知道，是自己想的太過簡單了，但即便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仍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他不希望再有任何一個同伴死在這裏。
但事實上，奇跡的發生仍舊還在繼續，狂風即將撕裂他身體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將他的一切痛苦抹去，乃至於風的撕裂感，也在此刻蕩然無存。
“這是……”
心中有所猜測，辰鳴緩緩睜眼，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片猩紅烈焰之中，他的腰間，古老的書籍也開始散發出一股令他極為熟悉的波動，魔力。
“又是你救了我。”
辰鳴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會盡快地，盡快地去見你，即便你在另一座深淵之中，我也依舊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地去見你！”
仿佛很是喜悅辰鳴的承諾，魔導書的光芒越發強盛了些，破開屏障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哧！”
一聲輕響之後，辰鳴的身體終於離開了風壓的範圍，他的目光，卻在降落地麵的那一刻，被一棵巨大的漆黑石樹所吸引。
“這就是古籍記載的傳說中永不凋零的不死魔樹？！”
望著那幾乎占據了整座峰頂的巨樹，辰鳴滿眼的震撼，他曾見過許許多多的植物，甚至是伊斯蘭卡的精靈古樹，卻從未見過，像眼前這棵如同黑鐵般質感堅硬的漆黑之樹，那宛若巨龍的根莖，占滿了整座峰頂。
“難怪，即便在彼方這種可怕的世界，依舊能夠屹立不倒。”
抬眼望去，那一顆顆閃爍著紅色光芒的果實，卻著一股通透之感，並不是正常植物所能擁有的。
“鎮魔石……”
不同於悲鳴洞窟的那種可怕蛆蟲，眼前的這些散發著濃鬱能量的寶石，光是看一眼，都讓人移不開視線。
仿佛是察覺到有人到來，巨樹的枝幹輕輕搖晃著，一顆巴掌大小的果實從樹上掉落，滾到了辰鳴的腳邊。
“隻允許我取走一棵麽……”
辰鳴心中想道，他剛才的確有一種想多取一些的打算，深淵之危險他深有體會，鎮魔石的珍貴更是如此。
“彼方世界的唯一擁有智慧的生命，竟然是一棵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古樹。”
撿起腳下的鎮魔石，辰鳴微微一笑，對著古樹行禮道，“謝謝你。”
古樹搖曳著枝幹，仿佛在回應著辰鳴。
下一刻，彌漫在峰頂周圍的風壓瞬間消失，一縷奇特的力量，將少年的身體籠罩，一陣強光之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峰頂。
山腳下，德萊克斯的目光焦急著望著天空，在剛才，他將辰鳴丟上峰頂之後，自己也被那可怕的反推力推下了山峰，若不是關鍵時刻，他借助翅膀緩衝了一下身體，恐怕已經變成一團肉醬了。
“創造了無數奇跡的你，可別在這關鍵時刻掉鏈子啊……”
心中擔憂地歎息著，德萊克斯喃喃道，“如果你出了什麽意外，那即便我得到了鎮魔石，又有什麽意義？”
“這句話，你對愛蓮學姐說，其實更有意義。”
身後，少年的聲音突兀地響起，讓德萊克斯嚇了一跳，他轉身驚訝地看著眼前已經遍體鱗傷的辰鳴，“怎麽回事？”
“是那棵古樹把我送下來的。”
隨意地回答著，辰鳴將手中還散發著餘暉的鎮魔石隨手丟給了德萊克斯，“你的訴求，我完成了。”
顫抖地接過紅色果實，德萊克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麽話來。
“喂喂……”
辰鳴無語道，“大男人的，別做這種表情，怪惡心的。”
“謝謝……”
魔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說道，“我將畢生，償還您的恩情。”
“嗯。”
這一次，辰鳴沒有拒絕，他與德萊克斯雖然是朋友，但同樣是君臣，他可以幫德萊克斯拚死拚活，當然是有資格讓德萊克斯俯首稱臣。
就像他曾經說過，他希望的臣服，並不是因為某人，或者某些背景強行加諸的，他要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去征服，去獲得。
而現在，辰鳴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德萊克斯的臣服，是完全發自內心的，那麽他收下，也就變得順理成章。
……
取得了鎮魔石，最後的問題卻成了兩人困擾。
“我們該怎麽出去？”
養好傷之後，辰鳴一直在思索著這個問題，他們隻知道進入深淵的辦法，卻不知道出去的方式。
篝火旁邊，兩人大眼瞪小眼地苦笑著，已經三天了，他們搜索了附近所有的地方，卻依舊沒有找到出口的所在。
“再這樣下去，我們不被這裏的巨獸殺死，也會因為饑餓而死。”
德萊克斯嘴角微微苦澀，“或許不是沒人像我們這樣無法抵達這裏，而是他們抵達之後，也無法找到出口所在，被生生困在了這裏。”
“外麵盤踞的巨獸數量越來越多了，而這些巨獸不論哪一頭都已經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了的。”
看著眼前躍動的火焰，辰鳴說道，“安迷修留給我的最後一道傳送魔法，我不確定能否在這裏起到作用。”
“起碼還有一線希望不是？”
苦中尋樂地笑了笑，德萊克斯說道，“我相信君主大人，會眷顧我們的。”
“你相信，我可不信。”
深知德萊克斯口中的君主有多麽不靠譜，辰鳴說道，“我不是很想將希望寄托在這道魔法上。”
“那還有什麽辦法？”
德萊克斯說道，“不依靠君主的魔法，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我沒有。”
辰鳴搖了搖頭，隨即又笑道，“不過她有。”
說著，在德萊克斯驚訝的目光中，辰鳴取出了《黃昏的魔導書》，輕輕撫摸著那古老的封麵，說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應該聽得到我說的話，《黃昏的魔導書》啊，請告訴我，走出深淵的辦法。”
他的語氣誠懇，像是祈求，像是訴說，然而，卻沒有得到什麽回應。
“你是想出去想瘋了嗎？”
德萊克斯撇了撇嘴，並沒有見過古老書籍異象的他，不解地看著神神道道的少年，“光靠這本書，我們就能找到……”
話未說完，一股奇異的能量卻讓魔龍驚呆了，“什麽情況？”
“對不起，我不想打擾你的。”
看著眼前燃燒著猩紅火焰的魔導書，辰鳴的目光溫柔，充滿了歉意，“可是我已經沒有辦法了，隻能將你喚醒。”
仿佛是聽得懂辰鳴的話，魔導書上下搖晃著，仿佛是在安慰，緊接著，它飛上了高空。
熾熱的火焰刹那綻放，無窮的魔力洶湧在這本該沒有魔力的世界裏。
“啵……”
一道輕微的細響，在兩人的耳邊響起，魔法書的下方，燃燒的火焰當中出現了一個令人暈眩的巨大漩渦。
“我們走吧。”
辰鳴微微一笑，一腳跳到了魔龍的背上，魔龍振翅一揮，毫不猶豫地衝進了漩渦。
而僅剩下自己的魔導書，也在那快速收縮的漩渦閉合之前衝了進去。
“哧……”
閉合的那一刹那，猩紅的火焰瞬間湮滅，遠處的巨獸洶湧而入，再次占領了山峰的所有角落，等待著下一人的光臨。
如同星空的甬道之中，展翅的巨龍飛快地肆掠著，周圍的扭曲空間，都像是走馬燈一樣，在他們的眼中向後翻去。
辰鳴伸手接住了回歸的古老書籍，他感覺得到，此刻的書籍，仿佛更加破舊了些。
“對不起，辛苦你了。”
深深地道了個歉，辰鳴將書籍收回了書包，將目光投向了遠方。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感知到了體內，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波動，魔力回歸了。
“黑兔，出來吧。”
辰鳴輕聲地呼喚著。
“是誰，膽敢打擾大爺的睡眠？”
一道極為欠揍的聲音，在辰鳴的肩膀上響起，少年苦笑道，“即便是你這沒素質的家夥，在這一刻也讓我倍感親切啊……”
“辰鳴？”
黑兔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腳下，站著的那位少年，“你出來了？”
辰鳴微笑道，“是的，並且還完美的得到了一顆鎮魔石。”
“牛逼啊！你怎麽做到的？”
黑兔驚訝萬分，它原先以為，辰鳴這次必死無疑，而它這次也會因為血契而受到牽連，可它沒有想到的是，辰鳴非但安全的出來了，還完美的解決了德萊克斯的訴求。
“因為她吧。”
輕輕地撫摸著書包，辰鳴溫柔笑道，“無所不能的她……”
“是她的話……”
黑兔恍然，說道，“那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等等。”
這時，德萊克斯的聲音響起，“你們說的她是？”
“魔龍的小子，有時候知道的太多，會死的很快的。”
黑兔冷笑道，“你真得慶幸你的君主是我的飼主，否則即便是安迷修，想從那裏爬出來都得去一層皮！”
“額……”
德萊克斯晃了晃神，他知道黑兔的來曆，天魔族的殺戮兵器，在地獄中也是極為可怕的存在，既然它都這麽說了，那麽魔龍的確不敢再聽下去。
“好了，別嚇唬他了。”
辰鳴微笑道，“沒有黑兔說的那麽誇張，你就當是我們的運氣比較好吧。”
“嗯。”
悶悶地應了一聲，德萊克斯加快了速度，朝著那不知深遠的星空出口飛去。
虛空之中並無晝夜，他們不知道飛了多久，但好在魔力已經恢複，他們倒感覺不到有多麽疲憊。
漸漸的，一道明晃晃的亮光，映入了辰鳴的眼中，但同樣的，一陣陣嘈雜的嘶吼聲，也響徹在他們耳邊。
“外麵，發生了什麽？”
辰鳴雙眼眯起，渾身魔力湧動，“德萊克斯。”
“我明白。”
德萊克斯應了一聲，翅膀煽動的頻率降低了許多，渾身的魔力，如同風暴一般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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