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走向深淵 第四十二章 失去與得到
疲憊，無盡的疲憊，這是辰鳴蘇醒後的第一感覺。
在解放鬼紋之後，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中，他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凋零城市的街道上，而他的腳下，是無數的屍體碎肉，他的手上，衣服上全部沾滿了鮮血，濃鬱的腥臭味讓他屢屢作嘔。
“這裏是煉獄麽？”
辰鳴自言自語，血液升騰的蒸汽將烏雲染成了血色，天空中，一隻長著無數觸手的黑色怪物，在張牙舞爪地咆哮著。
怪物的每一根觸手上，都懸掛著一顆腦袋，有他認識的，也有他不認識的。
但不論它的觸手怎麽扭動，那些頭顱的目光，都從未在他身上離開。
他微微晃神，等到回神，他發現，自己已經消失在了街道上，他的視野變得開闊了起來，變得足以俯瞰整條街道。
辰鳴茫然無措，他發現，他，變成了那個令人畏懼的怪物。
但最令他害怕的是，身處在這個屍山血海籠罩的世界中，他的內心竟然誕生了無盡的渴望與快感。
這時，街道的盡頭出現了一道人影，是希爾蒂。
辰鳴心中狂喜，想要呼喊，卻隻有一聲聲悲鳴在他耳畔。
“哧！”
一道尖銳的破風聲響起，等他看過去時，他的一隻觸手，已經貫穿了希爾蒂的身體。
“為……什麽？”
痛苦而扭曲的臉上掛著一絲不解，希爾蒂的身體變得幹枯，最終隻剩下一顆頭顱，如其他觸手一樣，一雙眼中夾雜著怨恨，不解地看著他。
他不想笑，可心中的快感卻讓他大笑出聲，怪異的笑聲充斥著這個世界，回蕩在他耳邊。
接下來，每當他將一個人吞噬，街道上就會再出現一個人，他發現，他吞噬得越多，自己就越饑餓。
他不想這樣，可他阻止不了。
一張張熟悉的，陌生的麵孔，都在絕望地看著他，德萊克斯，愛蓮，梅琳，安德瑞……
最終，他開始麻木，無止境的進食，無止境的快感與無止境的悲傷交織。
“這就是你們給我的報複麽？”
他低頭看向胸口，那兩張拚湊在一起的臉，此刻竟然在笑。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辰鳴越來越餓，他想道，“幹脆將這整個世界，都給吃掉吧？”
就像是聽到了他的想法，那些觸手的所有頭顱，都同時笑道，“是啊，都吃掉吧……”
猶如黑色的陽光，無數的觸手蔓延到了城市各處，貪婪地吸食著一切，歇斯底裏的咆哮，無助的求救，絕望的悲鳴在這一刻交織，這座城市開始坍塌了。
就在這時，一朵毫不起眼的紅色火焰，顫巍巍地在街道的盡頭燃燒，一個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女孩，正悲傷的看著這一切。
“莎綺羅，不要……不要過來！”
無論什麽時候，他都不願意傷害她，明明潛在的本能告訴了他，隻要吞下了這個女孩，他就能夠得到解脫。
“明明對你的幫助越多，我就陷得越深。”
莎綺羅走過街道，任由鮮紅的血液染紅潔白的裙擺，等到她走近，她的裙子，已經變成了一片猩紅。
她抬起頭，微笑道，“辰鳴，睡了這麽久，該醒了。”
最終，觸手還是對著那嬌小的身軀伸去，但在那最後一刻，辰鳴哭著哀求道，“求你了，不要傷害她……”
無盡的快感在這一刻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那令人發瘋的痛楚，巨大的身體開始顫抖，無數的頭顱失聲痛哭，鞭撻著辰鳴的內心。
怪物的麵孔變得扭曲，瘋狂的咆哮像是在宣泄著什麽，胡亂揮舞的觸手將整座城市都毀於一旦，但唯一沒有傷害到的，卻隻有莎綺羅所處的，那小小的角落。
“是啊，不要傷害他。”
莎綺羅低聲喃喃，街道盡頭，那朵看似隨時都會熄滅的火焰化作一片火海，將整座城市連同怪物，一起燃燒。
莎綺羅走上天空，目睹著怪物的腐朽，將辰鳴拉出了它的身體。
當兩隻手接觸的那一刻，這個世界已經被大火焚燒殆盡，天空，地麵也如同玻璃一樣碎裂。
“嗯……”
昏暗的房間裏，辰鳴睜開了雙眼，全身上下傳來的劇痛讓他難以呼吸，他苦笑地喃喃，“看來又得適應一段時間了。”
“你醒了？”
另一個角落裏，傳來了希爾蒂的聲音，他快步走了過來。
“莎綺羅呢？”
辰鳴坐起身來，看了一眼四周，卻沒有莎綺羅的身影。
“我在這裏。”
門外，莎綺羅走了進來，問道，“還習慣嗎？”
“還好。”
見到莎綺羅，辰鳴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他看向希爾蒂，問道，“我睡了多久？”
“五天。”
希爾蒂答道，而後驚奇地看著他，“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竟然能夠一個人幹掉三名六階！”
“額？”
辰鳴一頭霧水地撓了撓頭，看向莎綺羅。
“你是不是該去收集情報了？”
莎綺羅瞥了希爾蒂一眼，說道，“辰鳴剛剛蘇醒，還需要休息。”
“好吧。”
對於莎綺羅，希爾蒂始終是敬而遠之的，他也聽出了前者話裏的意思，應了一聲，就鬱悶地離開了房間。
希爾蒂離開後，辰鳴才開口問道，“說吧，怎麽回事？”
“他知道得太多，會很麻煩。”
莎綺羅若無其事地說道，“我篡改了他的記憶，把一些沒必要的東西刪減了。”
“……”
辰鳴無語了一會，才說道，“你呢？你沒事吧？”
雖然並不確定夢境的真實性，但辰鳴卻可以肯定，自己能夠這麽安全地恢複，莎綺羅的幫助必不可少。
“我沒事。”
莎綺羅搖了搖頭，道，“但是我要提醒你，在還不能完全掌握的情況下發動一些禁忌魔法，通常隻會是悲劇收場。”
辰鳴聞言，沉默了許久，這才說道，“我知道，以後不會了。”
確實不會了，也不能了，在獲得鬼紋之後，辰鳴也通過一些文獻記載了解了永恒鬼紋的其他功能。
除了代替身體容納魔力外，永恒鬼紋比起普通鬼紋來，多了一個功能。
永恒鬼紋之所以可以永久存在，是因為獲得者在銘刻之時將作為材料使用的靈魂留在體內，無休止的折磨可以讓鬼紋獲得無止境的魔力特性。
辰鳴的精神世界裏，他的父母的靈魂，一直被他豢養著，而誕生的魔力特性，除了維持鬼紋的消耗外還會多出一部分，但這部分的魔力特性，卻無法通過尋常的魔法使用。
而想要使用這一部分的魔力特性，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鬼紋完全解開。
獲得者在折磨靈魂的同時，自己的身體也會受到同等的痛苦，而將鬼紋完全解開，也就意味著那些魔力特性將會在一瞬間完全添加在他的身上。
辰鳴心中的怨恨促使著他每天都會無數次地將父母的靈魂丟入絕望的輪回，即便這樣會讓他自己也會不斷受到折磨。
而這樣一來，他的鬼紋中儲存的魔力特性，也將達到一個極高量級。
以這種量級解開鬼紋，他自身所承受的痛苦，將會是原本的一百倍不止。
而之所以說不能，除了因為這一次的解放能量，將他儲存的魔力特性揮之一空外，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那就是解放鬼紋所需要的代價。
靈魂的折磨是雙向性的，在他承受到百倍痛苦時，他父母的靈魂也會受到百倍傷害，而每次解放鬼紋所受到的痛苦，都是永久性的，也就是說，解放鬼紋意味著給靈魂的痛苦量級增加一個新的製高點。
而等到下一次解放的時候，這個製高點，也將成為新的基點，到那時，這種疊加的痛苦，將會讓辰鳴陷入徹底的瘋狂。
“不過這次的付出，也不是沒有回報的。”
躺在床上，辰鳴取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手掌重重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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