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獨白七雪
當藏無鋒清醒時,已身處雲仙聖谷之外。
皎月之下,藏無鋒甩了甩髮漲的腦袋,突然想起什麼,四處張望,想要看到某些事物,可入眼的只有重雪沉一人。
「師父呢?」藏無鋒咬牙切齒的問道,他恨不得立即將重雪沉殺死。
重雪沉望著藏無鋒的目光卻是淡然,說道:「他已經死了,我將他葬在劍騰之下。」
藏無鋒攥緊拳頭,起身便要衝殺重雪沉,也許是怒火沖昏了頭腦,他儘是用著最原始的肉體力量。
重雪沉無奈搖頭,飛起一腳便將其踹飛,說道:「殺我?為師父報仇?真是可笑!殺他是他自己的命令,與我何干?你若是尋仇也應該找我身後的主使,也就是師父才對啊!你見過折斷了殺人的刀就算復仇嗎?這是一個道理。」
藏無鋒趴在塵埃之中,腦中一片混亂,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遇到這種情況:仇人和受害者是同一人。
「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藏無鋒一拳拳的砸在地上,任憑尖銳的石礫刺入自己的手掌。
當初,藏無鋒聽到師父講試煉的內容就是殺了自己時,他並沒有在意,因為他並不認為師父有危險,自己沒有那份力量,師兄重雪沉也不會有,可眼下……
藏無鋒越想越悲傷,眼淚也止不住的淌下,他很自責,自責自己的天賦沒有重雪沉的天賦高,若是自己有超越他的實力,自己便可以保住師父。
樹下的重雪沉望著哭泣的藏無鋒,開口說道:「你想聽一個值得欣慰的消息嗎?」
藏無鋒緩緩抬起頭。
「師父臨死前告訴我,我並沒有通過他的試煉。」
「沒有……沒有通過試煉?」藏無鋒忽然想到什麼,臉上浮起高興:「你是說……師父沒有死?」
重雪沉搖搖頭:「他確實是死了,只是他不認可我的試煉結果。」
生而死,死而復生,復生為假,一連串的變化讓藏無鋒經歷了時間最痛苦的大喜大悲。
「滾……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滾啊!」
藏無鋒發瘋似的哭喊著,一把把的抓著石礫憤怒的扔向重雪沉,如同入了魔怔的猴子。
重雪沉輕嘆了一口氣,轉身道:「再次相見,你我當為死敵,保重。」隨即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天際之間。
藏無鋒一個人在林子中鬧了許久,直至力竭之時,才拖著無力的身軀向藏劍千鈺趕回。
而這一別,就是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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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慮迴轉,千行沐陽之中酒局依舊。
重雪沉淡淡著酒,趁著斟酒的間隙問道:「數百年已過,感覺你比以前更穩重了,現在還哭鼻子嗎?」
藏無鋒淡笑道:「哭,當然哭。只不過哭的少了,前些時日還哭了一場呢。」
重雪沉一邊喝著酒,一邊偷瞄了一眼,隨即冥目將酒飲盡,說道:「是憶雲沐嗎?」
「你知道?」
藏無鋒有些驚訝,因為自己數百年很少聽到重雪沉的消息,而所聽到的消息都是說他在家中閉關。
重雪沉隨意道:「我當然知道,自從你入了聖迢學院之後,有一段時間家族內對你的消息極多,一來二去,自然也能猜得幾分,再加上你的秉性,猜出憶雲沐自然不困難。」
「你以為自己很了解我?」藏無鋒問道。
重雪沉嘴角露出莫名的的笑容,回道:「別人不敢說,至少比你了解自己,因為你太多愁善感。」
這句答案在雲仙聖谷之中藏無鋒不知已經聽了多少次,重雪沉的理由很簡單,多愁善感的人是很敏感,但僅局限於他人,當自視自己時,卻如同隔著一層如霧靄的薄紗,也許大的事物不會錯,但細膩的東西一定是模糊的。
未出雲仙聖谷之前,藏無鋒是不認為這句話有道理的,但自從師父死後,這句話便成了他最真實的寫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終於到了『談』的階段。
重雪沉淡淡道:「你的家族示意結局了嗎?」
藏無鋒搖搖頭:「沒有,制伏或誅殺,由我自己決定。」
「那你的決定呢?被我殺死嗎?」重雪沉笑道。
藏無鋒緩緩搖頭,眼神冷得可怕:「我不會被你殺死,雲沐還等著我,所以,我不能死,死的只能是你。」
「殺氣?」
重雪沉仰天大笑:「你小子終於是有長進了!好啊!今日由我代師父檢驗檢驗你的實力,若是退步了,便代替師父懲罰你,提前聲明,招招現黃泉,生死立見!」
藏無鋒卻是說道:「你不配以師父的名義,你讓雲仙聖谷失去了生機,你是叛徒!」
「可你終究是喊了師兄。」
「這是你我的關係,與師父不相干。」
「好啊!」重雪沉笑著站起身來,向遠處走去。
藏無鋒亦是起身,嚴陣以待。
千行沐陽,一場異族同門之戰將起,處於夜色星辰之下,更顯得幾分命運弄人。
藏無鋒掌間一道銀光閃過,辭鴻劍乍現手中,在月光的映襯之下閃耀著銀黑光澤,寒氣逼人。
重雪沉卻是不以為然,拿出一柄藍劍,說道:「自我入世,他尚不曾出鞘,不對,應該是尚未完全出鞘,不知你是否有實力將它逼出。」
藏無鋒嘴角微顫,顯然怒火已至極限:「廢話少說!今日我不會殺你,我會將你制伏之後永久囚禁於雲仙聖谷!俯首來!」
話甫落,藏無鋒已是執劍刺出,身形爆閃之下,已是逼近重雪沉,抬手便是最簡單的攻擊:
直刺!
刺作為最基礎的攻擊招式之一,在短兵之中幾乎沒有任何武器能像劍一般將其威力發揮的如此淋漓盡致。
劍身狹長而薄,一刺百穿千萬力,搭配上藏無鋒的身法,如同一柄神箭一般轉眼即至。
重雪沉沒有想到藏無鋒的劍術造詣已經達到如此高度,竟然做到大簡至極,急忙提起劍鞘格擋。
「叮!」
一聲清脆之音,如玉佩相擊之音,可那重雪沉竟是被擊飛十餘丈之遠。
重雪沉在地面滑出兩道狹長的痕迹,右臂也微微潰麻,再看劍鞘之上,與辭鴻劍交擊的點已經發紅,如同剛從熔爐之中取出。
重雪沉不由鬆了一口氣,淡笑一聲說道:「你的實力果然進步了,雖然我心中早有預料,但沒想到你的進步竟是如此之大。」
重雪沉心中確實是后怕,那一擊若是自己慢了半息,劍鋒便直直的透入了自己的腦袋,若是再加一記挑劍,腦袋必是一分為二。
回想起藏無鋒的那一劍,重雪沉知道,自己的劍必出鞘。
那刺出的一劍,整個過程劍刃沒有發生一絲向任何方向的偏移,也就是說,藏無鋒施加在那一劍上的力量沒有任何損失,如此高超的劍術,足以證明藏無鋒的實力。
重雪沉望著藏無鋒,緩緩拔出手中的劍。
此劍名喚:獨白七雪,其劍柄劍鞘雖是藍色,但其劍刃卻是潔白,如羊脂一般細膩。
只是,獨白七雪的劍尖處,有一抹驚艷的紅,如一片血,深深的嵌在劍刃之中。
望著劍鋒上的紅色,藏無鋒一時失神,腦海之中不斷回憶著師父死時濺出的鮮血,如火一般炙烤著自己。
「回神!」
重雪沉輕叱一聲,喚回了藏無鋒的思維:「你知道我為何劍不出鞘了吧。」
藏無鋒望著獨白七雪,說道:「原先的它,白很純粹,沒有令人心寒的血紅。」
重雪沉頗為感嘆道:「是啊!可自從師父死後,它便出現了。如今的印記與五百年殺死師父的血跡一模一樣,也許是師父恨我吧。」
藏無鋒眼神愈緊:「師父絕對是恨你!你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但你卻殺了他!」
重雪沉淡淡笑著,絲毫沒有生氣:「恨就恨吧,最好連你一起,不知道你的鮮血,會是什麼圖案呢?好期待啊!」
話音剛落,笑容戛止,隨即便是如寒潮過境的狂風吹起,瞬間包裹藏無鋒。
「無鋒,我的好師弟!殺了你之後,我會親手將你的屍骨送給憶雲沐。」
藏無鋒聞言環顧四周,想要尋找重雪沉的身影,但視野被寒風所侵,只能在手臂之後眯成一條小縫觀察。
「冷雪劍元!」
一聲怒叱,赫見疾旋的寒風驟止,化作萬千劍元,將藏無鋒包圍!
咻!咻!咻……
剎那之間,無數冷雪劍元如狂潮一般傾瀉而下,逼殺藏無鋒。
「你以為只有你會嗎!火曲劍元!」
藏無鋒怒揮辭鴻劍,劍影所留,盡數化作紅色劍元,源源不斷的反壓而上。
一時間,紅白兩大劍元竟是在空中角上了力。
冷雪劍元與火曲劍元散發出的力量以上下之勢向遠處蔓延而去,僅僅是眨眼的時間,方圓三里的樹木上半部分被寒冰所凍,下半部分被火焰所灼,遠遠望去如同冰火兩重天之景。
倏然!
「冷崩!」
藏無鋒驟聞身後鬼魅之音響起,竟是重雪沉!
雖然奮力提劍格擋,但終是慢了一步。
重雪沉旋身一劍,一道蘊含強大力量的冰棱穿透藏無鋒的肩膀!
「噗!」一口鮮血嘔出。
重雪沉又是一掌打出,藏無鋒飛出十丈,直至擊中一顆冰凍的樹榦之後才落下。
更悲慘的是,正好落在木頭的冰碎片之上,十餘枚尖銳木刺刺入藏無鋒的軀體之中,一時間,鮮血染紅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