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3 豆糧
咸陽城內，人聲鼎沸。
東市還是像往常一樣，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不知道怎麼，今天的東市突然出現一夥奇怪的商人。
他們不賣柴，不賣炭，只賣一種來自天上的寶物。
許多人都圍了過去，都在抻著脖子去看，我也去看。
「來瞧一瞧，看一看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天神家的神火丹啊，是又好吃，又解饞吶。
強身健體，美容養顏吶。
為了大家過冬取暖，用上我們的神火丹，保管你家的小火，往上竄三竄吶。
來來來，買一個吧，買一個吧。
不要八百八，不要九十九。
今天特價大酬賓吶，只需七文錢啊。
一盒七枚丹吶，七七四十九啊，保證讓你精神抖擻吶。」
雖說他們嘴裡說的十分熱鬧，但是我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好像他們不是本地人，說起話來，有些字都聽不懂啊。
算了吧，既然他們不是本地人，我也沒有必要買了。
更何況這七文錢，夠買好多豆糧了，餓急了回家吃一把不好嘛？
說著，我的肚子疼了起來，特別想吃東西。
可是這次出來就是為了買東西的，我還是趕緊去買豆糧吧，一會兒老娘該罵我了。
唉，年裡窮，沒錢。
爹爹和大哥二哥早就去營中當兵，殺人掙錢去了。可我和娘還在家裡忍飢挨餓，留下來的錢糧，早就不夠了。
我該怎麼辦啊？
正往出走呢，人群里一個巨大的聲音嚇了我們一跳。大家都向那位看去，只見這位大叔，一翻身就上了檯子上。
「你們買的是啥子東西么？」
剛才還在吆喝的商人，趕緊住了聲，小聲說道。
「火神丹，天神家的火神丹。」
大叔嗓門不小，伸手搶過來一顆火神丹，拍著那位瘦瘦的商人問道。
「這勞神子火神丹，是啥子，有啥作用？」
「可以治病，可以救人，可以填飽肚子，也可以助火燒的更旺。」商人小聲的回答道，眼睛直盯著大叔手裡的火神丹。
「原來是一個麵糰子啊，額當是啥子東東嘛。」
說著，那大叔把火神丹吃了進去。
「嗯，嗯，還別說，這麵糰子味道不錯。」
「你這吃了還真管用，這燒火的話，會怎麼樣？嗯？」
商人有點害怕，連忙說道。
「我不賣了，我不賣了。」
「不賣了，莫非是戲耍額們咸陽人嘛？大家說，咱們能饒的了他們這群騙子嘛？」
「不能！」
大叔一把抓住了商人的肩膀，當場撕下來他的衣服，點火。
隨後抓起一把火神丹往火里一扔，呼的一聲，火苗竄的比城門還要高，還把大叔的衣服都點著了一塊。
「哎呦嚯，燒的可真猛啊。拿你為什麼不賣？莫非是笑額們咸陽人不識貨，不識寶嘛？」
那商人被嚇破了膽，連忙擺手說道：「沒有沒有！」
「那額問你，現如今你的火神丹七文一枚，能不能看我的面子上，再讓一文。」
頓時，大家看著檯子上的大叔，就和看見了打勝回來的兵人一樣。
「不行不行，本小利薄，我們大老遠的過來，犯不上。」
「犯不上，有嘛犯不上的呢？
額就問你，你讓不讓吧？」
看著大叔和商人吵架的模樣，急得我一身汗。本來聽大叔說吃完了就不餓，而且放進火里還能著得那麼老高，我就想買一個回來了。
可是越急我越餓，越餓我越疼，越疼我就覺得上不來氣。
最終，我倒下了。
我的倒下，引起了周圍一眾老鄉鄰居的注意。
台上的大叔和商人也慌了，趕緊跳了下來，圍著我詢問。
「小兄弟，小兄弟，你咋了嘛？」
「我……我餓……餓……肚子……肚子疼……」
我原以為自己就會死在這裡，家裡的老娘也會能更好過一點。
沒想到人群中有人說了一句，「這是十二指腸潰瘍犯了，得給他吃的東西。」
商人二話不說，就從車裡拿出一盒新的火神丹，餵給了我。一旁大叔也拿來了水囊，一直往我嘴裡喂。
沒過多久，我就感覺自己渾身暖洋洋的，也不那麼疼了，也就有了力氣。
「我這是……」
「孩子，先歇一會兒，不要說話。」
我知道，是商人救了我的命，我也付不起那些火神丹的錢，趕緊跪下去，磕頭謝恩。
我這一磕頭，大家都去圍著車去買火神丹了。
而我，被一個好心人帶到了一家能吃飯，能睡覺的店裡。
「還難受嗎？」好心人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道：「不餓了。」
結果這句話一出，直接將對面的好心人給逗笑了，我也跟著笑了。
「那你就在這好好休息吧，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我拉住好心人的手，詢問道。
「我，沒錢……」
誰知道，他卻摸了摸我的腦袋，說：「沒關係，這家店已經被我買了。」
我忽然感覺眼睛一熱，哭了出來。
「我該怎麼感謝你？」
好心人想了許久，最後他說道：「好好活著。」
等他離開以後，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等我醒來，穿好履子，一步一步往剛才賣火神丹的地方去。
等再到哪裡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周圍人都不見了。
我挨家挨戶問了問，他們都說不知道。
我很難過，難道他們就是天神下凡，來拯救我的嘛？
別無他法，我只能去豆糧鋪子去買豆糧回家。
剛走兩步，一個人拽住了我，和我說道。
「你不是被那賊鼠商人救的小孩嘛？你沒事吧？」
我有點不解，我不應該好好的嘛？
「當然沒事了，那個商人救了我的命，我還要去感謝他呢。」
沒想到對方竟然搖著腦袋，嘆息著和我說道：「你啊，你也被他們騙了。他們是齊國的騙子，專門來騙你錢的。」
「怎麼可能，我快要死了的時候，就是他把我救活過來的。為什麼說他是騙子，憑什麼說他是騙子？」
我氣不過，手裡攥著拳頭，咯吱咯吱作響。一把拉住他，就像是那個大叔一樣。
「你給我說清楚一點！」
「哎呀，你怎麼還執迷不悟啊，他們就是騙子啊。已經被兵老爺們抓起來了，現在就在大牢里呢！」
我瞬間感覺自己陷入了無盡的深淵，從高處掉下來，一直沒有落地。
也彷彿是被人扔進了冬天的水井裡一樣，想上上不去，想爬爬不出來。井水的溫度，冰冷刺骨，從下往上直衝頭頂。
已經不能用頭皮發麻來形容了，那簡直就是被人用刀刺穿了頭骨。
唯一能看到希望的，就是那井口的一點星光。
我緩慢的從原地往家走去，一點一點的，一步一步的，向著自己唯一的家裡走去。
回到家的附近，碰見了鄰居張氏嫂子，她問道：「狗兒小，你怎麼買豆糧才回來？你娘親都快餓死了。」
「啊，娘親……豆糧……我忘了……」
我迷茫的回了一句，正想邁步往家裡走，忽然想了起來，自己的娘親出了事。
「我娘親怎麼了，我娘親怎麼了……」
張氏嫂子看見了我回過了神，這才解釋道：「晌午我看見了你娘親了，我給你娘親送了點豆湯，現在你娘親應該沒事了。」
我聽完以後，轉頭就往市場跑，如果天晚了，就買不到豆糧了。
張氏嫂子在我身後說道：「狗兒小，白跑了，回來吧，豆糧鋪子早就關張了！」
可是我又怎麼敢放棄呢，因為我知道，我一旦放棄了，我的娘親就沒命了，我也就沒命了。
我跑啊跑，我跑啊跑。
終於，我從家裡又跑到了市場。
在市場中，我急忙忙尋找著賣豆糧的鋪子。
千萬別關門，千萬不要關門。
可是我也知道，現在太陽還差一點，就要完全消失不見了。
這個時候，根本就不可能有鋪子開門。
可是我希望，可是我祈禱，它不要關門。
終於，我跑到了賣豆糧的鋪子，還好，它沒有關門。
我大步撲在櫃檯上，櫃檯里的夥計看見我，還以看見了來搶糧的匪徒，來搶吃的的餓狗。
可是我，真的太累了。
「給我來點豆糧吧，我是來買豆糧的。」我高高的伸著手，請求著。
「我們不賣豆糧，你回去吧！」櫃檯里的夥計拚命地互助身後的豆糧盒子，就是不給自己。
「我是真的來賣豆糧，賣給我一點吧，我娘親快餓死了！」
說著，我的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七枚銅錢，排在櫃檯上。
見狀，夥計也鬆了一口氣。
「嗨，你早說你是來買豆糧的嘛，我還以為……」
夥計翻著豆糧盒子，結果豆糧盒子什麼都沒有。
「不好意思哈，俺家豆糧賣完了，你要早點來就好了。」
我懵了，我傻了，我狂躁的咆哮著。
「我要豆糧，我要豆糧，我要豆糧啊！」
「沒有豆糧，沒有豆糧，沒有了。你去別人家看看。」
說著，豆糧夥計將我推了出去，關上了店鋪。
豆糧，沒了。
我，又一次拖著這身苦痛的身體，往家走去。
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家裡還有老娘還等著我買回豆糧煮豆湯呢。
我還沒有吃飯呢。
啊，蒼天啊。
「啊，好心人呀，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跪在地上，任憑雨水淋濕我的衣服，我的一切。
忽然，一個腳步聲踏水前進。來到我的身旁，留下了滿滿一大麻袋的米穀糧。
「回去吧，天冷。」
我一抬頭，原來是白天救我的好心人。
「謝謝好心人！謝謝好心人！」
說著，他就踩著水走開了。
「我有救了，我有救了，老娘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