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 登堂
十餘位化神期高手同用手段，以都不算大的代價，好歹是破去了北海劍宗的第二層法陣壁障，但問題到此當然不算結束，因為最棘手的第三重壁障開始顯現，也就是北海劍宗真正意義上的護山大陣。
那是一層看上似很孱弱的光罩，青紫相間，薄如蟬翼。
剛剛坐收了漁利的林立一行人在遊艇上打量起這座位於須彌山腳的陣法，按道理講，北海劍宗頂多屬於三流宗門，護山大陣的品級不應當很高，可眼前躍然呈現的，赫然是位列中品大型陣法之首的紫光青靈冥神罩。
“須彌山也真不怕招人閑話！”夷陵六怪的獨眼老大略帶譏誚開口。
傻子都能想明白，北海劍宗現在的護山陣法，憑其原有的底蘊斷然不可能拿得出來，那麽真相便隻有那麽呼之欲出的一個，它背後的主宗放了些福利。
占老幺的妖嬈女人嫵媚道：“大哥，換成你是須彌山的宗主，太平大道的傳承擺在那兒，你還會在乎那一丁點可有可無的名聲嗎？”
來自水月庵的女弟子、顧玲瓏那位領頭的師姐微沉聲道：“須彌山此般做法，的確有失體統。”
妖嬈女人眼底含著諷刺將要說話，卻被自家老大拿獨眼瞪了一眼，隻得乖乖收斂話頭閉嘴，林立扔掉手中咬幹淨的整齊魚骨頭，聳聳肩道：“中品法陣的話，單憑這些臨時湊起來的散兵遊勇，怕是破不開了。”
氣氛莫名沉默下去。
數千人攻山，境界最低也是辟穀期，以這個數量其實中品法陣並非不可破，問題在於人人都各懷心思打著算盤，不齊心又何談協力？
“我來！”
夷陵六怪中的疤臉壯漢再度站起，望著紫碧色的光暈，似乎毫不覺得難辦。
自信源自他所修煉的功法，夷陵自九百年前開宗立派，從來沒有輝煌盛大過，但名聲一直不弱，究及原因，五成皆是由於夷陵祖師獨有的一門破陣功法——三祛五開訣。
傳至今朝，六個師兄弟裏繼承破陣妙法的，便是這位粗獷模樣的漢子。
獨眼修士沉吟權衡著，還是阻攔下了他，若有所思道：“再等等，能不出力就把力氣省著，今天這出熱鬧，不會很簡單。”
“好！”
壯漢低悶的聲音答應道，倒是十分聽話。
“你怎麽想？”
獨眼龍轉而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林立，就如他前幾日說的，怎麽算，他們跟林立目前至少是盟友，一根繩上拴著的幾隻小螞蚱。
林立差點就咬到魚肉的嘴不得已挪開，張著滿是油水的雙唇回道：“沒見過寶貝的散修其實挺可憐，不知被哪個有心人隨便煽動那麽兩句，就紅了眼恨不得拿刀衝上須彌山做強盜，我們可不能眼紅。”
“不眼紅你來這兒幹嘛？！”夷陵老四陰陽怪氣道。
林立反正臉皮厚，不當回事兒，更懶得對個不熟的家夥解釋，繼續自說自話道：“比起擊破這紫光青靈冥神罩，我反而覺得有件必須先辦的事情比較要緊。”
“何事？”
水月庵那位模樣偏向可愛型的師姐問道，尚帶嬰兒肥的小包子臉配上嚴肅的表情，頗有些反差的美感。
林立望向正前方百米海水外高聳且寬厚的大山，說道：“不請自來，毀人門戶，與強盜行徑其實無異，這群人腦子發熱了，咱們總該想好一個理由。”
“師出有名~”獨眼修士兀自咀嚼起這樣四個字。
……
……
山腳那道光柱仍然擎天，淺淡了不少，從直指烈日降低縮短到了雲層以下，給人的感覺是蘊含著能殺能傷的某種威力，但它的光亮甚至連周遭千米以內的海域都無法照徹了，所以大概不是很強。
到亥時三刻左右，金光突然再度大盛，迅速的衝天而起，穿破晚雲透到空無一物的高空，仿佛立於皓月旁側，光明便重新揮灑到了須彌山下，七七八八的也彌漫到了華夏領海區域，渲染了原本沐浴夜色的遼東諸城。
與之相伴升高的，還有溫度。
日落後的海麵變涼得很快，通常到這個時候，公海海域的水溫可以涼到透骨，比如剛才就是。但當光柱重新亮起之後，短短兩三分鍾，涼風習習的月夜海域氣溫陡然攀升十幾度，比炎夏時節的內陸地區的白天更顯焦灼。
林立拍拍衣服站起來，繼續觀望那些修士與那座大山，甲板放置的皮椅被烘烤得有些燙屁股，坐著不怎麽舒適。
而溫度並未升到頂點或就此在這個點上持平，一直持續竄高，不久，海水開始返潮，既濕且熱的氣流升騰，青碧色光罩內的須彌山腳，更是滿片樹木都冒起了火光，在燃燒。
這，顯然是個非常好的理由。
丹朱不愧比很多人都多活了很多年，除去乖僻無常的脾性，做事向來穩得一匹從無紕漏，大小細節都已經盤算好了，需要林立來做的，隻是簡單的就坡下驢，借著丹朱給的便利，一步步達成願望。
他運足真元，又調弄了幾番腔調，最後煞有介事義正言辭地發聲，朝山下踟躕不決的修士們喊道：“同為華夏同道，北海劍宗這是遭了難的，偌大個山門竟然無人能夠出來說話，為防萬一，我認為各位道友應該先衝破陣法進去看看情況再說，禮貌不禮貌已經不重要了，人命關天，北海劍宗的安危穩固亦是重中之重。”
像一陣過堂風搔進眾修士的心底，引起了幾千場或大或小的波瀾。
——是啊，這道金光驟然強烈，來得實在太合時宜，簡直是不能再完美的借口，這樣衝進北海劍宗也算名正言順了。
可令所有人遲疑的問題也隨之出現，這道金光的威能無從考證，再度增強的原因也不得而知，貿然擇機，闖進去會不會有危險？
答案是不會，早在金光初次現世的時候，從唐城跟隨林立而來的修士們，便被夷陵六怪交代了任務，任務內容是散播與金色光柱相關的信息，此時提前做好的綢繆此時凸顯的效果。
數千命修士轉眼間平複了躁動，繼而，就是著手如何衝開那座中品頂級的護山法陣。
再沒有軀殼的途徑可走，那就隻能硬撼。
無數法術飄然出現，有的劃過長空，有的掠過海水，幾百道上千道轟上那層薄弱的光膜，場麵華麗麗，聲響震耳不已。法術並不都擊在同一處，但總體算來均是打到了光罩的同一個法陣節點。那個節點未必、並且有極大可能不是法陣的陣眼，但以點破麵加上源源不斷的攻擊，光罩勢必有被擊穿的一刻，隻是遲與早的分別。
畢竟，紫光青靈冥神罩的品級，比起頂尖宗門的護山大陣，實在有些上不得台麵。
……
……
陣法內外是兩副光景，但其實差異不太大，因為氛圍都不如何祥和。
漫山遍野樹葉野草皆被突如其來的高溫點燃，唯有一個地方幸免於難，那是緊挨著半山腰的一處幽穀，亦是整個北海劍宗的最高處。
說是穀，實際上說是個山石圍繞成的窩窩更貼切。山窩窩裏頭有座從地底冒出的泉水匯聚而成的天然淡水池，池子不大，對於北海劍宗卻尤為緊要，外界盛傳的淬靈泉，指的便是這汪泉眼池。
受淬靈泉庇佑，幽穀石壁上頑強紮根歪斜生長的草木，山火才暫未殃及蔓延到它們。
往日水池周圍都呈現著重把守但清幽僻靜的景象，隻有宗內天賦潛力最被寄予厚望的年輕弟子，方有資格入內以珍貴地泉淬煉靈力，老一輩的即使掌門除了偶爾過來望望，也大抵不得入內，在山石崖草隱蔽之間，隱藏著不下十位化神期高手。
化神期，這個境界在道門從來都不是一股值得小覷的力量，像當年已經日暮西山的五毒宗，搜刮遍了全宗上下，所擁有的化神修士也不過掌門與大長老丹朱兩個，而放在北海劍宗，拋開起主宗的威嚴不談，那就是他們三百年積攢下的底蘊的一部分。
今天的淬靈泉周圍布置有些特殊，以前青草接著靈氣氤氳肆意生長的草坪，儼然堆滿了約莫兩米的長方石條，以規則且奇異的方式擺布著，淬靈泉上方，無形力量托舉著一塊不太吉祥的木頭。
為什麽不吉祥？
因為那是一口棺材，塵封數千年仍未腐朽的木棺。
東西自然是從石墓中取出來的，其內有大概率裝著漢末時代天公將軍的肉身屍體，懸棺於天然靈地，不知要作甚。
北海劍宗對木棺極為上心，連同掌門在列，以及閉關多年的老人，門派裏有數的化神期以上的修士統統到場，對著棺材的神采也分不清是敬畏還是貪婪。
張角可是東漢末年鐵打實在的大乘期練氣士，算作最早擁有修士名頭的一批人，是先賢，更是絕代強者，同時代堪與之比肩者，僅有諸葛孔明的八卦術數，太史慈相較還要弱上不止半籌。
此等強人，即使元神離竅留下一具死去的肉身，那也是入過天道的上乘肉身，自然流露道韻，是百世不遇的罕見至寶。
當然，它所藏有的未必能夠掌控的力量，同樣意味著一種危險。
無論圖利圖弊，北海劍宗都無法對這口棺材掉以輕心，隻能予以手裏能拿出的最高規格的警惕與尊敬，說到底，棺材裏裝著大乘強者的威嚴和尊嚴。
“掌門！”
“不好了！”
一名衣著華麗看似不普通的年輕弟子忙奔著躥進穀口，神色急迫，略泛蒼白：“我們忙著布置長老安排的陣樞，剛剛才注意到，山外有人強闖，紫光青靈大陣已經被破了，來者人多勢眾，足有五千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