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沈宅
林立收拾好了換上身立整的西裝來到沈家。
官場都講究個清廉，無論是否屬實，表麵工作怎的都要到位，所以沈書記的家並不在山上的別墅區，也沒在郊外的豪宅區，而是公政大樓附屬生活區的一間分配房，以及北區外環的一棟普通居民樓內一間普通的三居室。
沈書記膝下有兒有女，都還在上學，公子大二千金大四，平時和許多學生一樣住校，偶爾回來家裏吃頓好的，放長假的時候則住在北區那套房子裏，因為分配房裏擠不下。
想想甚至有點淒慘，堂堂一城之首，放到古時候便是父母一方的封疆大吏，分管的還是當下最吃香的城市土地建設和醫藥食品審批，兒子女兒居然會因為房子太小而跟爸媽爺爺分開來住，不過實情卻絕非如此，譬如林立今天到的地方，就不是沈書記在公政附屬院的分配房，也不是外環那套三室一廳，而是位於城外麒麟山穀內的天養山莊。
沈書記窮，沈家卻不窮。
天養山莊比鎣山的湯臣高爾夫可高貴的不是一星半點，這地段，可謂青山秀水，而且占據著風水玄學上的半截西北龍脈，倒不是有錢也住不進來，應該說要相當有錢才有資格住進來。
九千多萬就買那麽一套帶庭院的農家房，堪比帝都如今被炒到變鈦的房價，偏偏麵積還並不寬敞，滿打滿算占地三百來平，單圖個清幽，反正林立是覺得在天養山莊買房的都是人傻錢多，當然這話指定不能拿到沈老太爺麵前去說。
“林小友，聽說商城的戰爭你已經凱旋，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這麵相老夫就知道傳言不假。”沈慈親自迎到院子外麵來，笑得皺紋都真誠無比，客氣，十分的客氣。
林立秉著晚輩的姿態對其輕鞠躬，進了院門說道：“多日不見，沈老身體還是那麽硬朗，我爹看來是記錯了。”
沈慈帶著他往裏屋走去，說道：“沒記錯，是請林小友來看病的，不過不是給我瞧。”
林立眼珠子轉了轉，問道：“來的時候剛看過新聞，沈書記有出境，昨天還攜著夫人去了工地上視察，氣色非常好，那身體抱恙的該是家中哪位？”
沈慈背負雙手大氣道：“別跟老夫打馬虎眼了，多精神的年輕人，裝傻充愣像什麽樣子？”
林立訕訕一笑，果然為官者就是看人極準，老了也老不糊塗，反而火候愈發精深，隻得順勢說道：“在您這樣有大智慧的老先生眼皮底下，我不裝傻也是真傻來著。”
“行啦！”
沈慈揮揮手招呼下人泡茶待客，隨後在木椅上端正坐定，說道：“老夫曉得，當初是林家時局不穩小陳才自作主張替你要了門親事，老夫也是做個順水人情，既然小友已有美眷良配，那這門親事自然也就做舊了，不會生逼著你娶我那如花似玉的大孫女。怎麽樣，現在可以正經說話了不？”
“哪裏哪裏，小子從來都深深敬佩沈老太爺，知道您必然會成全，不然的話我就算真是個傻子，您也不會嫌棄將婚約履行到底的。”自慚形穢之餘林大少除了拍馬屁竟然想不出任何轍子來應對。
這種勉強的阿諛老爺子似乎不太受用，望了望牆上的掛鍾，對椅子後邊隨侍的傭人說道：“去瞧瞧大老爺醒了沒有，若是醒了，就告訴他我為他請的大夫到了。”
“怎麽？老太爺家中還有兄長？”
“我們那個年代，哪有幾個是獨生子女的？”老爺子仿佛忘卻大把年紀，白了他一眼，這是個弱智問題。
林立終究還是稍微臉紅，又問道：“那老太爺讓我來看的，就是那位大老爺的病了？”
沈慈點點頭，卻就病症隻字不提，說道：“我這位同胞大哥比我舍得生養，底下有六個兒女，把商城官府大權幾乎麵麵俱到握在手中，小友這回能夠無往不利，官府多少也出了一股子力氣。”
林立確實不是真傻，哪能不懂老人意指何處，便鄭重應道：“晚輩對醫術倒是有些信心，稍後定當竭盡所能。”
沈慈簡單點了點頭，然後直接跳過此事換了個話題：“中午留下來吃個飯吧，我那對寶貝孫子孫女兒一會兒也要過來，好壞是訂過一門親事，雖說眼看著是修不成正果了，總也該互相見個麵，好知道跟自個兒差些做夫妻的是個什麽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林立點頭稱是，不消老太爺主動提，他其實也有那種想法，隻不過不必要強求，但既然人家已經開口了，於情於理於好奇心，他都沒有回絕的理由。
說話間那位沈家的大老爺露出了廬山真麵目，眉眼格局與沈慈相似，同樣屬於典型的大貴人麵相，坐著輪椅，由用人推著進了客廳。
“大哥，這位便是林小友。”
沈慈象征性地做了個簡短介紹，實在無須多言，林立此人的名聲，該知道的人早就耳朵聽出了繭子。
“老夫沈瑾，林仙師果然如傳聞中的一般年輕。”
沈家老一輩的老大哥看向林立，眼中明晃晃的都是讚許，真誠或作偽難以明辨，當然也並不重要，場麵上的客套，有就行了。
林立也笑嗬嗬回了聲場麵話，談不上初始印象順不順眼，反正人活明白了大同小異都那樣。
“爺爺！”
“爺爺！”
此時院子裏傳來歡欣喊聲，一男一女相繼進入正堂。
姐弟倆都與林立年紀相仿，女生相較男生性子更為活潑，進了門便不管不顧撲到了沈慈老爺子身上：“半夏想死你了！”
膩了小半天才肯放開，然後便霸占了自家爺爺不放了，蹙著柳眉抱怨起來：“我現在都後悔得不行，當初就不該進這家全是條條框框的公司，每周就一天假，想多陪陪您都不行，回頭看看還是璀璨珠寶好，聽說女老總跟我們差不多大，年輕化管理，多有朝氣啊！”
沈慈眼含著林立不曾見過的寵愛光澤，笑道：“你這丫頭啊，真不知道遺傳了誰，你爸爸和你母親年輕時候可都沒你這麽活泛，還好當初沒讓你進體製內，不然你不得天天奔爺爺這兒來哭訴啊？”
一旁的林立這才想起，自己的情報已經屬於六年前的舊新聞了，沈書記的子女都已從學校畢業，這位曾經空有名頭的未婚妻原來沒走父母的老路子，進了企業上班，而進門後看上去較為穩重的弟弟，大概子承父業走上了仕途。
但莫名其妙的，他總覺得這個弟弟對自己有股沒來由的敵意。
“爺爺，我想跳槽您看成嗎？雖然在這家公司已經待了四年多，昨天總經理還單獨找我談話，打算近期讓我從主管的位置往上走一步，但我有點不想，做了副總監基本等於我以後要在這家公司坐實了，再想走最晚也得兩年後，璀璨珠寶我越看越感覺更適合我。”沈半夏說道，當然不是詢問，而是征求不同的看法，生在她這樣家庭的孩子，大抵都有獨特的智慧，懂得尊重並且活用老人半世的經驗。
沈慈笑道：“丫頭啊，我跟你爸媽為什麽同意你走出我們家幾代人的路線，你心裏挺明白吧？既然你感覺對，那就去做便是，倒是你如果想去璀璨人生工作，可以問問這位林小友的意見，你說的那位女老總，與他交情匪淺呐！”
沈半夏這才注意到屋裏除了大爺爺外還有個生人，扭頭一看，臉上神情霎時間變得不自然，然後有些促狹的起身：“爺爺我去書房用會兒電腦，吃飯記得叫我喔！沈擎，跟我一起進來！”
姐弟倆就這麽突兀生硬地拋下沒打招呼的客人奔著書房去了，林立發覺情況越發曖昧，沈慈則收回望著孫女背影的目光，略顯得意或不服輸的說道：“如何，老夫這乖孫女還算不差吧？”
“自然很好。”
林立斂去莫名其妙的感覺回道。
“半夏好像認得林小友，小擎也是，看那樣子年輕人之間似乎有過摩擦？”大老爺沈瑾說道。
沈慈便以垂詢的眼神看向林立，然而林立仔細琢磨了幾秒鍾，腦海中並沒有相關的片段記憶，道：“興許以前在某個場所見過吧，但應該沒有摩擦之類的交集。”
他肯定不會說自己對無關緊要的人記性向來不好這種話，那對於隔輩親寵溺孫女孫兒的沈老太爺無異於罵人。
果然，沈慈對這樣的回答也隻是勉強滿意，轉而說道：“那就看病吧，離午飯還有些時候，能瞧出什麽最好，一時半刻瞧不通透，就等吃過飯再慢慢瞧，也省得小友跟我們兩個老頭沒話聊拘束。”
林立於是將目光投向那位下肢貌似癱瘓掉的大老爺，真元入眼，以神望氣，須臾後卻輕輕皺起了眉頭。
以他現在的境界和神識強度，凡人的病痛，大抵不必把脈便能看出症結所在。起先乍一見麵，他就能看出沈慈老太爺雖然身體硬朗沒什麽大病痛，但骨子裏卻有頑固多年的老風濕，還想著臨走時開副藥方送個舉手之勞的人情，然而對著沈瑾仔細望氣，他居然沒瞧出半點問題，那氣息完完全全就是正常人，比沈慈還健康，可肉身的病態又不似佯裝。
林立稍感欣慰，難得遇上個值得認真診治算是疑難雜症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