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唐城離人一千一
誅心的話，林立不咋擅長，比不過那些閱萬卷的文化人，譬如周寒衣；也比不過那些有此種天賦的人，譬如年少時就憑一張嘴廢了幾多天才的祝誅心。罵人也同樣不見得有水準，真正的高手都是能罵得別人還不了嘴，甚至活生生把人氣死且不帶半個髒字的，他做不到，但簡單如潑婦罵街的段位，他倒是能信手拈來。
說髒話，林大少素來行家裏手。
夷陵女人原本挺漂亮的臉蛋氣得發紫，她能容忍別人說她髒，或者根本不在乎，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她全身已經沒有哪一出未曾被男人碰過，可她絕對忍不了有人說她醜。
“小子，你莫非以為，我師兄妹六人不敢與你悍鬥？”
女人已經起了殺心，曾經嘲笑她容貌的人，現在都在泥裏，而那些均是長相勝過自己的女人，生平頭一遭，被男人直言不諱拿醜字來形容。
羞惱，比以往更甚數倍。
林立淡然挪走目光看向那個不像好人的獨眼龍，道：“不是我以為，是你們本來就不敢。”
穿幾條布帶遮體幾乎如同沒穿的暴露女人還想開口，被身旁穩坐的獨眼男人以氣勢壓住，那氣勢宛若江河奔流，強不勝說。
“此言差矣，小友縱然天賦實力冠絕今朝，但還是年輕，又孤身無援，我師兄妹境界皆不弱於小友，家底也勉強夠看，三柄法器加三柄玄器上上品，請教，怎麽個不敢？”
後方一布衣男人揶揄道：“道友與周寒衣刀戟合璧，完敗了須彌山的劍聖，此戰績確確曠古爍今，可道友還是有自知之明得好，莫要錯以為，那一戰自己出的力比周寒衣多。”
修真界的消息向來傳得極快，再者，周寒衣本意就是為了替聲威漸落的師門壯氣，當日的事流入散修之間傳揚速度自然更是如風如電。半月不及的時間裏，偌大個道門，已經無人不知龍虎山兩個化神戰渡劫的壯舉，隻是大多數人都和這名布衣男人一樣，先入為主地認為，周寒衣才是那場越級苦戰得勝的根本，林立的存在，錦上添花罷了。
關於此，周寒衣並未主動向人澄清過，最多跟自家的掌教師父提起，林立也從不找人多說去搶那勞什子風頭，流言不加抑製，理所應當的愈演愈烈。
到了眼下，林立還是不會爭辯什麽，對獨眼修士說道：“所以我笑你們不長腦子，夷陵六怪，到哪個散修勢力都有目中無人的資本，或許也的確不必正視我這麽個毛頭小子，但你們應該聽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典故。”
獨眼龍的獨眼閃爍，又聽龍虎山小師叔下文道來：“我就是不爭不抗把太平經交給你們，那小道消息卻不是隻傳到了夷陵，你們確定，自己拿走太平道最核心的傳承秘密，能活著離開唐城麽？你們在別墅裏，別墅外麵恐怕不下一百雙眼睛盯著，六個化神巔峰加三柄法器，聽著唬人，用著呢？”
“也挺好用。”獨眼龍看似波瀾不驚，言語間卻不自覺帶上一絲冷厲，而這個時候的冷厲，基本都是源於心虛。
林立不去拆穿對方自壯聲勢的做法，笑著說道：“我本身便有一門不錯的傳承，後來又拜入天師府，沒有換功法重修的打算，所以太平經拱手奉上，也不是不可，權當結個善緣。為了幾位的周全，在下倒是想出個法子，既可以讓幾位帶走太平道的功法，也可以讓各位安安穩穩，不必冒那火中取栗的險，就是不知道夷陵列位，想不想聽我嘮叨。”
獨眼龍麵目肅冷，沉吟幾息後說道：“願聞其詳。”
……
……
最早林立的計劃是，讓這些被張角古墓秘藏撩撥得眼紅的散修們，自己過來找一圈，等一無所獲時，他再出來拿天師府的身份解釋上幾句，散修們就是不信也得信。但當得知北海劍宗可能是在耍花腔圖謀讓他背黑鍋，林立的計劃就變了，既然人家好意思禍水東引，他也就懶得忌諱道義，索性將計就計借刀殺人。
潛入唐城的遠不止被官府盯上的夷陵六怪，還有好多猥瑣發育坐等鷸蚌相爭的低調修士，林立小使了些手段，便讓這些人在唐城暫住了下來，留待某日作大用處。
三月初五，穀雨。
農諺裏，說這個象征著春天結束的日子，若是下雨了，這年往後便會風調雨順，莊稼約莫能有個好收成，然後今天就真的下雨了，下得還挺大，綿綿似針密密稠稠的落了一整天，到天黑時才逐漸有放晴的意思。
經曆了春節期間人們返鄉過年的空乏，如今的唐城又是人氣鼎沸，趕上下班晚高峰，初晴的街頭並不乏行人遊弋，在這種熱鬧的氛圍下，平凡普通的都市男女老少們並不知道，有著一批他們視作仙人的神秘存在，正分撥出城。
林立許了散修們大大的好處，自然不會事無巨細地管這些家夥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所以這些人離開都得自己想轍。修為高些的，就找個僻靜無人處駕馭法寶飛天，境界低些的，便隻能掏錢包車，混得最慘連俗世中的銀錢都缺的，那就唯有趕便宜的班車。
他們的目標地，已經出了西北六城的範疇，都奔向位於中原的商城。
林立並不打算湊這行熱鬧，獨自去了徐建義的家中。
半個月的深山試煉早就結束，徐林的表現讓做師父的最滿意，好在張全英等人也不差，至少沒在林立有意驅使的那波勉強算獸潮的困難麵前，迫不得已使出別家的法術。
天賦低實力弱，總還有別的辦法拔起來，若是不忠師門，那可無藥可救。
徐建義泡好了烏龍茶等候多時，身子骨越發不給力的徐老太爺，也難得下床坐在客廳沙發迎候，徐林則是吃過晚飯就在院門口望眼欲穿，終於遠遠瞧見了那道瘦長的影子緩緩走近。
“師尊，您特意來我家找我爸談事，不會是不想要我這個徒弟了吧？”講真的，他有些緊張，好幾年了，除了收徒弟的時候，還從沒見自家師父這麽鄭重過。
“別瞎想。”
林立仗著身高優勢，拍了拍這個其實不比他小幾歲的徒弟的腦袋，然後攬著徒弟肩膀進屋。客廳裏，徐建義並不比五年前有何變化，隻是當初矍鑠的徐老太爺，雖然強撐精神坐在那兒，但麵容憔悴難掩委頓。
他皺了皺眉：“公司裏的丹藥，沒帶回來給老爺子服用？”
徐建義明白意思，略有苦色的回道：“用了，可在我們身上管用的仙丹，給爸吃了不怎麽延緩衰老，也請全英先生來瞧過，說是到了年紀了，那些丹藥的功用大打折扣，能熬過八十的坎兒就已經算極限。能壽終正寢，比好多老年人幸福多了。”
林立催動真元循著氣機望去，的確，老爺子壽元三年前就該耗盡，命火微弱，稍有挫折便會熄滅，除非有渡劫以上的大能日夜用自己的真元灌頂養命，否則最多還能撐半年。他從儲物護腕取出一粒丹藥，跟當日在玉璣山給青雲見心繼母的是同一種，可惜效果因人而異。
忍著不歎氣，林立將丹藥交給徐林，說道：“用靈力催開藥力度入老爺子體內，平日散散步就好，別磕著碰著，活百歲無虞。”
徐建義頓時感激不已，徐林也是勤懇喊了三聲謝謝師尊，才跑到爺爺身邊照著說法用靈力度丹力。嫋嫋繞繞的紫煙化入身體，徐老太爺的精神頭瞬時便好了許多，整個人看著不再那麽無神呆傻，笑嗬嗬道：“謝小友賜藥了，雖不貪生，能多活幾年也是好啊！”
林立衝老人陽光開朗報以微笑，正經的晚輩姿態。
徐建義當然不會不識趣地討要第二枚，年輕老板的脾氣，他就算沒摸透也懂了小半，不是吝嗇的人，能給一瓶絕不會隻給兩顆，不然何必每年自掏腰包斥巨資煉製那些個延年益壽的丹藥，白給他們這些股東下屬吃？
既然隻給一粒，那就說明，老父親的身子骨隻受得起一粒丹藥的恩惠，再多也是嚼豆無益了。
心裏多少有些生悲，雖然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滋味他不用嚐，可但凡孝順點的，哪個兒子願意看著親爹年年歲歲地往棺材裏邁？
“我這次過來，有件要緊事想跟兩位商議。”林立說道。
徐建義暫緩悲緒，抬眼問道：“是犬子的事？”
林立點點頭，將那天在山頂跟沐靈邰說的簡單講了講：“去了京都肯定會過得苦些，但對這孩子的將來有莫大的好處，勿論能否搭上軍部和沐家這條線，他自己都能得到成長。我的看法，最好是去，不過到底是您二位的孩子孫兒，這主意還得做家長的來拿。”
徐建義沉吟片刻，看向年老的父親，徐老太爺則看著自己的孫子，問道：“林兒，想當兵嗎？”
徐林不停頓不猶豫，回道：“師父怎麽安排林兒便怎麽做，既然師父想我去，那我當然就想去，而且我以前就想去當兵來著，如果不是跟隨師父學了修仙的法門，五年前可能我就跟您和我爸提這事了。可是……”他抬頭看著年輕師父，道：“當兵要當多少年？能回家裏探親嗎？”
該問的林立都問清楚了，回道：“別人怎麽當兵你就怎麽當，部隊有點特殊，不過平時也就是訓練站崗，等資曆夠了要去出任務，每年有假期回家。”然後他對徐建義和老太爺說道：“安全問題我跟那邊打過招呼，役期滿了，人保證能完完整整回來，二位不必擔心。”
徐老爺子上了年紀卻不改當年的豪爽，想都沒想，便沉聲說道：“那就去，做了半輩子生意，兒子也做生意，到孫子這輩能保家衛國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