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道長
陰靈，通俗點就是凡人口中常說的那種鬼。
林立恍然大悟，難怪這幢宿舍樓老是吹陰風，破到這種大煞風景的程度，卻依然佇立在風風光光的大學校園裏而始終不拆，敢情是棟鬼屋。
隻是也真奇了怪了，如今的世界靈氣幾近匱乏枯竭，加上人類大肆顛倒晝夜，占去了魑魅魍魎的生存空間，這學校裏竟然還能自然蘊養出一隻百年的野鬼孤魂，實屬難得。
咚！
看似空無一物的地方被林立拿腳踹過，便有某樣事物飛出撞在宿舍門上，繼而一道身影緩緩浮現。
鮮紅長衣披頭散發，典型的鬼物形象。
“你是道人？”
這長頭發的卻不是個魅惑撩人的女鬼，站立起來後可以看清，他前半個腦瓜光禿禿的，顯然是清朝時代的純雄性物種。
而此時林立也取出一件月白大袍披在肩上，瑩白碎雲，超然物外，領口衣襟的八道卦印鮮明，稍微有點見識的都知道此乃出自龍虎山天師府的道袍。
“不僅是道人，還是修真者。”
嚴格來說，這是林大少第一次正式抓鬼濟世，自然要擺明道士的身份，聽起來也能拉風一些。——多麽難得，自己有朝一日也站到了正義凜然的一麵。
至於眼前的公鬼，他並不放在心上，盡管對方周身有濃鬱靈氣縈繞，九成生前也是個修士，可身死後連元神都沒留下，隻可憑執念鑄就魂體陰身做鬼，生前境界便必然不到化神期。
紅衣野鬼淒白的臉上毫無表情，蜷縮著後退幾步，幹啞道：“我在此地沒做過大惡，亦不曾害過凡人性命，就連這三個學生，也是隻囚禁了他們的靈魂做傀儡，至今尚留有生機。道長不妨行個方便權當不曉，咱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好我也好。”
“放屁，老子是道士，當然要除魔衛道，降妖伏鬼是我的本分，有個球的方便給你。”林立義正言辭道，隨後加上一句：“除非你能給我什麽好處。”
“你……”
紅衣野鬼大概做人做鬼都是生平第一次見到這種道士，嘴上半點不積德，更無風骨可言，沉吟半晌後說道：“我手中有一門功法，名曰子母玄功，道長若可袖手不管，這門功法便可拱手贈與道長。”
林立稍斂掌中真元，問道：“子母玄功，有何奇妙？”
紅衣野鬼道：“此功分為大小兩卷，大卷自己修行，小卷尋找有靈根的俗世中人，稍加哄騙，便可讓他修煉，修了這小卷功法的人，看似與正常修士無異，實則所獲的八成修為，都會歸入修煉大卷的人體內。”
林立冷笑，扭頭用餘光掃了掃宿舍裏呆坐如鵝的三名學生。
邪功，如假包換的邪功，就和舊社會的地主剝削長工差不多，工人再拚死拚活的幹，每天也隻能有三頓飯勉強果腹，勞動所獲全都歸了扒皮地主。
三名生機尚存卻如行屍走肉的學生，顯然便是修煉了這子母玄功的小卷，成了紅衣野鬼麾下毫無人權的長工。
這比成為巫妖奴還慘一些，巫妖奴供奉精血給大妖，起碼還能換回綿長的壽元和相應的力量，且精神是相對自由的。主要是做巫妖奴並沒有特定條件，隻要自己願意付出，而成為這子母玄功的傀儡，則必然是身具靈根而未被修真門派發掘的凡人，有靈根的人天生頭腦聰慧耳聰目明，即使不修真，大抵也能在凡間活出一段不錯的人生，所以子母玄功的本質，就是犧牲多數人的未來，成全修煉大卷那一人的以後。
“倒真是個好東西。”
林立完全散掉了掌中真元凝聚的符篆文字，向紅衣野鬼攤開手心索要那部功法。
紅衣野鬼鬆一口氣，說道：“我的陽身已經滅了幾百年，那功法的典譜也早便沒了，所有的信息我都存於識海當中，小道長想要，容我往你識海裏烙印一份便是。”
“好，你來。”
林立仰頭閉上眸子。
紅衣野鬼嘴角劃過殘忍笑意，空虛身子飄蕩而起，便要湧入眼前白袍道士眉心的泥丸宮。
他當然不會乖乖把功法交於對方，雖然細節信息早已滾瓜爛熟，給了別人也無損自身的利益，但他卻是看上了林立這副上好的血肉之軀。
神清氣旺，血氣方剛，且有濃鬱靈力繚繞周身凝而不散，在紅衣野鬼的眼中，林立的身體簡直美妙至極。更令他振奮的是，林立還是龍虎山的道士，若奪了這副軀體占為己用，他說不得便可以無視樓外的道家禁製，去到外麵的世界，再憑借林立俊俏的皮囊，騙到更多生有靈根的凡人為自己賣力，那籌劃百年的化神重生，或許指日可待了。
龍虎山的道士，可真蠢，空有貪心卻忘了長點警惕心，人心尚且險惡，自己這個鬼的連篇鬼話又怎可輕易相信？
紅衣野鬼如是想著，心情越發爽朗得意，便想放聲大笑，可惜笑不出來。
他的鬼頭被一隻手緊緊抓住，手掌火苗附著蔓延，很快燒遍了整件紅衣，於是這隻鬼的氣息瞬間萎靡，死白的臉龐仍舊沒有表情，隻有淒厲的叫喊，像極了鄉村節目裏殺豬前的豬叫。
“老子雖然自問不是什麽好人，可也不至於墮落到，跟你這隻醃臢玩意兒同流合汙。”
林立譏諷道，掌上火焰霎時間更烈，須臾便將紅衣野鬼焚了個幹淨，同一時間，遍布在宿舍以及整棟樓的陰冷寒氣快速消散，直至全無。
陽光透過塵埃遮掩的窗戶，絲絲縷縷揮灑進來，三個靜坐不動的學生，忽然紛紛顫抖起來，體若篩糠。
他們終究隻是凡人，修煉所得的靈氣真元，都被那隻野鬼橫征暴斂奪去，如今紅衣野鬼湮滅，他們的肉身也終於得到了時間的光臨。
死了，肉身在幾分鍾內化作白骨骷髏，三縷幽魂自骷髏內飄蕩分離，站到林立麵前。
“謝謝道長解救，我們那時候都說讀書人不信牛鬼蛇神，沒想到，自己親身經曆了這種怪誕之事。”
“我們這些年一直渾渾噩噩，不知外界光陰已是何年？”
“道長，扶桑鬼子趕出華夏了嗎？”
三道魂體自說自話，林立大概理清了故事年代，看向領自己進來的男生，問道：“你想讓我幫你帶什麽東西出去？”
男生有些恍惚，說道：“夢囈罷了，那隻紅衣服的鬼讓我騙你進來，而我想讓道長帶到外麵的，是我自己。”
林立思忖片刻，帶三名學生的魂魄出去不是問題，但他們的存在悖逆陰陽，入輪回是無望了。他取出之前裝丹朱的符印小瓷瓶，說道：“你們先將就擠在裏邊，回頭我找個像樣的寺廟，請僧人幫你們超度了吧。”
幽魂飄入小瓷瓶，一名男生問道：“小先生，您是道長，為何要找僧人幫我們超度？”
“我是個半吊子道長，不懂那套流程。”林立脫掉道袍放進儲物護腕，淡定回道。
學生魂魄問道：“那道長，超度的意思是要投胎嗎？”
林立答道：“不是，看樣子你們的壽數早就盡了，在肉身裏滯留太久，我沒記錯的話，你們的魂魄已經進不了轉世輪回了，超度隻是讓你們不痛苦的魂飛魄散。”
瓷瓶像是被淋了一盆涼水，瞬間安靜下來。
林立撣撣衣服走出宿舍樓，周邊仍是不見人影，想來本院的學生們都知道這是棟鬼樓，平時刻意避而遠之了。
“奶奶的！”
沒找著人問路，林立出來後自然還是滿臉的茫然，麵前是個三岔路口，十分不好抉擇。於是隻好撥通了陳強的電話，然後要到了陳意涵的號碼。
手機裏很快傳來小妮子緊張兮兮的聲音：“林立哥哥快不要買水了，那個姓殷的又來糾纏雪絨姐姐了，你趕快回來大顯神威吧！”
林立略尷尬地回道：“那啥，我走著走著找不著道了，你給我發個位置信息我開地圖過來。”
聊天軟件上隨即接收到了陳意涵的坐標，打開地圖軟件導航，林大少終於走出這片寂靜地帶，逐漸回到有人的地方，一路上瓷瓶裏的三隻學生幽魂諸多感歎，此時所處周遭的一切，再也不是他們所熟知的模樣，學弟學妹們的穿著打扮，也與那個時代截然不同。
不多時，林立按照導航路線，看見了先前那座涼亭。
鄧雪絨仍然戴著口罩，此時站直身子，兩條美腿越發惹人垂涎，青絲柔順披在肩上，簡單燙卷，背影撩人。
而站起來挺直腰背的她，衛衣前麵也有了微微的隆起，顯然，上帝造人的時候，並未因為她有一雙羨煞旁人的細直長腿，就犧牲掉她在別的部位的美感。
林立更期待看到口罩下的完整臉頰了，鎖了手機屏幕快步走過去，隻見圍觀人群的焦點處，陳意涵翹著小二郎腿不慌不忙，鄧雪絨麵前，則站了四五名男學生，其中居然還有幾張不陌生的臉孔。
正是那年唐城的格鬥大賽上，輕佻陽群芳，被她幾個學長拾掇成豬頭的宋城大學空手道社團成員。
難怪他總覺得鄧雪絨的名字耳熟，當時竊聽幾人談話的時候，正好聽見他們提過宋城大學傳媒係校花的名頭。
林立頓時泛起幾分笑意，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時隔五年，這些人從宋城跑到唐城都要與自己聚頭，這緣分，不可謂不深不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