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盡俯首
單論法術，散修比起宗門弟子屬實差得太遠，野狐禪終究抵不過光明大道。
數十上百道法術轟擊過來，畫麵看著的確頗為震撼，可惜破綻太多，倘若換作五十七個化神期以上的宗門弟子，林立這一回合還真未必能擋得住，但顯然，他高估這些所謂的對手了，所以滔天火焰蕩盡諸多法術之後，尚留有餘威擴散，將距離稍近的幾名修士擊飛重傷。
弱得不像話。
“隻有這點水準的話，那麽抱歉，各位可能都得死。”
林立音調漸涼，他是個典型的別人怎麽對他他就怎麽對別人的人，這許多修士當中，九成左右都對他抱有必殺的心思，他不可能別人磨刀霍霍想向還揣著一副以德報怨的菩薩心腸，歸根結底，他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人。
能夠活著的，大概便是幾名有意放水的扶桑陰陽師，這些人身上明顯還有更強大的式神，卻紛紛都隻放出了一頭勉強達到化神期層次的，濫竽充數在人群中，施展的攻擊也都是渾水摸魚，大概是林立救過那位擁有雨荷女的陰陽師的緣故。
“別逞能了，你剛才一招散盡我等的法術，看上去是威嚴洶洶，其實那一招至少耗盡你九分真元，現在的你根本外強中幹！”
藏在人群中的某個修士說道，給自己壯膽，也為道友們加油打氣。
庸人屠天才，多麽千載難逢萬古難得的機會啊，還是成名不久便與周寒衣等身的超級天才，想想都覺得一身老骨頭裏熱血沸騰。
龍虎山掌教天師的小師叔又如何？法不能責眾，天師府再怎麽護短霸道，總不能把參與這場圍攻的修士盡數屠掉，把參與到其中的家族全部滅掉。
一人殺林立，死罪不可免，數十人殺林立，那便是無罪！
修士裏甚至有幾人憤恨到眼紅，是興奮亦是瘋狂。本來他們與林立並無冤仇，若不是主家少爺發令，沒必要冒著被殺的風險去殺人，但後來他們發自本心的想要林立去死——因為看到了董天鵬百般落寞的背影。
身為修士，他們本就是萬中無一的出眾者，可惜邁進另一重世界的大門發現，比出眾更了不起的是天選，超級天才與尋常人之間的差距大到讓人絕望。
於是，他們想要扼殺這份絕望，哪怕隻是扼殺掉其中一個。
“殺！”
懷著同種嫉恨的修士們莫名有了凝聚力，同仇敵愾，再次朝著那個金色人影甩出各家最為拿手的法術。
林立剛才一力破萬法的手段，或許可以再用第二次、第三次，但他們不認為此子還能反抗第四次第五次。
真元雄厚也終有極限，一個人的氣海，容納的真元不可能敵得過幾十個人相加，因此林立今日必要葬身於此！
光華絢爛的法術鋪天蓋地，那等威力，足以蕩平一座山，阻斷一條奔騰大河。
“這些螻蟻，真是瘋狂啊~”
丹朱盤坐在那裏望著平地中央密密麻麻的人和法相紛呈的攻擊，有氣無力慨歎道。
素來相信林立人品與實力的青雲見心蹙了清眉，林立到底還在化神境界，拿什麽來應對修士們無休無止的圍攻？或者拿什麽在這樣的強勢碾壓下，保全性命而不死？
陽群芳攥緊了身畔白紫芫的衣角，白帝城九公主難得溫柔，輕拍著小妹妹的纖手。她同樣緊張擔憂，卻有底氣，以她對林立的熟悉，這家夥在有退路的時候，絕不打無把握之仗。
他既然沒有選擇齊全，站進了那些殺念濃烈的人中間，那就肯定能活著站回這裏。
……
軍部幾人的遮陽傘下，黃裙少女煢煢孑立，莞爾笑道：“哥哥似乎要失望了呢，林立身上有天才的通病。”
沐靈邰神情鎮靜，道：“妹妹繼續往下看就是，我倒覺得林立沒病。”所謂天才的通病，無疑便是指的自負。
從注意到林立的時候開始，年紀輕輕便軍銜高高的青年將官就發現，這位小老弟的身上，有囂張的氣焰，有蠻橫的粗獷，卻唯獨沒有自負的影子。
七彩流光匯聚於平坦地帶中心，充滿死亡的意味，這次林立貌似使不出先前那種霸道的環形烈焰了，所有法術悉數落下，渡劫期下，無人能從那個地點生還。
十幾息過後，濃烈的真元氣息消散，霞光逐漸寂滅，原地留下了一個焦黑冒煙的巨坑，六七丈見圓，深足有百米。
眾修士心裏終於大石落定，看樣子，林立已經在他們全力施為的進攻下，化為飛灰。
“不對！”
“那小子的氣息還在！”
“殘留吧？如此密布的法術，他如何脫身！”
“天上！”
有人一道驚呼，所有人剛放下的心頓時縮緊，抬頭望去，果然是那道高高躍起的金色影子，背靠太陽，光線灼熱刺眼。
林立雙手朝天舉著一顆火球，自然不是錯位的太陽，實實在在一幢房子那麽大的火球！
默然無聲，他兩手向下一拋，火球便飛速落下，仍然沒有灼熱燙人的高溫，隻是其中蘊含的焚燒氣息，下方誰都不敢輕視。
須臾間，火球降落到眾人頭頂，於是又有修士驚呼：“速來相助，此子懷有殺人之心，我們抵抗不住你們也隻會被逐個擊破！”
互不相幹的散修竟然空前的團結起來，離得遠的修士們紛紛衝到火球落下的位置，釋放真元幫已經被鎮壓的同道延緩火球下降的態勢，其餘人，則再度打出法術意圖即散那團沒人能承受超過三秒的烈焰。
法術尚且會被焚毀，肉身一旦觸及，那自是全無活路。
林立倒是有些感到詫異，向來秉承死道友不死貧道觀念的散修，竟然也懂得互幫互助了，真是稀奇。不過也不難理解，說到底，他們的立場決定了他們是拴在同一根繩上的小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遠處青年將官沐靈邰的眼神幽深了些，深山道觀的老派高人鮮少出手，當今已經極難見到如此強悍的聖法了。
林立的天賦，甚至比他刻意高估的還要高。這顆小太陽般的火球，安特辦裏怕是隻有天字級的先生們才能接下。
“快殺了那小子，有他在，這法術便有源源不斷的真元！”
“不錯，失去修士控製，此法輕易可破！”
下方硬撼火球的散修們處境極為艱難，盡管驚訝於林立此時仍能使出此等強悍的法術，但比起驚訝，保命顯然更重要。
一呼百應。
意圖擊潰火球的修士中有部分改變了目標，法術朝著落地後掐訣控製火球的光頭打去。
林立向他們詭異一笑，手中指訣不動，腳下卻呼呼生風，竟然狡詐無比地衝進了修士人群裏。
“道友留手！”
被林立靠近的散修們嚇得魂不附體，趕緊招呼那些分離出來攻擊林立的修士，法術可不長眼睛，轟過來未必能短時間抹殺金光護體的林立，誤傷弄死他們卻輕而易舉。
“好狡猾！”
“道友們撐住，我等收力先近身滅殺此子！”
散修們腦袋還是靈光的，遠處的道友投鼠忌器，就該他們這些離得近的出手了，反正那火球遇到阻礙，一時半會兒落不了地，林立又始終不肯散掉手上指印，那便是他們強攻的大好時機。
然而話音剛落，那個衝進人群的林立，轟然自爆。
淒厲慘叫接連響起，挨著爆炸源頭的修士瞬間被光華吞沒，九死一生，但他們並不是最慘的，因為瞬間的死亡從來都不痛苦。
那些身子被活生生撕裂成幾塊又暫時死不了的，才最可憐。
“該死！”
修士們慌了，他們都知道林立有一門引爆分身的手段，卻很難區分本尊與幻象，氣息幾乎一模一樣，簡直防不勝防。
青年將官滿含欣賞地笑了：“一招鮮。”
歸根結底林立的法術就那麽幾樣，戰鬥風格並不能稱得上花俏，卻總能憑借這幾招人盡皆知的手段出奇製勝，這本身便是一種極為可貴的戰鬥天賦。
“林立到底藏哪兒去了！”
生與死的重壓下，有人心境崩潰了，總是被暗處收割生命的恐懼，很容易將人折磨到瘋掉。
他們能夠清晰地感受，那道氣息一直在眾人間遊弋，從不曾離去或者消失，奈何過於飄忽，根本無從捉摸預判。
“道友，當心身後！”
“呃——啊！”
警告剛剛響起，林立便出現了，手中粗糙拙劣的刀胚，刺入心態崩掉那人的背脊，也許阻斷了經脈，那人瞬間真元逆流，痛呼中肉身爆炸，激蕩出暴烈的真元波濤，將附近十餘人波及，死的死重傷的重傷。
巨大如房屋的火球蓋下，已然湊近眾人頭頂，此時維持抵禦的陣營銳減十幾人，後果無疑雪上加霜。
“林道友，老夫認輸，求您念在百年修行不易，饒命！”
死亡的威脅帶來了極度的恐慌，火球下方，有人直接放棄頑抗，重重跪下大聲求饒。有一就有二，很快，數道身影接二連三唰唰跪地，活命的念頭勝過了時間所有。
青年將官用手整理兩下帽簷，放下電喇叭坐回椅子上，看來沒自己什麽事兒了。
懦弱傳染開來，被火球與死亡蓋頂的修士們，最終全都收斂真元俯首跪下。他們明白，難以抵擋的不是那團火，而是趁著他們抵擋那團火無暇分手而神出鬼沒收割生命的林立，那是無法應對的慢性死亡。
投降認輸或許會丟掉尊嚴，但顯然比無謂送命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