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你也配？
霧氣與當日灰衣老者的手法無異，源自巫妖術的詭秘之法，並不如何犀利，卻是任何法術也阻擋不住，一沾上，便會鑽進身體裏，如跗骨之蛆難以消除。
擋不得，就隻能閃避。
林立躲避的功夫一向不錯，星移訣催動，便從沙灘上失去了蹤影，再出現時，站到了皇甫驍的身後。
“老鬼，早就該死，讓你活到今日，也該算你命長了。”
冷漠的聲音輕飄飄在屋中落地，林立高舉紫雷大刀，往那披著麻袋的駝背身體頭頂劈去。
刀至半空，卻猛然停頓凝滯，並沒有徹底落下，麻袋上的頭顱也是毫發無損。
“上次讓你在老宅住了幾天，你有機會在陣法上動手腳，可以反客為主，這次不行了。”皇甫勇淡定地轉過身，右手抓著一道軟乎乎的灰霧，信然往林立胸膛裏邊送。
左邊胸膛，心髒的位置。
眉心識海為靈台，屬元神魂魄之根本；臍下三寸為丹田，屬氣海修為之根本；左胸心髒為血源，屬肉身行為之根本。
這道灰氣若是真的被送進林立胸膛，便省卻了像上次從手掌往心髒蔓延的過程，他會瞬間失去對身體的掌控。
看上去是很危險的處境，然而林立嘴角卻瞬間勾起了冷笑。
轟！
分身爆炸！
林立本尊趁亂施展出了風相法術，雖然不擅長此類門道，但借風力從法陣中把四個嬰兒裹挾出來，卻並不是難事。
真元狂暴的爆炸激流，霎時間將棚子掀翻，並且威力蔓延著，整片棚區都遭受殃及，於轟響中化作一片狼藉之地。
林立把四個嬰兒用真元裹著，看向他們的眉心，都是氤氳著綿綿的灰黑色，被妖氣侵蝕得不淺，不曉得還有沒有救。
“不好！”
分神的須臾，爆炸的灰塵中又射出幾道霧氣，速度比之前的十幾道更快，林立甚至來不及催動星移訣。
歘歘歘歘！
四道打進沙子裏消散掉，兩道沒入林立左手肘和右膝蓋。
“哼！你這小子果真有些手段，但你手段越高明，老夫就越喜歡，等你年輕的身體和命格都歸老夫以後，這些手段就都是老夫的了！”
煙塵碎屑底下，皇甫驍掀開幾塊竹板爬了出來，原本遮體的麻袋，都盡數被爆炸撕爛，老邁幹枯的身軀便那麽直接裸露在空氣當中。
很不優雅也不美觀的畫麵。
林立舔了舔牙齒，到底還是輕敵走神了，現在局麵有些麻煩。
手肘離心髒的位置很近，腿上也有大動脈，灰霧跟隨血液完全轉移到心髒，並不需要很漫長的時間。
“來吧。”
不得已，耗費大量真元堵住手腳血管的同時，林立低頭輕聲喊了一句。
皇甫驍放聲大笑：“這回終於肯認栽了嗎！那老夫就成全你！”
來就來，法陣幽綠光芒大作，吹開房屋殘跡，瞬間分出幾百道灰霧湧向海邊的光頭年輕人。
颯颯颯颯颯颯！
類似於濺水打上石頭的聲音接連不斷地響起，所有的灰霧都沒進入林立的身軀，而是被一道雪白的光牆給阻隔下來，泯滅得無影無蹤。
林立那聲“來吧”並不是說給皇甫驍聽的，那是在向橋頭上的白紫芫求援，雖然很想憑自己的能力有仇報仇，但手肘膝蓋兩處灰霧侵蝕，確實弄得他有點難受。
灰霧很詭異，大聖法也阻擋不了，因為兩者壓根不屬於同一個體係，但卻破不開白紫芫的護盾，哪怕那隻是最普通的妖力護盾——因為撐起護盾的妖力，來自青丘九尾天狐的血脈。
巫妖術的威力源自何處？是這些傀儡供奉的大妖，大妖在九尾天狐麵前算什麽？
螻蟻。
白紫芫徒手將林立手肘和膝蓋裏的灰霧抓出來，問道：“用不用……”“不用。”林立斬釘截鐵地拒絕。
“幫我看好這四個孩子就行，如果可以的話，把他們體內的髒東西也清理掉，這個老不死的狗賊，我要親手收拾！”
九尾天狐皇族血脈，在同為妖族的血脈之前，超乎想象的霸道，如果白紫芫願意，她可以直接切斷皇甫驍與他侍奉的那位大妖的奴隸關聯，從而禁止掉皇甫驍的一切巫妖術手段，以及他從大妖那裏獲取的修為。
但那樣的話，林立的報複就沒有意義了，還不如直接讓白紫芫自己來雁南城，滅掉這隻老狗便是，哪用得著下山躲躲藏藏，沿著蛛絲馬跡找到這裏來這麽麻煩？
“好。”
白紫芫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妖力從林立的真元裏，將四個嬰兒托舉過來，然後退到了百步之外。
“老狗，借來的力量可還好使？”
林立一步一頓地走向皇甫驍，即使沒有白紫芫的妖力作盾，不分心的他也能輕鬆避開那要命的灰霧。
皇甫驍步步退卻，所有能占先機的招式都已經使過了，幾天的安排謀劃，卻被白紫芫的出現瞬間破功，硬鬥的話，他並沒有信心能戰勝天師府的小師叔。
“師兄，助我！”他仰天一聲大喊。
……
……
原本林立以為，這片棚區裏隻有皇甫驍一人，然而就在隔著三間房的棚子裏，還有另外一名巫妖術修士。
先前沒有丁點氣息的存在，整片棚區被掀飛摧毀，那裏也是沒有發出半點動靜，直到皇甫驍喊了一聲，那人才從廢墟裏衝了出來，氣勢狂躁。
“師弟，要我幫忙可以，不過待你奪取命格之後，這小子的靈魂可得歸我。”
從廢墟裏出來的人倒沒有以麻袋裹身，穿著件似曾相識的灰袍子，站在瓦礫竹片之上跟皇甫驍談價碼。
但當他話音剛落地，渾身便是一陣抖擻，扭過頭迎上白紫芫冷冽的目光，皮包骨的臉上寫滿了驚悚。
“九尾狐！”
“九尾狐是你可以叫的麽？”
“公主殿下！”那人驚惶得立馬改口。
林立朝白紫芫擺了擺手，說道：“沒所謂，我不介意一打二。”
巫妖術的優勢在於罕見生僻，沒見識過的人，頭回交戰很容易吃大虧，甚至因為不了解這門詭異法術而丟了命，但他已經在天師府書館裏摸清楚巫妖術的路數，規避掉那些看似無足輕重的致命招數，兩個同境界的修士便根本就不夠看了。
被皇甫驍呼喚出來那人是化神後期的修為，不過林立那天夜裏硬撼天師府四位化神巔峰的首座長老都能取勝，後期與中期，在他眼裏區別自然不大。
林立看著那人，說道：“白帝城不會插手人間的事，青丘公主也不會，你若有心幫這條老狗，盡管一起上便是，贏了隨便你們把我剝皮抽筋奪命格搶肉身。”
那人趕緊兩隻手搖擺連連地往後退，賠上醜陋臉上的醜陋笑容，道：“我隻是跟風過來湊個熱鬧，您別當真，小的我先撤了，這不知死活的老家夥您想殺就殺，跟我沒關係！”
嘴上這麽說著，灰袍人心裏其實將林立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他去唐城對林家人動手那次，就已經知道了白紫芫的身份，那種無敵血脈的壓迫，簡直讓人想死。之所以還留在雁南城與皇甫驍為伍，不過是揣著個念想，期待林立能有點大男子主義，自己辦事自己上，不會帶著青丘公主一起。如果事情真照那樣發展，他自然不介意從皇甫驍手裏分一杯美羹。
可現在白紫芫都站在沙灘上了，他還當著青丘公主的麵前幫皇甫驍對付林立，那不是腦子缺根弦兒麽？
灰袍人對林立那番漂亮話嗤之以鼻，心說這逼讓你裝得，老子就算跟皇甫驍聯手把你收拾利索了，青丘公主都跟著你從唐城跑到了雁南城，還能真坐視不理，讓老子舒舒服服消化掉你的魂魄？不被打成渣渣都是祖上積德了！
趕緊溜走跑路才是王道，離這破地方離皇甫驍越遠越好，免得待會兒濺自己一臉血。
一念及此，灰袍人二話不說便召喚出飛行法器跳了上去，朝林立和白紫芫拱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公主殿下、小老弟，咱們山水有相逢，後會有期！”
林立緩緩偏過腦袋，臉上是漠然到極點的微寒：“我讓你走了麽？”
灰袍人皮包骨的臉上醜陋笑容頓時一滯：“小老弟，你這是什麽意思？我不跟你打還不讓走？”
林立冷冷問道：“前幾天到我家裏作祟，傷了我幾個小弟和我爸管家的，是你吧？”
麒麟幫馬仔的傷勢都還好說，雖然白紫芫耗盡妖力，畢竟是恢複如初了，但林殊上了年紀，卻沒小夥子們經得起折騰，即使灰霧盡數被白紫芫剝離出來了，頭腦還是無可避免地受到影響——林立後來兩天看得久了，才發現本來殊伯雖然老是那副喪氣臉，說話也是一板一眼，但腦子言語都還清楚，如今卻是明顯話變多，有了老糊塗的跡象。
就憑這一點，灰袍人既然現身，就斷沒有從他眼前溜走的道理。
“小老弟，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是去你家鬧了點小事，不過公主殿下治好那些傷很容易，何必揪著不放？”灰袍人甕聲甕氣地說道，幹枯的臉上沒了那醜陋的笑容。
林立臉上笑容還在，依舊很冷，聲音也是同樣的缺乏溫度：“留一線？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