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巫妖
域外宗門無數，不乏旁門左道，妖族也並不在少數，譬如九尾天狐一族，到了漫天星辰裏，仍然是妖界無可動搖的巨擘。
論見識，林立在域外十年所經曆的，已經超越了地球上許多百年老怪，但見識麵畢竟有深有淺，十年的時間實在不算長久，不足以他將修真界的事物完全了解一遍。
相比之下，在地球待了幾百年的離陽張來，在生僻方麵的見聞，往往要勝過他許多。
一開始，林立堅定地認為灰衣老者不會是妖，因為在後者的身上，他沒有嗅到一絲妖氣，但轉念再想想，從頭至尾，他也沒從對方身上感應到一絲人氣或者死氣。
“問題是，蚯蚓能成精麽？”
可惜再如何說服自己，林立還是沒法苟同離陽長老的猜測，世間妖物種類不過二百九十之數，聽說過豬馬牛羊山間野獸成妖，也有草木成靈，可縱觀華夏上下幾千年的正史野史修真史，獨獨就沒有蚯蚓成精的先例。
以前地球上靈氣充沛的時候，尚且查無此類，如今靈氣環境貧瘠成這鳥樣，還能有？
離陽長老大氣地擺了擺道袍大袖子，一本正經的說道：“此言差矣，世間萬物皆有其靈性，頑石手足風吹雨打、日經月華，都有開竅得靈的一天，蚯蚓好歹能在泥裏動彈，咋就成不了精怪了？”
林立依舊皺著眉頭，沒提反對意見，隻是在心裏覺得這老鄧頭貌似也不怎麽靠譜。
離陽長老繼續悠哉說道：“當然了，我也就是逼急了隨口一說，你不要當真。”
“我特麽！”
林立一聽險些當場炸了，他以為這麽嚴肅的時候，老鄧頭也該是表麵輕佻內心鄭重的，結果自己大錯特錯。
“怎麽地？你要弑師不成？”
離陽長老貌若驚恐地忙後退兩步，捏拳作防禦狀。
林立問自己想怎麽地，敢怎麽地，能怎麽地？最後發現自己什麽都做不了，首先要借天師府的虎皮幌子，與這便宜師父的假象關係就得和和氣氣維持下去，其次，自己打不過。
摸著左胸口被子彈洞穿的淺淺傷口，林大少隻有滿臉的無奈：“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咳咳！
離陽長老掩嘴幹咳兩聲，這才收了架勢，懶洋洋走回床榻邊盤腿坐下，說道：“我心裏有個底子，但具體是個什麽玩意兒，還得再瞅兩眼，你過去把那些東西倒出來，拿著給我看，還有，離老夫遠點！”
雖然已經閉住氣息，但並不妨礙老人家對那股怪味的嫌棄。
林立倒是能理解，天師府的人都那樣，辟穀後並不刻意斷掉與自然的聯係，都照常人一般保持著呼吸，所以第一口臭味，老鄧頭至少是聞到了。
至於是什麽樣的味道，他當時在院子裏真元耗盡時，被迫與外界空氣產生交集，呼吸間也聞到過，大概相當於肉腐爛的味道，跟飯店裏的潲水油的味道混合起來，然後還帶點辛辣。
惡臭且嗆人，那酸爽，簡直難以置信。離陽長老能忍住不把剛下肚的麵條吐出來，已經算是異常能忍了。
“看得清楚不？”
林立拿出一條慘白慘白、皮包骨頭的斷臂，舉著給幾米外床榻上的離陽長老看，不知是死透了還是放棄抵抗了，那條手臂軟趴趴的，真像是剛從古屍上砍下來的一樣。
“光這一樣東西瞧不仔細，你把他整個拚起來。”離陽長老腦袋以誇張的動作往後仰著，指揮道。
林立狐疑，問道：“拚起來他又活了怎麽辦？”
“活過來了又如何？在這山頭上，他能翻起多大的浪花？”離陽長老翻了個白眼，語氣是發自內心的不屑，當然，身為龍虎山的太上長老，屁股底下坐著龍虎山的床，所以他說這種話，並不給人絲毫張揚和裝比的感覺。
自信源於深邃浩瀚的底氣，就像十年廚齡的人說自己會炒萵筍肉片，本就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情。
林立於是解開了所有布袋的繩扣，把裏頭的殘軀一一倒出，這次手手腳腳的碎片，卻沒有自己往一塊兒拚命的湊，而是林立動手把他們放到了一起。
至此，那副軀體的全貌便呈現出來，沒了灰色布袍子遮掩，那就是一具骸骨上包了層皮子，幹瘦得嚇人。
離陽長老形容的很準確，那很像是林立刨了人家的老墳，把裏頭的幹屍弄出來肢解了。
“怪了，這回丫怎麽沒活過來？”
林立上前輕輕踹了兩腳，發現擁有不死能力的老人，這次不僅沒能死而複生，連殘肢都沒有連起來，被他一踹又散掉了。
屍身各處有幾個明顯的孔洞，大小各不相同，那是在院落裏時，被他用電箭擊成粉末而缺失掉的幾塊肉。
興許因為少了這些肉，無法達到真正的完整，所以老者徹底死了？
但當時他打碎著幾塊肉的時候，其餘碎肉的拚合進度，貌似並未受到半點影響。
還是說，殘軀分離的時間過於久，最終斷了命氣？
林立不得而知，把臉望向對麵床上的離陽長老，後者正以垮掉的姿態盤坐著，右手托住下巴左手挖著鼻孔。
“已經死透了。”懶洋洋的老人給出肯定的答案。“原來是巫妖術，這麽稀奇的法門，倒是挺多年沒見過了。”
“巫妖術？”
林立翻遍記憶，得知這是比巫祝術還要偏門的路數，在他的印象中，對此隻有六個字的了解——妖族的巫祝術。
“沒聽過？”離陽長老問道。
“算是。”林立點點頭，聽過名稱而未知其含義，與沒聽過自然沒什麽差別。
離陽長老從鼻孔裏掏了顆黑乎乎的顆粒出來，粘在食指上，想用大拇指彈掉，結果那東西粘上了拇指的指甲蓋，然後又用食指去刮下來，如此往複即便，才終於把那穢物彈飛，沒見他怎麽用力，那顆穢物愣是飛出好幾米，落在那具幹巴巴的屍身之上。
嘎嘰嘰~
一種讓人聽了很發毛的聲音傳出，屍身居然被一顆鼻垢壓得稀巴爛，骨斷肉黏，場麵十足的惡心，林立卻看得滿心豔羨，然後有些唏噓。
這便是渡劫期強者的實力，肉身開始演化天地至理大道，挖顆鼻屎出來都重逾萬鈞。
曾經的林立就是這種段位的大能，而今，卻是跌落到距離千萬米的低處。
慘白幹皺的屍身嫋嫋化作青煙消散，不死的老頭，到底還是要死，林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掌，灰衣依然迷蒙，時而竄到指頭上，時而跑到手背，但感覺不到癢癢，畢竟失血了幾個小時，知覺已經麻木。
“手腕的真元可以撤掉了，再堵著，你那隻手以後怕隻能當個擺設。”離陽長老說道，“這種詛咒，進了龍虎山地界便是雞肋，害不了你的命。”
林立聞言照做，堵住經絡血管的真元悉數撤回氣海，整個手頓時湧入大量新鮮血液，變得通紅，同時還有陣陣暖意。
手掌很快不再麻木，五根手指恢複靈活，而灰色氣息帶來的癢癢，林立也再次感覺到了。不過灰氣的確不再如最初時那般狂野，隻遊移在手掌的最前端，並沒往手臂上攀爬。
“我幫你跟懷庸請幾天假，這幾天你就別去帶旅遊團了，我在崖墓那邊有個洞府，你收拾收拾過去閉關，不會太久，這東西自然會被龍虎山的氣運根除，留在身上，始終是個隱患。”離陽長老語調緩慢的說道。
“那巫妖術究竟是怎樣的路數？”
吃過一次大虧，林立不願再吃第二次，所以想刨根問底。
知道這種詭異術數的詳盡底細，下回遇上，才能防備和應對，畢竟不是每次都有黑白珠子的傳送陣，送他回龍虎山借氣運壓製的。
而且這次的灰色氣息，顯然是慢性達成某種功效，倘若下次遇到急性的，林立怕是當場就著道了。
離陽長老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最後說道：“講起來忒麻煩，老夫也沒咋念過書，說不清楚，你出關以後，自己去私第裏的書館裏查吧，有記載。”
林立便沒再追著問，那無疑是為難散漫隨性入骨的老鄧頭，沉吟片刻，略欠身說道：“謝謝您。”
這聲謝是必須要道的，拉通了算賬，離陽長老從來就不欠他林立或者林家什麽，頂天了，就是兒時的林立，曾替離陽長老支付過幾回嫖資，但離陽長老回饋給他的，任何一樣都遠遠超出了那個價值。
老人被突如其來的尊敬搞得很不適應，東張西望無所適從了一陣，咽口水說道：“你要真想謝我，把我那秦始皇修胡子的剪刀錢賠給我吧，還有漢武帝吃過的糕點，我給你打五折。”
林立眼神微晃：“我不是賠過了麽？”
離陽長老道：“你那是死不認賬，老夫看你年紀小讓著你，真要賠的話，幾千年的古董還沾過帝王手，少說也得兩三個億吧？”
林立臉色逐漸變幻，老人越說越有味，繼續滔滔不絕：“兩三個億讓你拿也是為難你，不如這樣，你給老夫再拿三千塊就成，今早上老夫下山買包子，發現山下城裏新開了家小發廊，裏頭妖氣衝天……”
林立帥氣的臉龐徹底黑透，從臉黑到頭頂，光頭都不亮了：“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