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對或錯
青雲見心遠望著那道背影乘風而去，速度不快，但很決然。
她有些不開心，因為得到的結果與她最初的期望，實在出入太大了。
這不是青雲世家要的答案，也不是她想要的。
“泰然叔叔，你那麽擅長遊說，今天為何緘默著一句話都不肯說？”少女轉過身子看著身後相貌並不出眾的男人。
自己涉世未深，所以家族才會讓青雲泰然隨行，這位族叔雖然與青雲烈等人一輩，心智城府卻優秀得多。
可剛才這段談判，身為長者的族叔隻言片語也不曾說出，甚至連名諱，都是青雲見心代為介紹的。
這是為什麽呢？
少女被很多人讚美過靈思聰穎，自己也認為自己不蠢不鈍，現在她卻不太能洞悉當下的局麵，就像思緒被某種事物所堵塞，亂糟糟的。
青雲泰然隨意地捏著自己的拇指，向前走了兩步來到台階邊緣，眼瞼垂著，目光落在隻剩殘跡的階梯上，說道：“他是對的。”
青雲見心眸光微閃，充滿仙氣的臉頰側過來，看著對方。
長相很一般的青雲世家男人接著說道：“修真者的世界裏，誰的實力境界高，便是道理。我們打不過他，所以他是對的。”
“威武不能屈。”青雲見心說道。
青雲泰然看向隔了很多房的侄女，那張精致的臉蛋真的很好看，讓人打心眼裏歡喜，而且很幹淨。
“你說的是大丈夫的君子之道，世間真君子本就沒有幾個，用在這裏也不妥帖。”
“請泰然叔叔賜教。”
“在絕對的是非麵前，才有選擇對錯立場的機會，然而很多事情無法上升到絕對對錯的高度，而是立場決定對錯。”
青雲見心的記憶開始翻湧，想起了類似的話，以前爺爺也曾講過。她沉思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嗯，他是對的，我們也是對的。”
“也可以說，我們都是錯的。”
青雲泰然臉上有了微笑，秉心而論，侄女對得起青雲世家第二天才的待遇和稱謂，入世很少，可以說不諳世事，領悟起來卻是一點就透。
此等聰慧悟性，放在龍虎武當那樣的超然大派，也屬上佳資質。
……
……
“多數時候，人都隻會認為自己是對的。”
破舊廠房區內，丹朱聽說了關於青雲世家這些事情的始末後，頗有感慨。
林立一手背負身後，一手扶著頂樓的圍欄，麵朝另一個方向，兀自笑得意味深長。他不想跟個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探討人性，隻是隱隱的，他總覺得大長老有段藏得很嚴實的往事，不堪回首。
尤其得到肉身重獲生命之後的這幾天時間，那種感覺愈發的強烈了。
九曲盤林陣中的人經過幾番洗牌，各個勢力的水準仍然參差不齊。依照林立的預想，每個隊伍中，都必須有至少一位化神期修士，不滿足這個條件的，自然便不具備留在這裏的資格。
“還得弄出去幾隊才行。”
林立決心精益求精，隻有陣法內的角逐夠強，自己坐收漁利的程度才能最大化。
凡人勢力還是占據主流，他們能夠帶來的好處，無非就是凡間的金銀權勢。當然，林立也不抵觸這些，但底蘊決定了豪邁或小氣，即便是金銀權勢，普通勢力能拿出的手筆必然不夠看，而林立想釣大魚。
再次埋下幾樣劣質法器在陣中，稍微變動陣勢，目前排場相對較弱的幾隊人馬，便被幻象驅趕著到了廠房區外圍地帶。
“想染指天公將軍的墓葬，你們的分量還不夠，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真有誠意，就把積蓄底氣都拿出來。”
聲音在真元的裹挾下，循著陣中靈氣傳至外圍那些人的耳朵裏，這也是林立第一次與陣中的人產生真正意義上的交流。前些日子一直在撒網，現在，馬上臨近該收網的時刻了，他沒必要繼續躲在暗處不見人。
仍然留在陣法內部的，清一色全是修真門派，都有化神期高手坐鎮，被困數日之後，終於耐不住性子，大多數都在著手想轍破陣。
他們的小動作盡數看在林立和丹朱眼裏，注定徒勞無功。還是那句話，看得上太平道傳承的門派沒實力，有實力的門派要臉麵，但凡收到風聲趕來唐城的，本身水平就不咋地，林立琢磨了小十年的陣圖，根本不是他們能研究通透的。
當然，這些小門派之中，也不乏作為那些中等門派棋子而存在的，部分人攜帶著不錯的破陣法器，針對他們，林立重點應對，幾十次改動下來，初試牛刀的九曲盤林陣已經逐漸趨於成熟。
“北海劍宗的背後是須彌山，沒準兒揣著劍果。”
丹朱的警惕性始終不曾轉移過，緊緊盯著西南方的一群白衣人。
北海劍宗無疑是此次前來探墓勢力中分量最足的，哪怕他們的做法並不是須彌山的意思。
僅憑‘北海劍宗’一塊招牌，便足以在這兩千平米的廢棄廠房區傲視群雄。
“劍果麽。”
林立將略長的額前發抹了一把，縷縷的立起來，發型頓時顯得有些淩亂，表情卻如舊的風輕雲淡。
劍果蘊含純粹劍意，破除迷障最是犀利不過，可惜林立早就想到了這點，在北海劍宗那群人的位置，陣法複雜程度是其餘地方的二十幾倍，通天劍果絕對無法洞穿，而自然劍果，那麽珍貴的寶貝，須彌山又怎麽可能舍得賜給一個下屬門派。
“現在隻要提防一種情況，別讓這些亂竄的修士互相碰頭就行。”
所有情況林立都提前計算妥當，不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便不會有任何意外，就是辛苦丹朱大長老了，必須時時刻刻蹲在這棟樓守候。至於林大少自己，則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親自篤行。
……
禍水仙女青雲見心和她的叔叔沒在林家多待，林立走後不久，便也離開鎣山不知去了何處。
用麒麟幫管事的話說，這兩位確實很講理，完全沒有青雲落木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走之前還跟他們這群下人打招呼道了別，都是一家人，禮貌修養方麵簡直雲泥之別。
林立對此無暇特別留意，他隻知道，林家跟青雲世家的糾葛，不會這麽結束，而青雲見心叔侄女倆，大概也還沒有離開唐城。
青雲落木曾經說過，來唐城有兩件事，第一件是替侄孫要說法，第二件沒來得及說，但林立琢磨著，八成是想為了張角的墓葬摻和一腳。
海延勳散播消息的能力還是很值得肯定的，原本被寥寥幾個勢力藏著掖著的秘密，如今已經成了修真界漫天亂飛的流言，青雲世家但凡有一個不聾的，就該聽得到才是。
不過林立始終不明白，關於自己在白帝城的所作所為，青雲世家怎麽就全然不知呢？
後來他想破腦袋也沒個像樣的揣測，實在憋不住，便找到白紫芫問了這個問題，終於得到答案。
其實說來很簡單，妖族兩位妖帝的壽辰，以及龍虎武當的開山會，雖說都是整個修真界同慶的盛會，但參與這四場盛會並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可以，有著固定的門檻。
而四場盛會期間的事情，修士們隻可見聞，不可宣揚。
這是兩界最早便共同商定下的規矩，因為尊重也為了隆重，青雲世家沒有資格在六月初九派人去往青丘賀壽，那麽自然就沒資格知曉，青丘小半個月裏發生的一應事。
翌日，林立與楚荷來到唐城隔壁的一座城市。
名義上他們是來參加當地某位富商的酒會，而真相則是林立要替楚荷做一番清潔活動，掃除她在這座城市的某些障礙。
林氏集團羽翼下的璀璨人生，在唐城已是聲名鼎盛的玉器店，再想有業務拓展，就必須從別的陣地入手。
元城，便是鄰近城市中最好的選擇，陳海石動用林氏的人脈和能量，基本替璀璨人生在異鄉鋪好了路，萬事俱備，隻等開業便可以大把大把的招財進寶。
然而過程中出了點小問題。
元城本地有不少的地頭蛇，恒領房產算是其中拔尖的，暗地裏靠涉黑起家，房產公司的作用隻不過是借著勢力撈金以及洗錢，勢力非常龐大，關係也埋得極深，屬於樹蔭遮天可以橫著走的那種級別。
恒領房產老總有個不成器的兒子，出了名的二世祖，欺男霸女的勾當沒少幹，不巧，這位老總跟楚家又有些交情，楚荷來元城考察的時候，為了以後行事便利，到老總家裏吃了頓飯。
然後的故事，便是喜聞樂見的流氓惡霸看上大家閨秀的老套劇情了，楚荷這樣的冰山美女，順理成章地被二世祖給瞧上了眼，非得纏著她處對象，走心還是走腎不好說，反正她不答應，璀璨人生的分店就開不成。歸根結底，問題的本質叫作紅顏禍水。
強龍畢竟不壓地頭蛇，楚家遠在齊城，影響力放到元城來，山高水長的也就所剩無幾了，處理起來很是麻煩。並且楚荷當初是發了宏願的，要不靠家族的能量，憑自己一介女兒身闖出一番名堂，如此驕傲的心性，壓根兒也低不下那個頭向家裏開口。
想來想去，她發現自己認識的人不少，能找的卻隻有一個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