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一群草包
“說起來，林道友當真是豔福不淺啊，守著位俏佳人，身邊還有花團錦簇，可這福禍有時，一個人的福氣若是多了，禍事也就多了，我們弟兄倒是願意為道友分擔一些。”
青雲烈見林立麵色陰晴不定，還以為後者心神躊躇，便隱晦地敲打了起來。
他們與林立不熟，自然不曉得此時林立眯著眼睛意味著什麽。
“好個福禍有時。”
林立微睜雙眸，心底已經如明鏡一樣透徹。
身邊的女生確實個頂個的好看，多姿多態，林影嬌稚乖巧，陳意涵活潑青春，陳碧柔嫻靜秀麗，楚荷清顏微傲，裴嫿是天後級的女明星，姿色氣質也不必陳詞。
但憑良心說，凱聖酒店的妹子那也都是百裏挑一的上等模樣，且受過嚴格訓練，儀態並不比他身邊的女生低陋。
青雲世家一行人如果當真瞧不上凱聖酒店的女子，那麽對林影她們，打的也絕對不是什麽好主意。
無非就是想借此立起仙家對凡人的威風罷了。
“如何，林道友考慮好了麽？”青雲烈追問道，語氣誠懇略帶迫切，形容中卻不乏譏誚之色。
“嗯，考慮好了。”林立答道，到這裏，他已經對這群人徹底死心。
青雲烈微不可察地動了動眉毛，他聽說過林立的事跡，傳聞中這是個很狂很躁的年輕人，所以他們故意用得寸進尺的招數，目的就是試圖激怒林立，然後他們再聯手以武力征服，如此方能降住桀驁的林家人。
這也是青雲世家對待凡俗勢力的慣用手段。
然而林立此時未有半分心神激蕩的征兆，倒讓青雲烈等人有些措手不及。
“那麽林道友打算何時牽線呢？我看今晚時辰就不錯，天高雲淡，晚上想必有良宵美景。”
青雲烈隻好再提著姿態往前一步走，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嘴臉看起來恐怕相當無恥，沒錯了，他要的就是無恥。
“嗯。”林立點了點頭，態度很平和，並不憤怒，從頭至尾他就壓根兒沒有真的生過氣，“今天天氣確實不錯，算算黃曆，也是個宜趕路歸家的日子。”
他剛才說過，青雲家這些人身上的壞毛病，收得住便收，收不住便滾，沒開半個字的玩笑。
而對方很明顯是收不住了。
青雲烈將散未散的笑容又重新回到臉上，心中暗自得意，還以為遇到個城府頗深的少年，苦思對策之餘，發現原來還是個火氣沒消退的年輕人。
“我們兄弟幾人不遠萬裏來唐城為林家解憂，林道友如此輕易地下逐客令，似乎缺了點教養？”他假意不滿，嚴肅著說道。心裏其實很舒坦，翻臉最好，不翻臉後麵的話可還不好往外引呢。
“我有沒有教養，別人說了不算，總之趁著天還沒黑，各位仙師抓早上路吧，林家廟小供不起列位大仙，也懶得伺候。”林立依舊毫無波瀾的樣子，因為沒有情緒，看上去甚至有些木訥。
……
……
破了門的酒店房間裏，氣氛陷入僵持。
幾番言語交鋒下來，青雲烈慢慢察覺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對手是個死心眼子，無論自己怎麽去激怒，人家始終都隻說著趕他們走的話。
心境真的穩到如海如淵，還是腦子愣？
他開始生出幾分不確定的懷疑，以前出門辦事，不是沒遇到過所謂的聰明人，他們都有的是辦法對付，但還從沒跟這麽執拗的笨人切磋過。
“油鹽不進，你是屬牛的麽！？”
名為青雲堅的修真世家子弟先失去了耐性，十分不爽地盯著林立。
“哇，你怎麽知道？”
死咬住話風的林立，卻被這個話題牽走了堅守，“屬牛的金牛座，絕對的牛脾氣，怎麽著，要不要試試？”
“姓林的！”
青雲銘也從床上縱身躍到地板上，光著腳走到他麵前，兩張臉挨得很近，“不要以為抬舉你叫你聲道友，你就真算個人物了，龍虎山有收你為徒的念頭，可八字還沒一撇呢，別給臉不要臉！”
看著同伴都已經把話挑明了說，青雲爍也懶得再裝無謂的深沉，伸了個懶腰，不陰不陽地說道：“我青雲世家跟龍虎山幾百年交情，勸你還是識趣的好，真惹毛了我們兄弟，失手要了你的小命，你倒用你的鬼魂看看，天師府是替你撐腰，還是會顧及青雲家的麵子不聞不問。”
一茬接一茬，林立絲毫插話的機會也抓不住，被這麽連懟兩句之後，他不禁感到詫異。
自己在白帝城連勝八場靈契決鬥，從兩個門派的仇笏報應裏走出來，又以重傷之軀戰勝青丘銅馬將軍，這等戰績堪稱輝煌了，而且距離當時都半個月過去了，消息足以傳回人界。
可這四人怎麽好像完全不知道他是化神期這回事？
百獸坪上和統靈殿內，貌似的確沒有青雲世家的影子，丹朱倒也說過，他們從不以道門中人自居，不過白帝壽辰乃是修真界最大的盛會之一，即便與外界交流再如何閉塞，也沒道理連這麽大的新聞都聽不見才是。
莫非裏頭有陰謀？
林大少多疑的性子又開始作祟，於是決定出手試上一試，突兀間揚起左手，一道掌心雷毫不猶豫擊向境界最低的青雲爍。
轟！
寬敞的房間內，陡然銀光乍泄，耀眼之極。
沒有人料到林立會在這個時候傷人，毫無征兆，自然措手不及，可憐的青雲爍便被雷霆打的心口焦黑，脫線般倒飛出去，撞上三米外的牆壁。
然後是喜聞樂見地吐血，雙眼充滿怨恨地瞪了下黑手的人一眼，當即昏厥人事不知。
“林立，你過分了！”
麵對突然發生的變故，青雲烈再能笑得出來可就成白癡了。
“我不認為我的作為有哪裏過分。”
林立仍舊擺出一張麵癱臉，捏了捏拳頭，指節間隙裏有電火花跳躍。
到這時他可以確定，今天的事情裏並沒有什麽陰謀，頂多，有點小小的套路，那套路和青雲爍一樣不堪一擊。
“果然你們青雲世家還是虛偽，一點誠意都舍不得拿出來。”他說道。
青雲烈聽得不知所雲，寒聲道：“分明是你傷人在先，現在又來倒打一耙，說我青雲家沒有誠意，屎盆子扣得可不高明！”
林立冷哼一聲：“嘴上說得那麽大義凜然，要來護持林家，實際上呢？就派了你們四個草包過來，不叫沒誠意難道叫難得糊塗？”
話音未落，房間裏再度湧現灼眼的銀色光芒，無數的雷霆從他肌膚震蕩開了，或大或小，統統落在了對麵三人的身上。
殺雞焉用宰牛刀，一個辟穀中期兩個胎息期，完全不夠資格品嚐紫雷的滋味，最普通的白雷便能將他們安排得明明白白。況且白雷的品級本就不低，不及紫雷隻是相較而言，其實世間雷法，無論哪種催動法門，但凡沾上這個雷字，大都不缺破壞力。
收拾幾隻螻蟻，綽綽有餘了。
青雲堅、青雲銘相繼步入青雲爍的後塵，撞上牆壁口吐鮮血便當場昏死，青雲烈高出一重大境界，勉力能撐著將那口血憋回去，不過也沒好多少，體內真元猶如亂流衝撞，僅剩的幾分修為，也全都用在了鎮壓傷勢上頭。
“你！”
他看向林立，目光無比的複雜，摻雜著憤怒、慌亂、詫異與震驚。
“我什麽我？”
林立直視著對方，漠然說道：“問題並不出在我這裏，是你們狗眼看人低，在你們的眼界中，所以與青雲世家保持合作的凡間勢力，實質上都隻是青雲家的附庸，說得難聽點，是奴仆。所以你們根本想不到，我會先發製人，也想不到我哪來的這份勇氣，更想不到，我林立區區一介散修，能手都不動就把你們捶成傻嗶。”
直白露骨的話語像根針似的紮進青雲烈心尖上，戳得生疼，偏偏還無從反駁，這種感覺最讓人無助，而且惱火。
他不知道的是，林立雖然擅長耍針紮人，但並不精於言語紮心，隻是喜歡說大實話而已，恰好很多時候，實話往往又不那麽中聽。
“你要掀翻合作與青雲世家為敵？”
惱火用了幾秒鍾就轉變成了憤怒和怨恨，整個過程毫不顯得突兀，水到渠成，青雲烈反手一頂大帽子便扣在林立腦袋上。
林立緩緩抬起左手，手掌中又醞釀出一道掌心雷，光芒照耀著下巴，冰冷的神情映襯得格外莊嚴，甚至有些神聖，宛如替天道降臨懲戒的神使。
“你認為憑你們幾個雜魚的分量，夠格讓青雲世家與我翻臉？”
“一定足夠！”
“可我覺得不夠。”
一句輕描淡寫讓青雲烈萬念俱灰，他之所以擺出整個青雲世家，保住最後那點可憐的麵子還在其次，主要目的，是顧忌林立行事粗暴的名聲——外人不知道，修真界卻傳得沸沸揚揚，關於唐城李家上任家主是如何消失在人間的。
這廝當眾打了人家的臉不說，還趁著滿城夏雨的機會，潛入人家的地盤殺人泄憤，簡直暴徒。
現在難道自己也要重蹈李家前家主的覆轍了麽？
來自生命的威脅使得青雲烈身子有些顫抖，林立手中亮銀光芒每強盛一分，他肉身顫抖的頻率便更緊張一分，後來情緒過於失控，體內壓製傷勢的真元也就亂了，鮮血汩汩從唇齒和鼻孔裏冒出，模樣極不風雅。
倏忽間，如鳥叫的雷鳴聲歸於平靜，充斥著整個房間的光芒也轉瞬消逝。
林立當然沒有真的殺掉這四個人，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無論青雲世家多不會做人，畢竟兩個勢力明麵上還是友好的，交不了好也沒必要交惡。
嚇唬嚇唬把人趕走也就得了。
“草包！”
看著仙師大人此刻的狼狽扮相，林立嫌棄地唾了一口，轉身離開酒店房間，臨出門時，他又朝那個始終沉默瑟瑟發抖的凡人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