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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盛況城中清冷城門

  坪畔眾修士的威脅加起來可謂山呼海嘯,不過並未傳進林立耳中,因為當他說完那句話後,便回身以那種莫名身法隱匿而去,徒留四麵八方滿肚子疑惑的吃瓜群眾。


  他不知道白帝夫婦還會用什麽法子來炮製自己,所以走為上策,幾息時間衝進白帝城,拿黃金開了間房住進去,匆匆忙忙開始打坐歇氣。


  百獸坪上他的確相當於不死不壞,但氣海的空虛讓他極度缺乏安全感,之前對付赫連留雷的每樣手段,從陣法到飛刀,一招一式都是精打細算,剛好用盡了真元,隻留了兩步星移訣的量。


  現在,哪怕是個從未修行的農夫,都能拿鋤頭把他刨死。


  “赫連留雷比想象中難對付啊,地球上的蜃妖居然能強悍到這種地步,他奶奶的!”


  林立擦了擦鬢角的汗珠,閉目煉化起萬靈丹,心中則在暗自罵街。


  百獸坪中。


  “老師,那廝還在不在?”


  瀟湘院幾名學生望向身旁的老人,他們很少用這種貶義的稱謂冠在誰頭上,此時卻都口徑一致不約而同。


  可見林立的做派有多值得天怒人怨。


  慕姓老者背著手反問道:“你們認為他還在不在?”


  絳衣少年沉吟片刻:“應當遁去了吧?”


  老者點點頭,語調緩慢且慈和:“嗯,走了,你們喊他說秘密之前就走了。”


  作為場上修為最深厚的人物之一,他也無法捕捉星移訣的軌跡,但能感應氣息。林立獨特的真元氣息仍在草坪裏飄蕩,但已經陳舊了。


  “這家夥,精明得過分了!”


  絳衣少年有些氣憤,畢竟是讀書人,對這種圓滑世故的風格,多少帶點批判的眼光。


  當然更多的還是強盛的求知欲,他真的很想知道,林立對赫連留雷動的第二個手腳是什麽。


  慕先生人活百年,眼光何其睿智,自然是洞察了學生們為何而激動,淡然說道:“你們看銅馬將軍的右肩。”


  幾人便齊刷刷望過去,此時赫連留雷被幾名青秀營妖兵搭救,好容易從獸紋柱上脫身,腳步踉蹌地朝草坪外去,醫官在後隨侍。


  身披的銀甲隻是武官裝飾,並非真正擁有防禦力的甲胄,碎裂成塊,右肩處則是被黑刀附著明黃火焰所洞穿的通透窟窿眼,已經止血。


  “弟子愚鈍。”


  絳衣少年屬實看不出那傷口有何奇特之處,修士與妖族不同於武夫,根基在於丹田氣海或者妖丹,隻要經脈順暢無阻,軀體的傷勢對實力所能造成的影響微乎其微。


  幾乎是可以完全忽略的。


  慕姓老人說道:“蜃妖的血本就是藍色,不過,林小道友的刀子刺穿銅馬將軍肩胛後,流出的血液不太尋常。”


  少年們紛紛以目光追上朝赫連留雷,落在那個拳頭大小的空洞上,深藍色的血凝成結晶,很好看。


  “顏色變得極快也極微妙,須臾間暗沉了些,你們瞧不出倒也應該。”老者說道。


  絳衣少年恍然大悟:“是毒?”


  老人再度點頭,不過饒是他這般見多識廣且眼力尖銳,單憑血液顏色變深,也推敲不出林立道上淬的是什麽毒,“稍後妖族的醫官會詳細檢查,想來那種毒藥會被公布出來,也算了了你們的困惑。那麽,在此之後,你們是否從小道友身上,學到了什麽?”


  他轉過身,掃視著門下一眾學生,眼神並不灼熱,連質詢的意味也不曾見,卻看得少年們陣陣無語。


  ……


  ……


  林立在客棧打坐到天明,閉目凝神中,時間的概念格外模糊,睜眼隻見微光透過紙糊的窗欞,明晃晃的,也不知到了什麽時辰。


  這一夜,他未歸黎陽宮那座高塔,宮裏並未派人來尋。


  下床慢走進步,打開窗,林立整個身子趴在窗沿往下看去,是一條不寬不窄的巷子,場景有些像《水滸傳》裏金蓮姐砸到西門老哥的地方。


  此時巷子裏是寂靜的,一眼望到頭空無一人,對門的商鋪也是家家閉戶。


  “嗯,真幹淨。”


  林立兀自低喃道,運用神識鋪散查探了一番,他發現周圍幾裏的房子都是如此,見不著半個人也見不著半個妖。


  今天是六月十一,黎陽宮宴請人界修士的第三場,更是妖域的大赦日,白帝禦駕親臨淩光殿,與數千修士同飲同歡。


  對於外界而言,六月初九壽辰當日,隻算皇家內部的壽宴,而六月十一,才是麵向旁人的白帝壽辰。


  “這個派對開得這麽隆重麽?萬人空巷。”


  林立忽然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毫無疑問,方圓幾裏的妖民都去黎陽宮前吃席了,畫麵一定很盛大。


  他雖然不怎麽愛湊熱鬧,但也想見識見識。


  可惜是沒機會了,如此之好的機會,他再不逃出白帝城,那就是傻了。


  “比起滿身麻煩,看熱鬧好像沒多大意思。”


  林立癟了癟嘴,掩藏起所有氣息,走出房間來到一樓,整條大街隻有他落腳這家客棧的門是敞開的。


  於是他又癟了癟嘴,收斂的氣息釋放開來,大搖大擺走上街道,沒必要隱藏了。


  一條街很長,曲曲折折又接壤另一條街,走不到盡頭。林立並沒有再用星移訣,閑庭信步朝著城門方向的黎陽古道走去,尋常的步伐,所以速度較為緩慢。


  沿途經過的小店民樓都寂默著,冷清中透著舉城同慶的熱鬧。


  “這麽看起來,白帝倒挺受妖民愛戴的,但針對我作甚?”


  林立穿行在房屋之間,多少顯得有些形單影隻。他心裏想著那個困擾自己一天一夜的問題,也是他最想覲見白帝親口問出、但最終沒去問的問題。


  他為什麽不去問?這還是一個問題。


  當他穿街走巷終於走到城門旁,遇上了楚逐流,然後楚逐流向他問了這個問題。


  “你應該去見見白帝,哪怕不說話,看一看也好。”


  “我猜你不是來做說客的。”


  “我隻是自己想問。”


  “我不信。”


  “好吧。”楚逐流溫和臉上漾起苦笑:“柳鳴道友也想知道,不過須彌山長老比較嚴厲,這種日子不允許走動。海道友那人你知道的,比誰都愛打聽,卻又嫌遠,我隻好替他們一起跑腿了。”


  “嗯。”


  這個回答在林立那裏勉強能過關。


  “那麽,是為什麽呢?”


  楚逐流問道。


  林立沒加太多思索,回道:“因為我在生氣,但現在的我又鐵定打不過白帝。”


  楚逐流挑了挑眉:“這叫什麽話?打得過又當如何?”


  “打得過的話,當然是衝進黎陽宮宰了這位妖界至尊。”林立風輕雲淡的聳聳肩。


  ……


  楚逐流咽了好幾口唾沫,才能壓下心頭那片海裏的波瀾,假裝沒聽見有人說了該掉腦袋的欺君妄語,改了話鋒:“興許隻是你自己在亂想,說不好,白帝有他的一番用意呢?你不理不問便記下這個仇,是否草率了些?”


  “不草率。”


  林立輕輕淡淡卻斬釘截鐵的說道,而他的理由是“想弄死我的人,我還要去體諒他有什麽良苦用心,你看我像那麽大度的人麽?”


  “像。”


  楚逐流略帶殷切。


  “呸!”


  林立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真心疼你,年紀輕輕的眼睛就瞎了,我就是讓雷來來回回劈八遍,也傻不到那種地步。”


  “呃~”


  楚逐流遲疑片刻,問道:“所以林道友去意已決?”


  林立灑然道:“此時不走,等下人家改主意了,可就走不掉了。”


  “行吧!”


  楚逐流抿了抿嘴唇,似乎心有不甘,但還是側過身子讓出了道路,指著身後城門外一輛平平無奇的馬車:“九公主在等你。”


  “果然啊,你還是來做說客的。”林立意味深長的笑了。


  楚逐流也笑了,比他多一絲無奈,說道:“果然我還是沒有做說客的天分,如果海道友來,興許就把你勸回黎陽宮了。”


  入白帝城以來,他勸過眼前這人兩次,上次輸給海延勳,這回沒人跟他爭,但仍然沒成功。


  “別氣餒,就是海延勳加上麻衣派一群耍嘴皮子的江湖騙子來,今天也勸不動我。”林立安慰道。


  楚逐流想了想,深以為然:“也是,林道友這伶牙俐齒,算命先生也未必忽悠得了你。”


  “倒不是這麽個事兒。”


  林立糾正他本質上便錯掉的地方,“小命要緊,想勸我回黎陽宮自尋死路,莫說算命的江湖騙子,三清道尊開口也不好使。”


  楚逐流沉默了一會兒,拱手抱拳道:“時間不早了,我送不了道友太遠,既然道友決意要走,不如就此作別吧。趁著祝酒詞還沒唱完,道友和九公主抓緊上路,以防有變。”


  “OJBK!”


  林立打了個手勢,自然沒有逗留的心思,越過武當少年走向馬車。


  城防稀鬆得很,一個妖族守衛都沒有,他毫無阻礙的來到城門外那輛馬車旁邊,坐上趕馬的車板子,轉身看向城門內駐足的同齡少年,喊道:“你真的不適合當說客,人家讓你勸我回去,你居然叫我走,哪有你這樣的?”


  楚逐流隻是苦著臉笑了笑,並不搭腔。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自會相見!”


  林立來了句江湖氣息極重的詞兒,然後揚起韁繩甩在馬屁股上,馬兒一聲嘶鳴,踩著小碎步開始往南望關奔跑。


  “拜拜,老楚——”


  “啊?”


  別致的稱呼讓楚逐流愣了一愣,愕然兩秒後不禁會心笑了笑,揮手張嘴,有些別扭地喊道:“拜拜,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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