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三對一
“林兄台，有空一起開黑！”
客席上海延勳喊道，大概是唯一知道林立在說什麽的人。
林立無暇理會，外人聽懂與不懂他是無所謂的，反正虞無垢跟曾白遊躺了，現在隻剩下最強勁的尉遲慶宗，三打一。
“小道友好巧妙的手段。”
尉遲慶宗後挪一步，橫眉說道，眼中警惕之意甚濃。
兩個大宗門的天才，一片靈契決鬥的大黑馬，就像林立認為的那樣，他再強畢竟也還未邁過那道門檻，所以他轉眼便從主動局麵落入了被動。
林立淡然道：“一群人的鬥法，是你們自己想當然的以為，應該要各自為戰，即便相幫，也該等自己手中的對手解決了再說。而我，隻不過用了本就該用的法子，並沒有哪裏不厚道。”
眾修士懵然片刻，貌似是這麽個理兒，所有人都認為此等盛大的場麵，對決鬥法都要堂堂正正才好，可堂堂正正，幾時又代表死板了？
這是公平較量，但這也是死鬥，不是百獸坪上的靈契宴，憑什麽人家就要以弱敵強任人宰割呢？
沒有這樣的道理。
“前輩，認輸吧。”
楚逐流向前一步，溫聲說道。
長廊禁製內，還站著的隻有四個人，他們占三尉遲慶宗占一，再無變數。
“不認輸也行。”
林立也向前一步，與楚逐流並肩，雙手重新煥發火光，是九極裂炎斬與白色的森羅冰火。
兩色火焰相斥相融，可以催生出那朵浴火蓮花——場中眾修士如此認知，或許配方不一樣，但味道應該差不多。
“想不到，到了此刻，你還能施展那種程度的大聖法。”尉遲慶宗神色頓時凝重。
“小道友的真元量，實屬罕見。”
“那麽你要試試？”林立眼神逐漸凜冽。
老人拉開繩結，褪去外穿的寬鬆大炮，內裏是件軟甲，白日都可見微微熒光，是件不錯的防禦法器。
飄然長劍橫飛於雙目前方，尉遲慶宗說道：“幾十年未逢大戰，老朽想看看，這身修為究竟是漲了還是退了。三位小道友盡管出手，是生是死皆數老朽之宿命。”
他想試試。
……
強者不一定都有尊嚴，有尊嚴的也未必都是強者，但尉遲慶宗顯然是有尊嚴的。
為了照顧他這份尊嚴，楚逐流再不隱藏底牌，使出了武當山真武大殿的秘傳大聖法。
林立自然是那道如人所願的浴火蓮花，柳鳴則二指摩挲劍身，用了兩千的霜影劍氣。
龍虎山席位裏，元長老終於斂去微笑，渾濁眼底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這尉遲老兒…莫非要以身殉道。”
沒人能接住他這個似問非問的問題，可以回答的，隻有結局。
上品玄器長劍翻飛，劍光無量，照得許多低境界修士遮眼躲避，而離它不足半尺遠的尉遲慶宗的眼睛，卻始終睜著不避半寸，反而越漸明晃矍鑠。
以陣入法，尉遲慶宗一人便列出了天淨沙大陣，周身罡氣劍意忽強忽弱，本身氣勢更是節節攀升，隱有渡劫期之壯闊。
此等手段無疑驚豔了曾經相識的老修士。
多年未見，這個老家夥比同輩衰老快得太多，也變強了太多。
可是，這樣的陣勢，是否足夠承受住三名年輕人的三道大聖法？
“別墨跡了。”
柳鳴兩千道劍影已凝聚完成，皎潔劍光淡微偏藍，充斥著長廊的另外半段，並不輸與對麵那把玄劍的聲勢，明滅不定且殺機無窮。
他從來就不是個喜歡猶豫的人。
所以兩千道淺藍劍影與那朵色彩絢麗的蓮花，同時奔湧朝前。
畫麵很好看，具有極度誇張的美感，但在修真界，好看的畫麵往往又象征著毀滅。
賓客席裏接二連三響起吸氣聲，禁製隔絕了九成氣息，但他們仍能從中感受到可怖的威能。
何其離譜？這兩道大聖法，縱觀統靈殿有幾個人能接住，有幾個人接完還能活著？
而尉遲慶宗一人就要接兩道，不對，現在是三道。
楚逐流糾結片刻，終究還是出手，氣海翻騰咆哮，真元經由手掌嫋嫋飄出，隻眨眼間便在長廊裏交匯形成一頭凝練如真的白虎。
一頭龐大的、栩栩如生的白虎。
“天！楚逐流已經掌握四相功了！？”
許多人驚呼出聲。
武當山傳承分為四脈，每一脈皆有一樣至高無上的聖法，外界統稱四相功。
紫霄宮青龍訣、遇真宮玄武訣、南岩宮朱雀訣、真武大殿白虎訣，非天資奇高者不可領悟，強行修煉隻能自毀道基。
楚逐流看著舉止儒雅謙順，暗地裏竟藏著這等手段！
海延勳眉目平淡，低頭動筆，將“虞無垢險勝楚逐流，當進十七位”的字樣劃掉，而後搖搖頭自歎：“眼神還是不如老騙子尖喲~”
兩千道霜影劍氣當先與單人列出的天淨沙大陣碰撞，鋒利到極致，且隱隱帶著寒意。
然後，又有一朵燃燒的蓮花接踵而至，前來融化冰雪送溫暖。
一般來說，火都是熱的象征，或溫暖或燒灼，鮮少有火是不熱的。然而這朵火焰蓮花恰巧例外。
半數花瓣茭白如玉，由森羅冰火所化，非但不帶絲毫溫熱，反而有著欺霜傲雪的絕對零度。
另一半花瓣是黃亮澄澈的，可惜也不十分溫暖，更多的是切金斷石般的披靡。
蓮花與劍影相合，極寒冽，極鋒利。
吼！
猛虎低吟。
第三道大聖法級的法術奔湧。
眾人眼中栩栩如生的白虎，不過西星宿那尊聖獸億萬分之一的威能，卻已經足夠驚心動魄。
虎目惺忪欲動欲眠，下一霎忽而虎軀一震，朝蓮花劍影僵持的方向衝去，姿態無比悍猛。
起初隻挪了挪前爪，便讓低境界修士望而生畏，此時氣勢，更讓許多修士膽寒，生怕那白底黑斑的凶物忽然轉身，發現他們是更有意思的獵物。
或者食物。
“起！”
白虎最終當然沒有改變方向，隨著楚逐流的低喊，輕鬆越過長廊兩端之間的距離，一對後腿猛蹬，高高躍起，險些撞到統靈殿六丈多高的琉璃頂。
之後龐大身軀垂直下落，泰山壓頂般，帶著萬鈞沉重朝天淨沙陣砸去。
陣法分離部分罡風向上，迎擊那頭能砸死人的大老虎。
“承！”
楚逐流再度發出聲音，那頭白虎與號令呼應，不閃不避，繼續筆直下墜，絲毫不懼罡風切膚劍意刮骨。
事實上兩者觸及，罡風僅僅吹亂了老虎肚子上雪白的軟毛，劍意也隻是留下了些許痕跡。
武當用來守山門的四相功之一，理所當然不會那麽輕易被催破。
“哈！”
尉遲慶宗暴喝一聲，許是年邁以來便沒再如此奮戰過，那一聲聽著略顯吃力。
一隻拳頭衝天，緊隨潰散的罡風之後。
同樣是頂級的大聖法，武當的白虎或許玄妙一些，但不會太多，歸根結底要看施法者的水準如何。
“轉！”
楚逐流遠遠操控，雙手凝指訣指尖相疊，那頭白虎便在空中扭轉了身軀，竟然生生躲開了那威力相當的大拳頭。
比水缸還大的拳頭落空，直奔琉璃頂，若非禁製陣法阻擋，今日怕是要給統靈殿開個天窗。
“武當山竟存留著此等傳承。”
對地球道統仍舊不算了解的林立，著實被白虎訣的靈動震撼到了。往往法術的威力與靈巧不可兼得，而這頭以特殊手段凝聚的西方聖獸法身，顯然同時得了魚與熊掌。
有此等玄妙法術，也難怪武當山能後來居上，力壓道家祖庭的昆侖、茅山和閣皂山，隻能說祖師爺舍得留福蔭。
白色巨虎乘風落地，在長廊中緩慢奪目，睥睨著前方貌似孱弱的衰老人類，雙目隱隱閃爍凶光，欲要擇人而噬。
“合！”
楚逐流雙手動作飛快，指訣再度變幻。
那頭白虎沉悶低吼，似乎對這個命令不滿，但最終還是照著指訣的命令，點點渙散成最本初的真元，旋轉交融著化作呼嘯的黑白龍卷。
白毛為白，黑紋為黑。
恰好歸於武當曆代追逐的太極大道，黑黑白白，交融而不融，便如同變換形狀的黑白陰陽魚。
鏗鏘！
龍卷風帶著虎嘯聲，撞上圍繞天淨沙陣的罡風，兩股風向截然相反，所以彼此產生了抵觸。
就看是龍卷攪散罡風，還是罡風撕碎龍卷。
統靈殿上好多年都沒出現過這樣僵持的場麵了，也好多年沒有這樣讓人大開眼界的戰鬥了。
火蓮、劍影、白老虎。
三道大聖法，圍攻一道縮小的頂級陣法。
憑肉眼已經徹底看不見尉遲慶宗，長廊內隻剩各色光彩絢爛，美麗之下盡是殺機。
“快了。”
難得的默契此時在林立三人之間生出，異口同聲說出這樣兩個字。
不過楚逐流與他與柳鳴的語氣都不一樣，帶著惋惜，還帶著愧疚，總之非常低落。
若不是時局至此，以這位武當殿前弟子的溫恭秉性，決計做不出圍殺正道前輩此等狂放行徑。
因此他心中應當是有罪惡感的，而不是林立的釋然，以及柳鳴的漠然。
哢擦~
哢擦~
事物開裂的脆響聲傳來，並不嘹亮，卻進入了每個人的耳朵。
“捂住耳朵，閉上眼睛。”
各門派老人們提醒身旁的弟子。
霎那之後，輕微脆響驟然尖銳起來，數不清種類的異樣聲音糅雜，震耳且刺耳。
饒是林立三人境界遠勝同輩，也是趕忙釋放真元暫時將聽覺完全阻斷，當他們剛做完這個動作，音爆轟然間震顫了整座統靈殿。
接著，便是三道大聖法與天淨沙大陣內聖法的直接轟擊。
林立閉上眼睛才發現已經晚了，以他的閱曆，也從未見過如此耀眼的閃光，不知如何形容，隻知道自己似乎被閃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