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絕非善類
“這臭不要臉的竟然混進第四局了。”
“又是玉虛宮的師兄,快打死他!”
“嘴臉太囂張,人家柳不鳴耗盡心神,辛辛苦苦打到第四局,他怎麽好意思渾水摸魚?”
“昆侖山的師兄,加油啊!”
靈契決鬥中旁觀者不允許說話,但不代表不允許他們心裏也不能想,此時場上千名修士的意願,幾乎是碾壓性的一邊倒,人們都迫切的希望著,昆侖山的高徒能把無恥的玩意兒踩在地上,狠狠拿鞋底磨臉。
林立感受到那股怨念,不羞不臊,取出一把銀針說道:“你怎麽不再躲遠些?那麽怕我的針幹脆就別上場了吧。”
昆侖山那位冷笑著,說道:“我看得很清楚,你厲害的是那張嘴和那些針,所以我不打算與你唇槍舌劍,至於那些針,被我防住了你還剩什麽?”
“嘁!”
林立朝地上吐了口濃痰。
群情激奮,有人站起來又坐回去,你還吐上口水了?
“慫包,怕被紮就怕被紮,找的什麽理由!”林立對宴席裏的騷動不管不顧,盡情揮灑著自己的輕蔑。
不過這次的對手,貌似確實不那麽容易被激起脾氣,依舊冷冷笑著,說道:“以己之長搏人之短,叫作智慧,如果你將這稱之為慫的話,我不辯駁。”
林立舌尖頂了頂牙齒:“遇上個老油條,看來老方法難奏效了。”
“隨你怎麽說。”
那人就遠遠站著,肌膚上隱隱流動紅芒。
“飛碟!”
“……”
“好吧我承認你真的是個老油條。”
“謝謝。”
“嗯,不客氣。”
“那麽你準備幾時出手?”
“我一直在等你出手。”
“我不會先出手的。”
“那咱就這麽互相瞪著唄。”
然後,兩個人便當真互相瞪眼,各站在各的位置,紋絲不動。
五分鍾~
十分鍾~
二十分鍾~
場麵漸漸變得尷尬,沒人算得出這倆人還要站多久。
柳不鳴對決項炎那時,至少真元洪流浩瀚,這一次,索性什麽都沒有,雙方都在與空氣作鬥爭,自然更加無趣。
穹頂月相已是上弦,漫天辰宿列張,星河撥雲而出,璀璨到了極致。
無從消遣時間的修仙道人們,便不約而同地抬頭,仰麵欣賞著天上的夜景——兩百年了,百獸坪靈契鬥沒有哪一場能無聊到這種程度的。
一個時辰。
寂靜的百獸坪上傳出陣陣蟲鳴。
兩個時辰。
蟲鳴越演越烈,盛勢蓋過了風聲。
三個時辰。
朝起的鳥群試探著在低空盤旋,不敢落下不肯離去。
四個時辰。
群鳥放膽落地大肆捕蟲果腹,本就心情欠佳的修士們秉持法器驅趕。
月光由明轉淡,直到被東方破曉的陽光徹底掩去。
天亮了,晨曦清淨,一個很明媚的早上。
林立盤腿最在洇濕的草裏,反手從儲物錦袋取出一個方形物體,用線將之與某個發光物體連接起來,繼而又將原本那個方形物體放進錦袋:“還好,充電寶帶得多。”
昨晚長夜漫漫,他大概是百獸坪唯一不覺得無聊的人,看完了提前下載的三部電影,接著玩起了單機闖關遊戲,妖域沒有信號更沒有無線網,但並不影響他的手機體驗。
海延勳又一次暗中豎起大拇指,稍有了些深交此人的心思,畢竟懂得帶上好幾個充電寶應付這種局麵的人,遠見及大局觀絕非常人可以媲美。
他以外的修士,則大抵會覺得林立更可惡,拖著時間不幹正事,弄得大家一起等,自己卻悠然自得玩遊戲通宵達旦。
昆侖山那位仁兄終於還是沉穩不住了,大袖揮動,磅礴真元凝聚成龍,龍吟鎮魂,千米草坪裏霎時間鳥飛蟲散。
林立恍若未聞,仍舊低著頭玩手機,嘴角牽扯一抹不為人所見的笑。
吼~
伴隨著震耳吼叫聲,龐大火龍端端正正拱上盤坐的人類少年。
“他怎麽不躲!”
無數修士同時皺眉驚起。
這場戰鬥實在亂套,不動不語僵持了一整夜,又毫無征兆地出手,即使旁觀者清,也不禁覺得有些猝不及防。
唐城那小子玩遊戲正入迷,反應不及倒是正常。
可那條火龍乃是昆侖山至高聖法,最為剛猛霸道,如若避不開,豈非要血染當場?
眾人麵麵相覷,昆侖山這小子麵生,下手竟狠辣至此,半點沒有恫嚇的意思,所以那一招有發無收。
分明起的初衷就是殺人的心。
九公主的寄托人雖說人人唾棄,但畢竟隻是無賴痞氣了些,收拾炮製一番自當罷了,哪裏到了該被戕害的地步?
半數修士齊刷刷看向玉虛宮的座席方向,且見那位修為近於渡劫的中年長老,此時也是鐵青著麵龐,門人過失想必他同樣不曾料到。
龍吟綿長,數息時間方休。
火龍席卷之處,綠草盡數化為灰燼。被著重攻擊的區域,也就是林立先前坐的位置,已是一片漆黑焦土。
“我沒有善良可以讓你利用。”
昆侖山至今未自報名行的修士邁步走過去,即便那裏沒有半點生機,他仍然要親自過目才肯放心。
遠處青山坳上,被替下的司儀官緊張不已,攔住上前抓人的妖兵,朝大元帥征詢道:“百獸坪從未血染,但那畢竟是昆侖山的殿前弟子。”
英雄遲暮,年事已高的當年梟雄熬了一夜,靠著長杖有些昏沉,斷斷續續傳來聲氣:“破了白帝城的規矩,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隻要別是昆侖山掌門就得了。”
司儀官皺眉,然後點頭稱是,轉身吩咐山坳下一隊妖兵辦事,卻被元帥抬手阻止了:“再觀望觀望。”
“觀望?”
司儀官不敢忤逆,但那片焦土周圍,已經沒有絲毫生機,還值得觀望什麽?
他官職低微,實力境界自然也不出眾,止於辟穀後期半輩子,始終難入化神,而大元帥是很多年的渡劫強者,莫非瞧見了常人察覺不到的異樣?
這是有可能的。
眾妖兵放下兵戈,紛紛帶著好奇,窮極目力緊盯著那個方向。
“昆侖山,晏無機。”
玉虛宮修士仔細查探幾番,篤定對手在大聖法下成為齏粉,眉目間隱有得意之色,拱手對著焦土報了遲來的姓名。
多麽能耍賤的賤民散修,楚逐流都沒能防住,終究在他手底,還不是隻能含悔飲恨。
誰敢說昆侖山式微,比不上後來者的武當?
晏無機以為自己做了件光宗耀祖的壯舉,一拂長袖,回往自家門派的席位,好生快哉。
“我並沒有利用你善良的計劃,因為有人告訴過我,你這麵相絕非善類,本無善良可言。”
虛空中傳來一道話語。
“死來!”
晏無機仿佛擁有先天的戰鬥本能,第一反應不是驚訝,而是朝著聲音源頭,毫不猶豫打出十餘顆烈火真元。
火球撲空,落在草叢裏熊熊燃燒。
某樣觸感來到了他的背部,脊柱左側肩胛骨以下,略顯堅硬,似乎帶著尖銳線條。
是一把刀,一把瑩瑩微光的黑色的短刀。
“絕對不可能,不閃不躲讓炎陽之息打個正著,你沒活著的道理!你不是林立!”
晏無機擁有不可動搖的信心,昆侖山大聖法沒有別的用處,隻求摧毀,何況他從六歲便修習這門法術,掌握水準同門弟子無人能及,全力一擊之下絕無活口。
“是與不是,你側過身來看看便知。”
林立說著,手中黑刀往前頂了一頂,背心前麵是心髒。
戾氣爬滿晏無機原本俊朗的臉,料定這一刀不夠魄力在百獸坪上穿心,有恃無恐,暴怒轉身便將蘊著法術的右掌直直拍向對手麵門。
“滾你嗎的!”
林立抬腿,踹中他的肚子,金龜訣以硬破硬,生生把人踹出十幾米遠,空中絲絲鮮血飄揚,仔細瞧去非常漂亮。
“老子是不能殺你,但老子能把你打成殘廢!”
話音還未落地,唐城的散修少年便陡然消失,一如他在火龍聖法轟擊過後,上千雙眼睛始終找不到他在哪裏的詭譎。
……
晏無機模樣很慘,涅槃功瞬間被破,腹內肝腸寸斷的痛楚,臉上又沾滿草屑,以及自己嘴裏剛吐出來的新鮮血漬。
前一刻還意氣風發,後一刻被敵人的拳頭砸歪了下巴。
“這是什麽打法?”
“聽聞昆侖山的涅槃功乃當世最玄妙的煉體術,法術都敢硬扛,怎麽被人拿拳腳打得無法還手?”
“這家夥,難道身懷比涅槃功還強悍的煉體法門?”
人們震驚於林立的手段,大聖法中毫發無損、憑空消失又憑空出現,此時又生撼朱雀經中的涅槃術,哪個散修能幹得出這麽驚豔的事兒來?
這一刻的人界修士都忘了,那是剛才還在同仇敵愾的潑皮無賴,以致於這廝大難不死,他們卻沒覺得遺憾,甚至認為晏無機的行徑更為人不齒,所以看到晏無機被揍得很慘,他們內心陣陣暗爽。
耍人比殺人,後者顯然性質惡劣得多的多。
噗!
晏無機向來自傲的朱雀防禦,被一雙暴烈拳頭無情毀壞,那拳頭也不知是什麽做的,涅槃功竟完全不堪承受。
血不停從口齒間湧出,昆侖山高徒意識逐漸模糊,好在疼痛感因此也不再清晰。
然而施暴正酣的暴徒卻陡然停手了,在他迷離的視覺中,一隻鞋底緩緩放大,最後落在臉上。
這種感覺,比疼痛清晰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