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勁敵
荒野寂靜，皓月當空。
正是適合殺人的好時辰、好環境。
名叫柳鳴的少年大概不是早就尾隨他們追蹤過來的，但料到了他和九兒時間匆促，會將真元提到極致趕路，到這裏剛好氣海空虛，於是在必經之地做好準備守株待兔。
林立吞下的萬靈丹才煉化不到六成，莫說越級戰鬥，連堅持狀態使用化身中期應有的力量，時間恐怕都超不過兩炷香。
“我就知道給白帝賀壽的路不會平坦。”他噙著沒什麽意義的淡笑。
第二道小劫，終究沒有被僥幸地避過去，該來的還是來了。不過林立從始至終也根本沒想過要逃避，命裏注定的東西，怎麽逃也沒卵用的。
“白紫芫，兵主說過盡量不要傷你，但你不要以為自己是青丘公主就安然無憂了，待會兒如果你敢插手的話，我還是要弄死你，你應該知道我洗清幹係的手段很多。”須彌山少年向九尾狐發出警告，而對一旁明顯境界要高很多的林立，則熟視無睹。
林立自然不會覺得被無視是件多丟臉的事，巴不得對方多跟九尾狐聊幾個小時，等他醞釀足了，才好以完美狀態迎戰。
九兒仿佛讀懂了主人的心思，九天白玉簪祭至胸前，凝著柔和白光緩緩轉動。
“我明白兵主法力通天，甚至不懼怕我父皇乃至整個青丘，但你不該如此篤定，自己今天能殺掉我們，而不是被我們殺死。”
“你們？這麽說你已經決定和這個臭小子聯手了？”
“難不成要和你聯手？”小九冷笑說道，如畫眉眼間淨是鄙薄之色，看似對柳鳴真的極度厭惡。
少年郎從腰間拔出大寶劍，月光映襯下綻著寒意，如冷花朵朵。
“我是最出色的殺手，你魅惑過的男子不少，但死在我劍下的亡魂，怕是比你還多上那麽一兩個，跟我拖延時間，不覺得你的把戲耍得很簡陋麽？”
林立心頭‘臥槽’一聲，小犢子年紀輕輕的，學那麽聰明作甚！
九兒故意說話的招式未能生效，紅色高跟鞋的左腳後挪半步，九天白玉簪的光芒愈發明亮，有些灼眼。
既然花腔耍不了，那就實打實地打一場。
“至少要拖到主人煉化完丹藥。”她在心底默默給自己加油打氣，化神期境界加上九尾天狐血脈，對上貌若十來歲毛都沒長齊的少年劍客，卻似乎欠缺了自信。
林立見狀，不禁隱隱擔憂。
九尾狐豔名遠揚，但本身所具備的戰鬥力其實也堪稱恐怖，畢竟血脈優勢擺在那裏，可以說是天生帶著外掛，羨煞旁人。
眼下最直觀的事例，就是林立還在苦苦打熬，她吃進去的三顆純陽丹，丹力已經完全歸入妖丹。
然而九兒臉上凝重不散，像根針似的，戳在林立最不舒服的位置——
那個叫柳鳴的人氣息分明孱弱，隻有辟穀中期，單憑境界就要被碾壓無數次的，怎麽看她的表情，像是生怕打不過一樣？
不對。
確切地說，那張粉紅俏臉上的惆悵顏色，意味著明知打不過，所以在盡力鼓起勇氣硬撐。
咻！
林立這頭邊煉化萬靈丹邊思索著，那頭戰鬥已經開始，柳鳴先催動長劍飛出，其勢迅疾，腥紅的劍氣並沒將殺意暗藏，明擺著是要辣手摧花的節奏。
九兒手中的聖器也不是拿來看的，九天白玉簪器體迎風而漲，轉瞬巨化十餘倍，牛角粗細丈八長，懸在妖狐頭頂，垂下瑩白絲絛。
劍器與凝厚霧白剛猛相撞，咣當一道金鐵空響。
那柄劍仿佛自帶靈智，飛回主人身畔悠然漂浮，時長時短振顫著清鳴聲，若有驚懼的意味。
它在害怕，這是法寶與法寶之間天然的階級敬畏。
九天白玉簪乃上古女媧大神所賜，塗山青丘鎮族之寶，柳鳴的劍頂多達到靈器級別，天壤之分。
柳鳴斜眼看著自己的長劍，輕慢道：“境界高了就是厲害，居然能接住我一招了，不錯不錯。”
林立變幻手訣，改用另一種傷害筋脈的運功線路，提升萬靈丹藥力吸收效率。
九尾狐此時顯得有些薄弱的身影，堅定不移擋在他前方，身體微顫，極力隱藏著什麽，但從嘴角淌落滴到地上的一絲血液，還是暴露了她被打吐血的真相。
化神期手握神器與辟穀修士相鬥，被動選擇放手，還一招之下受了內傷，傳出去簡直駭人聽聞。
“這招，不知道你這個青丘天賦最傑出的小公主，還能否接得住？”
柳鳴無所倚仗地淩立半空，臉上是自信且戲謔的嬉笑。
黃金北海柱斜挎在左手，他右手掐起劍訣，那柄仍然發出畏懼劍鳴的北海青鋼上下晃動起來，晃動頻率並不很快，其實非常緩慢，卻帶動了迷眼的虛影。
然後飛劍又至。
這一劍並沒有聲勢喧天充滿逼格，靜悄悄地擊上霧白屏障，比剛才那劍快上許多，幾十米距離僅僅是一霎那便躍過。
窸窸窣窣的細碎聲中，幻化人形的豔紅身影背後鑽出白色的尾巴。
一條、兩條、三條……九條。
白紫芫命脈中九尾天狐的妖力徹底激發，悉數渡入聖潔無比的九天白玉簪，白霧頓時變得濃稠藹藹，仿佛擁有無窮的防禦力。
霧氣彌漫得直接遮住了外麵的世界，飛劍第二次被阻礙攔下。
不過這回劍與白霧沒有點到即止，劍音錚錚逐漸刺耳，透過濃霧，林立依稀看見柳鳴的身影飄飛過來，翻掌拍打劍柄。
瞬間，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傳進林立腦海。
……
……
“嗯？不得不說你運氣太好。”
柳鳴倒提長鋒走近兩人，看到眼前的境況，冷冷揶揄道。
九兒拚上天狐血脈之力，透過九天白玉簪催發出的妖力壁壘，終究沒能擋住那可怕的一劍。
彼時劍尖的方向，隔著白霧壁壘正對著紅裙女子的心髒部位，衝破濃霧仍有強勁餘力，柳鳴以為她會在飛劍餘威下香消玉殞，可此時她還活著，隻是模樣有些淒楚。
本就一襲紅衣的美豔女子，嘴角塗滿了胭脂般鮮血，如畫容顏則慘慘蒼蒼，衣物被劍氣斬得稀爛，幾十處破口皆是透露著半遮半掩的瀲灩風光。
依舊誘人無比，更平添幾分可憐動人。
“我很好奇，你這麽弱的力量，施展九尾維持妖力護盾，怎麽還有力氣躲開我這一劍？化神期真就如此厲害？”
柳鳴譏諷得愈發陰陽怪氣，好像打贏一個女人、應該是女妖，多有麵子一樣。
“那還用說麽！”
回答他的是來自男人的聲音，與聲音同時抵達耳畔的，還有一道極致鋒利的真元匹練。
柳鳴很敏捷地避開，後跳著縱身一躍，左手的北海黃金柱又插進泥裏，他本人便再次以單腳姿態，立在了黃金柱的頂端。
他看向林立的眼神，比看著老相識白紫芫的興趣，要濃烈得多。
“被我的八方風雨鎮壓製住，你居然能在幾刻鍾之內恢複元氣並且站起來，看來的確是個有意思的獵物。”
林立從八條神魂柱中間緩緩起身，氣海沸騰，磅礴真元爆發，腳下原本猶如生根的八條金棍，便頃刻間亂飛四散。
這些棍子飛出片刻，受到某種牽引，紛紛朝著同一方向飛回，落到柳鳴踩著那條金棍的旁邊。
林立眼神微眯，他在域外見過劍王宮天才的手段，與這須彌山弟子如出一轍。
旁的門派，功法大都殊途同歸，辟穀期方能祭煉第一樣本命法器，此後每跨一重大境界，便能再煉一件，區別是可以選擇的法寶品階，隨境界而提升，直至渡劫臻入大乘期，本命法器也總共隻有四樣。
劍王宮的秘傳功法，奇特之處在於他們能煉製十件本命法器，而且是從胎息期，就能開始祭煉。
林立所見識過的劍王宮弟子，修煉路徑分為兩種，一種最為常見的，便是九條神魂柱與一柄本命靈劍，而另辟蹊徑的一種，則是十樣本命法器，全都是劍，比之前者艱險千萬倍，必定是天資卓絕近乎妖孽的天才，才敢如此劍走偏鋒。
當然，倘若修得十顆通明劍心，實力自然比九柱一劍強的不是半點。
但無論十劍同養還是九柱一劍，都有個共性，便是他們的劍與柱都以絕密鑄造之法成就，起初並沒有品階，凡物而已，卻能跟隨主人從胎息期逐步成長，最終成為一品法器甚至靈器、玄器。
域外修真界有真實性存疑的傳言，說劍王宮如今的鎮派玄劍天狼，就是上上代掌門畢生祭煉留給宗門的遺產。
“你很不錯。”
林立抬眸凝視金柱上的少年，鄭重且興奮。
毫無疑問，看似隻有辟穀期卻輕易擊敗化神期九尾天狐的柳鳴，是他回到地球後遇上的頭號勁敵。
與當初交手丹朱的情況有別，那時候是他被丹朱境界碾壓，煞費苦心用了奸計最後僥幸險勝，現在是他境界高過對手幾層，對方卻是有著實打實的越級單挑的能力——
九兒的可憐模樣便是最好的說明。
“但你得死！”
林立目光陡然猙獰，毫無預兆出手，雷法金刀劈過柳鳴左側，遺憾的，並沒傳來砍中血肉的厚重手感，隻帶起一縷烏黑的發絲，在空中輕揚飄搖，最後緩慢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