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識趣的賣貨郎
白帝一族屹立於塗山青丘數千年,由古時便是妖界霸主,不缺天材地寶,所以狐狸雖然愛世間瑰麗之物,白家的狐狸並不十分貪圖修真界的所謂寶貝,反倒是對人間這些俗物非常感興趣。
當然,有個前提,必須是非常漂亮的人間俗物。
這一點基本是人界修真者都清楚的常識,即便林立常在域外,也是知曉狐族秉性的。
但外人又如何能了解每一隻狐狸的喜厭好惡?
白帝作為青丘深山裏最威名赫赫的老狐狸,傳於世間的名聲,大抵都是關於那身近仙的高深修為,以及清淡高冷護犢子的脾氣,他喜歡什麽東西,沒有傳出來過。那麽對那些秘密了然於胸的,無疑隻能是他身邊親近的幾位公主,還有那位母儀妖界的著名妖後——青娥夫人。
小九在白帝城是幺女兒,受盡滿座帝城寵愛的小公主,自然也知道她的父皇喜歡什麽。
白帝喜愛古董,尤其鍾愛瓷器。
其餘八位公主料想也會對她們的驅使人透露這不算秘密的秘密,所以林立沒打算處心積慮尋到什麽史詩級寶貝,反正也無法脫穎而出,做到投其所好也就差不多了。
難免,也就顯得憊懶了些。
“行了行了我的沈大師,逛逛而已,何必跟人爭執。”
不屑與小廝浪費唇舌,當街鬥毆更不像話,林立抬手使了幾分力道,按住沈大林肩膀將其摁下去。
乍一照麵的時候,他就看出來這位據說能在唐城古玩界橫著走的大師,必然脾氣不好,現在眼看著便麵紅耳赤要發怒,也就印證了猜想。
不需要陳青玄熱衷的相麵術,有些人臉上就差寫上‘莫惹老子’幾個字了。若是普通升鬥小民,頂多算是暴脾氣,但以沈大林的身份,有脾氣加上了有能量,一旦被點燃了火藥線,那就相當麻煩。
林立素來不喜歡麻煩。
“不行!今兒這話非得說出個條理不可,不然以後我生意怎麽做?”
沈大林給陳海石的頂頭大少幾分麵子,被當麵批鬥的賣貨小廝卻羞惱難平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林立不禁仰麵拍拍額頭,內心大喊失算,忘記人性深處的劣根性了。軟弱不得,你越退讓人家越有底氣。
“那你想怎麽著?!”
沈大林徹底繃不住了,玩古董的誰不看著點他鬼眼睛的臉色?今兒個竟讓個賣貨郎站在麵前叫囂,簡直可惡。
“還能怎麽著?要麽你當著滿街人,給我誠心誠意道個歉,把你那句醜話收回去。”小廝看了看林立,有個扮老好人的在旁邊勸架,氣勢更足了幾分。
“怎麽叫誠心誠意?”林立很配合對方心裏給他定下的人物性格,和聲問道。
賣貨郎手指朝下,指了指地板,桀驁道:“跪下喊,聲音得大點。”
……
人們始終是愛熱鬧的,南宋街時常有買家與賣家發生口角,偶爾打起來也不在少數,但每當有好看的事情發生,仍然不會缺少滿臉精彩表情的觀眾。
他們看不膩似的,很快遠遠成團圍在林立他們身旁,淘貨和賣貨者皆有,都是放尖了眼神觀望著,期待故事的後續發展。
如果能打起來,那就太喜聞樂見了。
成為人群目光的焦點,與林立三人對峙的貨郎並不緊張,有氣勢愈發高漲的意思,“聽不明白我的話嗎?要道歉就給我跪下道,不想道歉,走別的法子也成。”
“別的什麽法子?”
林立問道,依舊那樣溫吞,不火不燙,甚給人一點死氣沉沉的觀感。
沈大林其實對按著自己肩膀的少年充滿忌憚,他站的位置,不可能沒聽過林氏集團這幾個月的壯舉,更沒可能聽不到幕後推動這一切的林家大少是何許人也。
在上百家媒體的鏡頭和筆杆子下麵,都敢掌摑當時李家當家人,並且還是不為人知的麒麟幫幫主,手下狠人猛將兩隻手怕是也數不完,卻是如此和善的翩翩佳公子?
沈大林打心眼裏不信,於是怪異地變得冷靜,抱著與圍觀者們類似的心情,想看看林立會如何去寫接下來的故事情節。
賣貨郎囂張喊道:“看你們也不是三歲小孩,啥道理都不懂是不?”他伸出左手,拇指蛋兒在食指、中指尖上摩擦。
這個手勢在網上被稱為比心,但靜止與動起來,屬於截然不同的兩個意思。
說到底,就是想要錢。
世上鮮有用錢擺不平的事情,恰巧,林立有的是錢。
如今的唐城,林家或許還沒回到當年老大哥的地位,家主林震天興許也還不是首富,但敢甩著錢包說自己比林家有錢的人,恐怕找不出來。
假如林立願意息事寧人,僅是身上現帶的財物,想必都足以讓賣貨郎叫爸爸,可是他不願意。
林立從不相信賤人自有天收這種狗屁道理,他隻相信惡人自有惡人磨。
“你打算怎麽辦?”他問沈大林,還是中正平和的聲調,顯然一派和事佬的風度。
沈大林卻陡然背心一陣寒,無端端的,不知是不是錯覺,似乎空氣裏氣溫瞬間降了好幾度,“我想怎麽辦,林少爺應當瞧得出來的。”
“好。”
林立背過身去,手往衣服兜裏掏,嘴上說話:“是該給沒吃過虧的人長點記性,不過你的名氣,在地攤街貌似不好使?”
“我的名氣在很多地方都好使,上三流下九流沒什麽差別。”
沈大林話落便撥通了一個號碼,低聲與那頭說了幾句,不出五秒鍾,大撥的人從不遠處的巷子竄出來,站到人圈當中。
帶頭的叫了聲沈爺,交頭接耳幾句,看向先前氣焰頗高的賣貨郎,局麵很明顯是要砸場子。但當他看清賣貨郎的長相之後,臉上隱隱閃過為難的表情。
“雄彪,別人讓你幾分,我可沒那個必要,你知道我表叔是誰吧?”
賣貨郎見到這名好像是南宋街扛把子一類的人物,並沒有多少恭敬可言,好個有恃無恐。
沈大林低頭,眼中透著濃濃的不耐,而身邊被稱作雄彪的矮壯男人靠攏兩步,小聲告知道:“這是李清明的表侄兒,還收拾不?”
“你覺得呢?”
滿含階級意味的反問從沈大林嘴裏說出,相比跟林立講話時的語氣,現在的他很不客氣,就是高人一等的頤指氣使,問題的答案是個無須回答的答案。
“這——”
雄彪有短暫的遲疑,他口中的李清明大概是個不好惹的角子,不過那份遲疑旋即消散,他盯上那名賣貨郎,眼光又凶又冷。
看起來,叫李清明的人還是不如沈大林的分量重。
“你、你要幹嘛!?你別亂來我告訴你!”賣貨郎這時才開始慌張,顫顫巍巍拿出手機,還未來得及撥號,一隻大巴掌迎麵飛來甩在臉上,半個身軀失去重心,手機脫手飛出,掉落地麵又被人一腳踩上去,壞沒壞不知道,反正屏幕碎得很利落。
“砸!”
雄彪沉著麵簾,身後一眾馬仔聽到帶頭的發號施令,片刻沒耽誤,直接上手掀攤子,沒在乎攤位上的東西價值幾何,動作都個頂個的熟練,而且看上去好像還砸得很過癮。
最猛的大兄弟掄著根凳子腿兒,手起腿兒落、手起腿兒落把滿地脆生物件砸了個稀裏嘩啦,而別人都隻是挑砸不爛的東西砸。
林立看著這一幕,不禁揪心,這可不是啥賣碟賣碗的小攤,裏頭真假古董摻雜,打算盤算筆精明賬,價值其實不低。
“果然混江湖混上台麵了,都不是什麽善類啊!”對雄彪的果決一番感慨,他並沒有出言阻止這些人的惡劣行徑。
那個下手最凶悍的小弟,剛才與雄彪有過一刹那的眼神交流,林立清晰捕捉到了,但不會去揭穿。
人人皆有屬於自己的一套處世之道,良禽擇木而棲,雄彪在南宋街這種特殊地界,能當個惡霸實在不算低等,但也隻能到這一步就算走到頭了。
好容易天賜良機可以攀上鬼眼沈大林,倘若沒擠出一不做二不休的魄力,他大概要錯失更進一步的機緣,也許這輩子從今往後,都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時機也說不準。
至於沈大林可曾察覺到雄彪與那名小弟的細微貓膩,並不是十分要緊。可能他看到了也視而不見,也可能他沒看到,那麽誰又說得好是福還是禍?況且林立對此壓根兒不關心,他今天到南宋街是來買東西的,做人不可忘了初心。
攤子損毀很嚴重,賣貨郎倒並沒有很淒慘,除了先前想搬救兵被扇了一耳光,後來眾人砸攤子也隻是有人製住他的活動。
看在賣貨郎眼睛裏,雄彪便成了個外強中幹的貨色,不敢對自己做出過分的舉動,或者說,不敢把他表叔得罪得太狠。
“雄彪,逞威風過癮,但你得想好怎麽承擔後果。”
“後你老母的包產地!”
雄彪抬腿踢上賣貨郎肚皮,力道用得幹淨,賣貨郎幾乎瞬間紫了麵龐,弓成蝦米捂著肚子跪在地上。
場麵是非常安靜的。
某些部位吃痛其實喊不出來,隻是冒冷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