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眾怒
“大叔?”
站到斯文的中年男子麵前,林立開了口。
“嗯?”
對方抬起頭,頂了頂眼鏡有些茫然。
“你應該知道我過來找你想說什麽吧?”林立問道。
斯文男子麵色頓時變得為難,怔了片刻低語:“知道。”
霎時間全車廂的目光都照到此處,畢竟是關乎民生的問題,甚至他們有些人覺得自己的生命財產安全都受到了嚴重威脅,當然極為關注林立這邊的戰果。
“那能不能請你把腳收回去,用被子蓋上?”
“可以。”
男子的順從讓林立挺詫異,原以為這麽沒有公德心的人,應該都是胡攪蠻纏的麻煩人才對,結果人家半句多餘的話也沒講,後退著身子把腳縮進了被子裏,然後很抱歉地對眾人說道:“對不住各位,我這腳氣很難受,受不得熱,一熱就癢得厲害。”
“再癢也別這樣啊,你自己腳上味兒多大心裏得有數吧!”
“就是啊,弄得大家跟你一起難受。”
“唉,這味兒也不知道多久能散幹淨。”
幾個人吵嚷開來,義正言辭的譴責,聲聲聽進耳中,林立難以察覺的皺了皺眉。
那名中年男子越發的難堪,嘴裏不停說著道歉。
“對不住,對不住大家,是我自私了,也請您各位諒解下,您看薩城這麽冷,我出門都隻能穿涼鞋,癢起來實在受不了,撓心似的。”
林立視線下移,看到他床邊確實擺著雙夏天穿的涼鞋,而且他把腳收進棉被裏麵,很快就有了反應,身子不自在地扭著,似乎忍耐得很費力。
於是他隻好弱了口吻跟眾人商量道:“勞煩您各位受苦,看能不能讓我過會兒就把腳拿出來晾晾?”
“不行!”
當時便有人斬釘截鐵拒絕。
“知道自己自私還要拿出來晾晾?我看你根本就沒有一點公德心吧?”
“你一個人難受就行,幹嘛非得拖著大家跟你一起遭罪?”
“忍忍不行嗎?”
“唉呀你們這些年輕人少說兩句,人家腳癢你們又不知道什麽感覺,實在難受,過會兒就讓人家晾晾怎麽了?拿東西捂著點鼻子,忍過去就得了唄。”
“就是,天南地北的坐到同一趟車,還挨得這麽近也是個緣分。”
“這緣分我可不要!”
“火車又不是他家裏的,買軟臥就想舒服點,憑什麽讓他一個人舒服點,咱這麽多人都得陪著遭罪?”
車廂逐漸喧囂沸騰,有了第一個人當出頭鳥,那些本就不爽的人,情緒就此被點燃,放肆宣泄著心中的不滿。
或冷嘲熱諷陰陽怪氣,或直言無忌。
也有幾位年長的叔叔阿姨說話,以和善的方式調和著矛盾,顯然是對兩者都好的辦法。但兩邊如果都好了,就沒有哪邊能最好,折中的處理曆來就有這個弊端。
所以他們的聲音在喧沸中顯得很微弱。
林立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件不那麽對的事情,當然他從來不在意自己做的對與不對,隻是他現在因為這件事有點不爽。
“你把腳伸出來。”
“什麽?”
“這些人隻想著自己舒服,不管你難不難受,你又何必管他們舒適不舒適?”
“可是……”
中年男人不知道眼前的少年為何突然改變了來意,看上去好像在生氣,而他過來的時候分明很平靜。
“沒什麽好可是的,別人體諒你,你才需要體諒別人,花同樣多的錢,你幹嘛要讓自己難受去舒服別人?”林立錚錚鐵語落地,境界竟然隱隱鬆動,刹那間化神後期的氣勢流轉,長他二十餘歲的那名那人,生生被震懾住了,如言照做又把腳從棉被底下拿了出來。
那些吵嚷的乘客當然不願意,鬧得更起勁:
“你有點過分了小子!”
“我們買票是花一樣的錢,但是你別本末倒置,他願意怎麽舒服是他的事,不應該影響到別人。”
“對!”
“說得好,就是這樣子的!”
林立看向某個方向,那個說他本末倒置的人,神情是冷靜且冷峻的。不遠處的陽群芳聽不下去了,以她略帶嬌蠻的性子,又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男人被唇槍舌劍包圍,穿了鞋跑過來,站在男人身後高聲喊道:“那你們的舒適,還是建立在這位大叔的痛苦之上呢,你們自己是不是自私!?”
嬌美的容顏泛著凶相,像隻護食的小母老虎,煞是可愛。
美女走到好多地方都是擁有特權的,隻要那個地方有男人,火車上自然也不例外。
一群老爺們兒見到美女前來出頭,聲勢不禁放低了許多,但還是心不甘情不願,有人說道:“他不舒服隻是他一個人,我們這麽多人,舍小顧大總沒毛病吧?”
多數人就比少數人重要,這不還是自私麽?區別不過在於他們可以理直氣壯的自私罷了。
林立一想到自己把自己當槍使,居然貢獻給了這麽一幫蠢貨,心情就很難好得起來:“那你們坐了半下午了,怎麽一直不說?”
車廂裏瞬間鴉雀無聲。
“就是,隻知道馬後炮,狐假虎威!”馬尾少女隨後補上一刀。
久久的沉默過後,人群中縈繞著的是憤怒,因為人骨子裏的劣根性,注定了這種生物不喜歡聽真話,真話容易戳心窩子,網上管這叫紮心。
惱羞,所以成怒。
“別廢話,反正他不準把臭腳拿出來,我受夠了!”
“我特麽專門帶的牛肉幹,被他這麽一熏,不吐都是好的了,根本就吃不下。”
“不管你怎麽說,他必須把腳塞回去!不然我叫乘務員來了。”
林立冷笑:“他這雙腳今天塞不回去了,你們不高興也憋著,有意見能怎麽樣?帶種的話下來打老子啊!打趴我了我親手捧著腳給他蓋進被子裏。”
他是真的怒了,域外修真的世界那麽殘酷,尚且能見到得饒人處且饒人的事情,地球上不愁生死,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卻能被如此多的人死抓著不放,是什麽道理?
馬尾少女替他揉著後心,細語寬慰道:“你可別把自己氣壞了啊林大俠,很正常的,這些人啊就像我爺爺說的那樣,人性很薄涼的。”
“靠!老子最厭惡你們這些白蓮花聖母婊!”
終於還是有暴脾氣,一躍下床,奮步走過來,揚起拳頭直直往林立臉上招呼。
林立紋絲不動挨了這拳,不疼不癢,怕是打他的人,才要疼得撕心裂肺。
右手如蛇竄出,扼住對方喉嚨,那人呼痛的聲音,便卡在了嗓子眼出不來。
“就這一個帶種的麽?剛才不是都叫喚得挺厲害?是男人就一起上啊!”林立低沉說道。
跟馬全祿純肉搏那種拳拳到肉的痛快滋味,至今還回味無窮,他不介意替這些凡夫俗子上堂生動的課程,帶牙帶疼痛,帶血帶口水。
興許被激起熱血,興許人多膽壯,先前叫嚷的年輕人們於是群起而攻之,紛紛從床上下來,有腿的出腿,有拳頭的出拳頭,實在擠不進去的出唾沫星子,總之圍成一團拚了老命地想給這小子長點記性。
然而給人長記性,有時候代價是慘重的……
兩分鍾不到,群情激奮的小夥子們,就都躺在了地上,有的捂著嘴有的捂著胸口,還有的則捂著手臂或者肚子,相同點是他們身上都很疼。
唉喲唉喲的哀嚎聲充斥著這節車廂,他們如何也料不到,看上去瘦伶伶的家夥,竟然賊特麽能打,一個人幹翻了三十幾個人。
更過分的是,這廝全程把女朋友護在懷裏,幹翻他們隻用了單手!
“服了麽?”
“服了服了!老哥你是當兵的?”
“我是當什麽的無所謂,但你們要清楚,身處和平當中,應該對得起這麽溫柔的世界。存一分善念便攢一寸福報,說一句惡語就多一份業障。”林立想起域外廝殺荒涼的那些年,有感而發,難免顯得語重心長。
馬尾少女趕緊附和,也不論他說的有沒有道理,就是個夫唱婦隨:“對對對!世界如此美妙,你們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男生們內心叫苦不迭,奶奶的,現在究竟是誰暴躁?
“老哥,你別是佛學院出來的吧?道理太深奧了,完全聽不懂啊!”
“不管了,你叼大你說了算,我們今天確實有點得理不饒人了,也有問題。”
“老哥你的武功能不能教教我?我從小就想學武術,可惜沒機會。”
“但是話又說回來,大叔的腳真的很難聞啊,我戴了口罩都擋不住,威力太強了!”
“尼瑪何止是威力強,簡直就是原子彈啊!”
地上的年輕人們說著說著,莫名其妙聊起天了,還聊得挺嗨。
林立見狀,心情自然通泰不少,這些同齡人大概在家中都是享盡清福,就跟曾經的他一樣,心性浮躁不懂忍讓大度,但心腸並不可惡。
於是從儲物錦袋取了瓶活血祛瘀的丹藥,讓陽群芳分發給他們,說道:“我是個大夫,可以把這位大叔的腳氣治好,大家就都舒服了。”
年輕人們卻眾口齊心地叫他別吹牛比,打架厲害是一回事,懂醫術又是另一回事,即便當真是又能打又懂醫術,也沒什麽卵用。
腳氣是出了名的真菌病,很普通很常見,但同樣也很難治,而且是久治不愈的頑疾,治好了不去根兒還容易複發。
退一萬步說,就算能治標治本,祛除腳氣那也是長久功夫,哪是說治好就能馬上治好的?
林立隻淡微笑了笑,並不予以回答,能不能立竿見影,事實勝於雄辯,現在多說無益。
倒是陽群芳有些傲嬌:“他說能治好,那就一定能治好,你們愛信不信!我男朋友厲害起來嚇死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