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修羅道
斬陰符飛速很快，但怨靈操縱之下的徐建義，動作更加靈敏，隻一側身便避開符紙上的天罡正氣，並未被切割到陰氣。
“雕蟲小技！”
徐建義雙眼瞳仁不自然地上翻著，口中發出低沉的鄙夷嘲笑，說道：“倘若你是正一道天師府的傳承，本座尚且讓你三分，修真者，縱然你是化神期修士又如何？”
修真之道並非純粹降魔道統，旨在追尋長生，對於陰陽之術僅僅有所涉獵，而非專攻，怨靈似乎完全沒有忌憚。
林立也因此有些犯愁，對付人類和修士，他都有辦法，甚至修煉成妖的野獸，也能從容對戰，唯獨對這些死靈，能用上的手段實在捉襟見肘。
他的眼神投向了丹朱。
後者與他不同，是地球上的修士，或許在捉鬼方麵會有點造詣——五毒教的邪術當中，本就有煉魂之流的陰毒法門。
然而丹朱隻是回敬給林立一道眼神，眼神裏帶著的神采叫作無奈：“我要是還活著，還能收拾他，但老夫如今也是靈體，太多招數施展不出來。”
林立鄭重點了點頭，示意了然，明白接下來這場惡戰，隻能靠自己。
所幸來前準備得很充分，亂七八糟的符籙帶了不少，各種類型都有而且品級皆是不低，總有幾張能派上用場。
太陰手，純陽身！
兩樣針對陰魂靈體的本領同時用上，林立撩起左手滿滿一大把符紙，反守為攻，徑直衝向徐建義，丹朱從旁協助側攻。
“老子讓你嚐嚐天女散花！”
將近六十張符籙被撒上高空，林立使出了一招極為浪費的招數，不靠咒語催動，全憑真元運轉，將漫天符紙驅使著，悉數打向徐建義。
“這敗家玩意兒！”
丹朱見到這招直覺得陣陣肉疼，簡直是暴殄天物。
以林立如今化神初期的境界，藍符的成功率雖然高，但也就基本保持在三張成一張左右的概率，那一張張符籙都是心血與真元的結晶，如此用法，就好比是把手雷不拉弦，當成石頭用來砸人。
威力降了起碼六成不止。
但林立沒得選擇，眼下怨靈吃定了他不能傷及徐建義的肉身，死死附於其上，令他不得不投鼠忌器。
這些符咒，林立必須先試驗一番，究竟哪張有作用哪張沒作用。
“阿西吧！”
林立自己也心疼，扔出去的畢竟是符籙，不是白事鋪子裏買的紙錢，扔一把就少一把。
好在實驗成本還算在他的承受範圍以內，耗費了將近三百張符籙，他全神貫注觀察著細節，好歹發現了一些端倪，大概知曉能對附身狀態怨靈產生威脅的符籙。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上蒼淨世，純陽真雷，敕令！”
林立開始節儉，左手抓的符籙耗損一空，儲物錦袋中大約還存餘四十張，據他觀察之後，能用上的符籙隻有十六張。
其中兩張是真雷符，這種符可以引動微弱的昊天真雷之力，進行無差別功力，難以避免要對徐建義的肉身也造成傷害。
丹朱幽綠色的臉上神色凝重，他看得出來，林立是真的急了，否則不會出此下策。
“顧不了那麽多了，隻要不把徐建義打死，事後再給他治療便是！”林立有輕微的強迫症，決定要做一件事，目的不達成絕不善罷甘休，他不能容忍怨靈繼續操縱徐建義，那會壞了他整盤的計劃。
“我去封他方位！”
丹朱招呼一聲，冒著被真雷劈到的風險再次加入戰鬥。
這位五毒教大長老心裏十分清楚，怨靈本體之強大，遠遠超出了自己和林立最初的預料，此時若不能齊心協力令其伏誅，等待他們二人的，就隻會是被逐個擊破。
一旦林立敗了，沒有肉身的他同樣不是怨靈的對手，誰都好不了。
“純陽真雷，敕令！”
又是一張雷符使出，銀白色雷霆自紙上飄散，宛如小蛇般張開巨口，噬咬怨靈。
丹朱也見機行事，飄至徐建義身後，催動帶毒的真元攻擊過去。這是他靈體狀態下，唯一能動的對靈魂有傷的法術。
“不自量力！”
徐建義喉嚨裏發出低吼，落入被兩麵夾擊的境地，他卻似乎沒有半點要閃躲的意思，伸開雙臂渾身舒展，竟是硬扛下了兩方攻勢。
“這王八蛋，不是自己的軀體，就這麽隨意糟蹋！”林立見狀，不禁又急又氣。
怨靈境界比他想象中深厚，扛下兩道攻擊，不至於動搖根基，但徐建義不過一介凡夫俗子，那具肉身被打成重傷毫無懸念。
“屍法極道，死氣流源！”
徐建義的身體仍然保持著硬扛攻擊的姿態，身子一半焦糊，甚至散發著烤肉香味，另一半則是被毒氣腐蝕，瞬間布滿膿瘡。隻見他頭顱仰天，大喊出一句咒語之後，背後幽幽顯示出一幅圖騰，圖騰上赫然一隻青麵獠牙的鬼頭。
“黃泉流的功法！”
丹朱如臨大敵，靈身猛退，駭然縮到了百米之外，臉上震驚之色難以消散，遠遠地對林立喊道：“小子，莫要妄動，這廝危險至極！”
林立隻好謹慎地後退了幾十米，與他遙遙相望，問道：“黃泉流的傳承，不是在三百年前就斷了嗎？”
丹朱麵色難堪：“並不稀奇，黃泉流本來就是野路子，正適合這些野路子的邪祟，鬼曉得他是從哪兒搞到這門功法的。”
林立眉頭緊鎖，難道就要這麽坐以待斃？
徐建義的身軀已然完全變形，眉心處拱起一隻黑色的尖角，兩邊手肘處也緩緩長出骨刺，看著不像人類。
而他身後那缸口大小的鬼麵圖騰，仍在源源不斷湧出屍氣，改造著他的身體。
林立以前在逍遙仙尊座下時，就曾聽聞過黃泉流這種邪門法術，當初更在許多淒苦之地設下分舵，組成教派，而由於其性質特殊，人鬼皆可修煉，所以教中門徒甚眾，勢力很是龐大。
直到三百年前，日益壯大的黃泉流，給許多修仙名門的威脅也越來越大，於是幾個大派才聯手剿滅，億萬教眾通通被斬草除根，傳功法廊也盡皆銷毀，至此，黃泉流應該已經覆滅才對。
沒想到，林立今日在地球上，居然親眼見識到了黃泉流功法重現世間。
記憶浮現，他想起了怨靈正在使用的，應當是黃泉流中的修羅道大秘法，種種屬性信息躍然腦海。
“這是第一層的修羅道秘法。”
對照識海中的記憶，林立認出徐建義後背的圖騰：“化身修羅，氣力可達萬鈞之重，爪牙伴生無形火苗，可以灼燒魂魄，化身過程中有無形火元罩護體，切勿接近。”
丹朱顯然也是知曉這重無形罩子存在，然後才狼狽逃竄的。畢竟被灼燒到魂魄可不是鬧著玩。
“小子，老夫覺得，我們還是走為上計。”丹朱喊道：“古書記載，這功法叫修羅道，變身過程中無法自行中斷，但外圍又有看不到的魂火包圍，咱攻不進去，倒不如趁他變身沒完趕緊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還有句話他沒說，但不言而喻——隻要變身結束，徐建義徹底化作阿修羅，他跟林立今天十有八九得交代在這兒。
阿修羅，再如何惡名昭彰，再如何被上三道摒棄，終歸也是神祇，與人類是雲泥之別的兩種概念，修真者渡劫之前萬萬敵不過。
“逃？”
“十年前我逃了，十年後又要逃？”
林立眼中閃過一抹決然，鐵青著臉說道：“若我這次再逃跑，就真的沒必要回來了，活得如此憋屈，倒不如果斷求死。”
“你他娘的要死死遠點，別拉上老子給你墊背！”丹朱氣得吹胡子瞪眼，跳腳大罵道。
他的求生欲很強烈，即便變成鬼了，也更願意活著。
林立目光清冽，決絕眼神底下，藏著明亮的瘋狂，那種瘋狂在賭徒身上最常見到。
而且是濫賭成性的賭鬼，賭到最後連身家性命都敢押上的那種。
“找死未必，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
……
丹朱真心不願意陪著林立以命相搏，隻不過擺在麵前的，實在沒有第二種選擇。
阿修羅眼看著就要成形，那種嗜殺如命的孽畜，如果弄死了林立，肯定轉過頭又要來找他，跑，能跑多遠？
僅有的勝算，仔細想想還真的隻有孤注一擲這條道路。
“你用萬毒大法，從艮位動手！”
林立發出指令，以前古典裏說過，修羅道第一層的魂火罩子存在破綻，並非完全無法攻破，是真是假無從得知，隻能姑且一試。
丹朱做下決定舍命陪君子後，便再無半點猶豫，林立話語聲剛傳到他耳朵裏，他立馬調動本就枯竭的真元，施展目前威力最強的萬毒大法，站在徐建義艮字方位上，一往無前地發動了攻勢。
林立則是站在兌字位，真元洶湧澎湃，最強的金光雷刀凝練在掌心，抱著大刀便直直衝了上去。
又是兩方夾擊，被夾擊的人和怨靈，又是紋絲不動。
“居然妄想打破無影火的護罩，真是癡人說夢！”
怨靈似乎覺得很好笑，一改嘶啞，笑聲十分的嘹亮，他幾乎已經預見到了，林立被燒傷靈魂丟掉魂魄時的癡傻模樣，以及丹朱直接被灼燒到灰飛煙滅的場景。
哢擦~
冥冥中，不知何處傳來一道細微的破裂聲，很輕很靜，足以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