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了傍晚時分,東郊富人區已四處燈火通明,而在所有別墅中,最耀眼奢華的,還屬遲家名下的那幢別墅。
此時別墅中同樣不太平,寬敞的大廳裏,水晶吊燈散發著耀眼光芒,腳下的波斯地毯的花紋看得人眼暈。四處充斥著奢靡氣息,奢侈如同毒品讓人迷醉。
然而穆然卻完全沒有這個心情去觀察這些,她站在客廳中央,手抓著露肩禮服的花邊,慌亂地扭頭對著廚房喊,“梅姨,快過來幫我看看,我怎麽感覺束腰的帶子又鬆開了?”
雖然她的身形已經算嬌小,但比起簡溪還要胖得多,可禮服卻又是根據簡溪的身材定做,害得她隻能硬擠死撐,差點還以為自己要窒息了。
這會兒好不容易穿上禮服,束腰的鬆緊帶又鬆開了,害得她隻能這麽狼狽地抓著衣服。
“這就來了。”梅姨匆匆忙忙從廚房走過來,扶著穆然走到樓梯口的旁邊,盡可能地擋住穆然的身影,梅姨替她將束腰的鬆緊帶打上死結。
這下就不怕掉了,大不了回來的時候剪開不要得了。
“可以了。”梅姨露出滿足的笑容,將穆然轉過身來,再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她突然發現雖然穆然整得跟簡溪一模一樣,但是稍稍仔細看一下,還是能發現很多不同之處。
說不上哪裏不同,都是一樣的漂亮,但總覺得穆然就是比簡溪遜色得多。
察覺到梅姨疑惑的眼神,穆然皺了眉頭,略帶不滿地問道,“你在看什麽?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沒有沒有,我隻是覺得少——您太漂亮了。”梅姨搖了搖頭,憨厚地說道,她下意識地就要稱呼穆然為“少奶奶”,可對著這張一點都不像的臉,老實說她實在下不了這個口。
穆然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覺得好笑。
不管怎麽樣,她都沒有忘記她隻是充當替身,不可能取代本體。
趁著穆然還沒出口斥責之前,梅姨就匆匆忙忙地轉身離開,此時遲翊宸也走下樓來,阿瑪尼高定皮鞋踩在鋪了地毯的台階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穆然趕緊走到樓梯口迎接他,她的曳尾長裙讓她走起路來很不方便。
遲翊宸依舊板著臉,精致臉龐看不出一絲感情波瀾,他踏下最後一層台階,與她四目相對,先開口的是他,“你的邀請函弄丟了嗎?”
“沒有啊,怎麽了?”穆然搖了搖頭,她並不明白他怎麽突然說起這個話題。
那個邀請函現在還在她的包包裏好好地躺著。
遲翊宸將視線挪開,墨黑的瞳孔閃過一絲疑慮,他緊抿嘴角,在片刻之後,才慢悠悠地回答她,“剛剛主辦方打電話來問我你是不是把邀請函弄丟了,說是申請補辦,而且還去領了,他覺得奇怪,便來問了。”
“並沒有啊,可能是他弄錯了。”穆然並不在意,她拉過遲翊宸就要往外走。
既然她如此著急,他也就沒再過問,反正他現在也懶得去想這些事情,明天就是公布繼承人的時候,他不擔心自己,他擔心的是簡溪。
隻要穆少恭將簡溪藏得好好的,就不會出任何事情。
反之,她就會陷入泥潭之中。
司機在外等候多時,在遲翊宸跟穆然上車的之後,他就立即驅車馳騁,奔馳在冷清的大街上,一路上直奔中心港口。
而與此同時,遠在S市另一頭西郊富人區的高級公寓裏,簡溪也穿上寬鬆清涼的背心裙,墨色長紗落在地上,纖細白皙的腿若隱若現。
簡溪將頭發挽到腦後,戴上雛菊圖案的發帶,她在大腿上綁了一個袋子,將手槍跟手機還有錢都放在袋子裏,然後蓋上裙子,內襯正好覆蓋住黑色袋子。
站在鏡子前再三確認看不出任何端倪,簡溪隨手抓起一隻口紅,轉身就走出房間。
她現在還不能化妝,否則就會被穆少恭看出端倪,畢竟平時她都是素麵朝天,若不是要去重要的場合,打死她都不會化妝。
反正屆時她也不能露臉,最多就露個嘴唇,應該沒人會看到她的黑眼圈。
都已經做好了要跟穆少恭吵一架,然後她賭氣說去公園走走的心理準備,誰知道穆少恭根本就不在家,隻不過他把門鎖上了。
難怪敢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
不過他要是以為這麽做就能夠擋得住她的話,那他就太天真了,她簡溪作為警察,抓了那麽多入門偷盜的小偷,怎麽可能會一點技巧都沒學到?
三下五除二就把門給撬開,簡溪把棍子跟水果刀丟在一邊,穿上平底鞋,就快步衝了出去。
她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一上車就讓司機往港口開,她借著後視鏡給唇抹上口紅,大紅色的口紅讓她整個人精神了很多,加上她皮膚本來就好,看起來跟化了妝無異。
“你真漂亮。”司機憨厚地誇讚,簡溪卻緊張得連回應都沒辦法,她將另一邊腿上綁著的麵具戴上,醜陋的麵具讓司機後悔說出那種話。
無論如何都不能被摘下麵具,因為那樣穆然的替身身份就會出現。
在這個世界上,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至少在遇到整過容之後的穆然以前,簡溪一直這麽認為。
但是現在她卻開始擔心自己的替身終有一天會代替自己。
等到那個時候,遲翊宸愛的人就不再是簡溪,而是簡溪的替身,薛柒也把她的替身當作家人,替身獲得最終的勝利,本體被遺忘在角落。
若是那樣,她寧願一早就死在遲翊宸懷裏!
懷著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簡溪透過麵具上的兩個孔看著擋風玻璃外的世界,她裸露在外的紅唇勾起,露出殘酷的笑容。
心裏卻在叫囂著,恐懼著這一刻的到來。
如她所想,趕到的時候剛剛好響起汽笛聲,賓客熙熙攘攘,盡管眾多人中隻有簡溪帶著麵具,但卻沒有人在意她,因為她的著裝在那群貴婦小姐中實在算不上出彩。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簡溪排在一對夫婦背後,她手裏拿著邀請函等著審核,一邊四周張望著,希望能看到遲翊宸的身影,畢竟她來這裏就是為了見他一麵。
隻要一下下就好,之後她就會安心地等待著遲翊宸親自來接她。
等到終於輪到她將邀請函遞給招待者時,她終於發現了在身後不遠處排隊等候的遲翊宸跟穆然——穆然此刻正穿著她的禮服。
看起來跟她簡直一模一樣,相比之下,本體怎麽穿得這麽寒酸?
簡溪扭頭看向他們,一心把注意力都放在他們身上,完全忽視了招待公關的話,在他問了第三遍之後,簡溪才總算反應過來,“小姐,您能不能把麵具摘下來一下,我們需要檢查一下。”
“我可以拒絕嗎?”簡溪馬上僵了臉,她差點就動了直接掏出手槍嚇唬對方。
當然實際上她也不可能這麽做,隻是現在情況緊急,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盡管她的眼神帶著渴切,招待者還是搖了搖頭,輕笑著跟她道歉,“對不起,我們這裏不是化妝舞會,如果您接下來想要戴著,我們也不攔著您,但是現在,我們必須檢查一下。”
他把話說得這麽絕,簡溪也沒辦法。
無奈地點點頭當作妥協,她回頭望了一眼遲翊宸跟穆然,心裏祈禱著沒有人發現他們身後還有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再回過頭,她伸手抓住麵具,輕輕將麵具摘下來。
然而在她全部取下之前,一聲槍響就將一切程序打亂,現場亂成一團,所有賓客四處逃竄,大部分都往遊輪裏麵湧,而簡溪也趕緊將麵具戴上,跟著人群趁亂走進去。
躲過了露餡的危險,簡溪並沒有多高興,因為她總覺得這聲槍響太不尋常。
扭頭看向碼頭,隻見遲翊宸被一群身著西裝的保鏢團團圍住,四周都有警察進行搜尋,很快就找到了罪魁禍首——不過一個蓄著胡子的中年男人,臉色蒼白,眼窩深陷,一看就是癮君子。
而同在人群中心的除了遲翊宸,還有替身穆然,她並沒有中彈,隻是受到了驚嚇。
因為那一槍就是衝著她打過來的,隻是對方剛吸了毒精神恍惚才會失手。
她緊緊抓住遲翊宸的袖扣,嬌小的身子緊貼著他的手臂,恨不能嵌在他身上,而他雖然麵不改色,多少也受到影響,眉頭緊蹙,神情冷漠。
終於能夠正眼看他了,可惜他現在卻沒辦法馬上在她身邊。
果然人就是沒辦法很容易就得到滿足,一旦貪念得到了滿足,很快就會想著更瘋狂的嚐試,簡溪此刻就想著馬上衝到他麵前拉住他離開這裏。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說好了隻是來看著他,現在達到了目的,她也沒有資格抱怨。
身後的人催促著,容不得簡溪停下腳步,她隻能收回視線,提起裙擺,一步步地踏上台階,高跟鞋踩在鏤空鐵梯的聲響很大。
而在她收回視線不久,遲翊宸似乎注意到了哪裏不對勁,又或許是不經意地抬眸。
總之他抬起了頭看向正走在樓梯上的眾人,一眼就看到了戴著醜陋麵具的那個女人,即使那個女人戴著麵具遮掉了大半張臉,他還是能看到她側臉的大致輪廓。
有一瞬間,他竟然覺得那個女人就是簡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