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他可能還活著
三天兩頭的應酬讓簡溪有些吃不消,以至於在後來一段時間裏,她都對“家宴”這兩個字產生了陰影,說是家宴,其實根本是鴻門宴。
但就算她把所有應酬都推掉,她的手機還是不停地響。
夏天天氣炎熱,人心容易浮躁,動不動就是真刀實槍對幹,害得他們這些警察半夜就得跑一趟警局,幾乎天天出警。
這就算了,為什麽他們要集中在大半夜來殺人放火!
她連著幾天沒睡飽,雖說對她來說精力是永遠用不完的,但是黑眼圈還是緊跟著她。
由於某女的手機大半夜時不時就要響一下,嚴重影響了遲翊宸的睡眠還有性福,他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終於爆發出來,一大清早起床就為了把她手機丟進垃圾桶裏。
她倒是樂意他這麽做,可他好歹也做得徹底一點,就算是關機也好啊,為什麽他就直接扔垃圾桶裏!害得手機響起來時,還自帶3D立體音效。
確定身旁的人已經去上班,太陽曬屁股,簡溪趴在床上挺屍,將臉埋在枕頭裏,任由手機響,反正遲翊宸不在。
事實證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到頭來簡溪被那句“youaremysunshine……”快逼出精分,還是不得不接起電話,生無可戀地朝電話裏嘶啞,“尼瑪又是哪個王八蛋打擾本宮休息?”
“是我,穆少恭。”電話那頭沉默片刻,他還是鼓起勇氣告訴她。
就算是穆少恭也不可原諒!她丟開手機,猛地抱住枕頭,莫名其妙地對枕頭發了一通脾氣之後,才重又拿起手機,他居然沒掛電話?
無奈之下,她也隻能勉為其難接受他的約見。
“給本宮兩個時辰,待本宮洗漱更衣之後,再同爾等禿驢會合。”她陰陽怪氣地說了任性的話,不等他反應過來,她就掛斷電話,一頭栽倒在床上。
兩個時辰的洗漱更衣,等來的卻是一頭淩亂的長發,還有三條杠運動裝,她的那雙夾腳拖鞋更是讓人無法直視,更別說她套在脖子上的眼罩。
還好他約在公園,不然這要是約在酒店餐館,她大概會被當作流浪漢攔在門外。
驚訝的是,他竟然覺得這麽穿其實挺好看,果然情人眼裏出西施並不是胡話。
簡溪在他身邊坐下,翹著二郎腿,手隨意地搭在腿上,將眼罩拉到眼睛上,仰著臉望天,若不是穆少恭在旁邊說話,她真懷疑她又要睡死過去。
“你跟遲翊宸重歸於好我很高興,祝福你們。”他一開口就是這種話,讓她的腦回路根本跟不上來。
扯下眼罩,簡溪扭頭看他,穆少恭低眉淺笑,目光始終淡然,他看上去像是終於放下了,可若是放下,他就不會說這些話了。
現在他的計劃也一步步地前進著,很快所有阻攔他的障礙都會被清除,他也能恢複原來的身份。
那麽,現在也是時候試一試水了。
他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簡溪不是不想搭理,而是沒辦法回答,她也有些心浮氣躁,扒拉著散落在額前的秀發,一股腦挽到腦後。
她皺著眉頭,閃爍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不快,說話時語氣也是悶悶的,“如果你找我來就是要說這種話,麻煩發條短信就行了,不用這麽特地,ok?”
其實她心裏很清楚穆少恭還有別的話要說,但她就是不願意主動拆穿。
有時候真相遠遠比表麵要殘酷得多,與其知道太多,還不如裝傻到底,她已經厭棄了所謂的真相,還有別人的感情,其實都跟她無關。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她真的是一個自私的人。
不過這樣也好,好歹她在選擇上不會有遲疑。
長久的沉默讓簡溪又開始困頓,她幹脆仰著臉,將脖頸靠在椅背上,兩手搭在椅背上,一副大老爺們的態勢,絲毫不介意來往的行人的目光。
他也不介意,反而還跟著輕笑,溫柔的神情將她浸潤,她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來自於身旁的灼灼目光。
又來了,這種焦躁不安的感覺。
“你知道的吧,我今天來找你不是為了這事,我隻是不想讓你誤會什麽,我沒有打算破壞你跟遲翊宸的感情。”穆少恭總算願意說實話,他正經的時候,聲音很低沉,跟剛剛的溫柔判若兩人。
這麽多年的磨礪已經能讓他麵不改色地說著謊話,有時候他自己都會把話當真,說白了不過是自欺欺人。
就跟他說他終於放下她一樣,其實他始終沒鬆開手。
隻是不甘心就這樣成為失敗者,他不得不欺騙自己。
內心有多掙紮,表麵就有多冷靜。穆少恭露出溫和的笑容,好像剛剛的話不過是笑話似的。
反應過來之後,簡溪才點點頭,她就喜歡他直爽些。
收回手,放下腿,她把眼罩拉下來,並低下頭揉了揉酸疼的脖頸,總算正經下來,跟他好好說話,“然後呢?你找我來幹嘛?”
“我想問問你對遲安澈的感覺,以你能想起來的範圍或是你單純的主觀感受。”
簡溪愣了一下,旋即冷笑一聲,不提那臭小子倒好,一提起來她就生氣,不知道他黃泉之下知不知道,因為他,遲翊宸差點要跟她離婚。
不過也怪她自己活該,偏偏要淌那趟渾水,最後自己裏外不是人。
她不知道她過去跟遲安澈是什麽關係,她年少時又有多任性才做了那麽多錯事,但就她能想起來的記憶,她對遲安澈的印象不太好。
思考良久,她隻憋出幾個字,“真要我如實回答?”
話音剛落,其實穆少恭就知道要做好心理準備了,他知道她對他的印象並不好,至少是現在,如果她想起來的話,說不定她會眷戀遲安澈。
這不是夢吧?
“那好吧,我告訴你,我隻想起他誤會我跟遲翊宸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然而說了是誤會,他還是不相信,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大動肝火,所以我那時才會很害怕,而且委屈。”她如實以答,不曾有半分保留。
除此之外,她什麽也沒想起來。
她也不明白為什麽要想起這件事,明明遲安澈應該做了別的事情,卻都一一出現在她夢中,她無法辨別真假,有時候夢境太過真實,又像是一個故事。
簡溪一說完,穆少恭就忍不住發笑,“對,那個時候你確實很委屈,還在下樓的時候跌了一跤,也不敢哭,直到遲翊宸發現了才知道。”
其實事後想想也知道笙兒不可能做那種事情,但當時就是無法原諒。
為什麽笙兒不是喜歡他?為什麽她能如此縱容遲翊宸?
有時候嫉妒真的能毀掉一個人。
“你還了解得真細,遲安澈跟你該不會是基佬吧。”簡溪也笑,毫不客氣地搭上他肩膀,她笑起來的時候總是沒什麽顧慮,像是毫無憂慮。
他喜歡她的笑容,她的一切他都喜歡,包括她的愚蠢。
點頭默認此事,穆少恭低著頭看著地麵,陽光並不強烈,所以影子並不濃,依稀可見他們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對熱戀中的情人。
他知道他又在幻想,連他自己都覺得愚蠢。
沉默片刻,簡溪大概累了,說話都有些散漫,態度懶散,“話說你問這個有什麽目的呢?遲安澈都去世那麽多年了,十年啊,我愧對了他十年,我卻一無所知。”
她幹脆靠在他肩膀上,但身體又保持一定距離,像是在提醒他不要逾越這條線,不然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穆少恭這下笑不出來了,棱角分明的臉龐忽添一絲寒意,像是提到了什麽仇人。
然而他不過是因為緊張。
“我還是告訴你吧,遲安澈可能還活著,如果是這樣,你會歡迎他嗎?”他一字一頓,說時並不看她,直到把話說完,才扭頭看她,即使是勉強也沒辦法笑出來。
他的眼角不停抽搐,他隻能抬起手摁住才能控製住。
明明已經做好了千萬種準備,但他沒想到等到親口承認時,他竟然如此緊張,好像這麽多年死守的一個秘密都被一下子掏空似的,他整個人如同軀殼。
他也沒想到,簡溪錯愕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臉色蒼白,連帶著薄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鬆開,她猛地站起來,連話都說不出口,繞過他就朝著來時的方向跑,腳步聲很混亂,匆忙,像是落荒而逃。
等她走了很遠,他才終於抑製不住,渾身發顫,他隻能彎下腰來,曲起手肘搭在膝蓋上,將臉埋在臂彎之中,藏住他的脆弱。
恐懼跟空虛侵蝕著身體,明明是在盛夏,他卻覺得冷,徹骨地冷。
現在他該怎麽辦?有些事情一旦暴露,就等於是覆水難收,若結果是令人歡喜的也就罷了,可他分明看到了簡溪流轉的眼神中,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厭惡。
她厭惡遲安澈,甚至不希望他回來。
如果是這樣,那穆少恭寧願這輩子都裝作不知道,也不願意知道這件事。
即使再痛苦,他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把全部醜態暴露出來,但他一個人無力掙脫這困境,隻能求助於唐琪珊——目前她是唯一願意聽話的。
唐琪珊出現時還在喘著粗氣,她什麽話都沒說,拉起穆少恭想攙扶著他回去。
可他一被觸碰,就如同活了過來,所有的恐懼都被藏起,這大概是動物的應激反應,至少讓他看上去不像個神經病。
即使如此,唐琪珊也不生氣,反而還為他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他苦笑,淡淡地呢喃,“嗯,讓你擔心了。”
不想再偽裝下去了,他好累。
即使這麽想,他還是得虛偽地活著。